小四月

花是怎么吐蕊的，

我不知道，

草是如何疯长的，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一夜间，枝上有颜色，有玲珑，有娇羞。

我看见

一朵红颜，空枝上。

一朵，唤来一树花开。

一叶，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天青的镜，永远俯首于水边的纳西索斯。

 一处简，一处繁。

我又见，

无数的水蛇在鳞波里，闪动。

水下草也在游，

一枝隐笔，一枝亮剑，一枝起兴，一枝风物。

一处一波三折。

断续间，

仕女抛出的水袖；

花旦雀跃的小碎步，一回眸、一闪身、一抛巾、一亮相。

一处不是枝，是枝影。

不是梅桩，是盘根错节。

是一刹间，苍穹欲盖，大地欲开，山显突兀，石露峥嵘。

是无归羁旅， 沉沦陌巷。

是蹲在天边檐角上的兽，终日涧雨纷飞的岩。

是传说中白木之庙，枯桑之社，

凤凰所㮩的梧桐，藏有树精青牛的文梓；

是被封为五大夫的泰山松，

“平仲”的银杏，“古度”的无花果树，“君迁”的黑枣树……。

那一刻，绮霞，让林镀了金身。

眼极之处，哪一棵不是木，

原本的冒地而生、一吐一纳。

不论是薪、椽、栋，或八音之一。

我看见

许多枝

春光沐浴，一身轻爽。

冒出芽点，节外生枝。

数杆，疆木无芳，无尺寸之荫，且不和柔貌。

却曲折有节，有骨相。

我呼吸，百年枫蜜脂，淡淡的白胶香。

发现一个枫莍，落户的鸟巢，

倦缩的剌猬球。

一树鲜木耳，朽木听春。

我眼见，一处断臂残枝

是仓央嘉措欲空的望眼，还是维纳斯遗留的断臂之美？

所有的缺，一定是为了圆满。

所有的水，一定为奔流。

不盈科不行，

浅者流行，深水不测。

眼下

浅水涧涧，白石桥。

我踏石而来，只为你在山中。

岸边千丝万缕，清浅幽幽。

是水上草转水成水下草，

或偃仰自由的水边草，疏影横斜。

林中

天阶暮色，烟林雾绕。

昨夜春霖，劈了青山，立石；砍了古木，遗桩。

风蚀了地界碑，

地界无边，唯有天上人间。

林僻处，

你若青青，我必潺潺。

三枫五槭，火一般燃烧。

黄的内焰，暗红的焰心，跳动的火苗。

帐篷外，女儿戏水嘻嘻，

荫蔽处，父女水边垂钓；

弄桥上，姐妹妩媚多姿，

青草坡，老伯席地休憩；

沙滩上，小儿砌城挖壕

小湖边，孩童赤足玩耍；

山坡上，女孩提篮釆蘑，

湖岸上，男生滑板轻快；

幽林间，父子骑车而行，

榆树下，女子独自野餐；

春光里，夫妻推儿携女，

闲庭里，一家三口信步。

春，是花开的日子；四月，是春最美的样子。

三月桃良，四月秀葽。

三月桃花夭夭，四月苦葽茂盛。

委泥花、入剂草、 平常心

皆是人间春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