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母亲父亲和儿子》九

  强强同母亲紫芸和父亲强震虎嗲狂了一个晚上，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天气有点闷热，强震虎和夫人紫芸就到门外的凉床上去纳凉。他们夫妻二人平躺在凉床上，仰面对着秋高气爽的蓝天，满天的星星闪着亮光，似乎在朝他们夫妻二人微笑。

   夫人紫芸指着银河东边的一颗星星说，这是紫芸；又指着西边的一颗星星说，这是虎哥，还挑着担子呢！

   强震虎笑着说：“西边那颗星星不是我，我已经过了河了。你看你傍边那颗星星才是我，像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躺在凉床上紧挨着呢！”

   这一年来，三姨太贡美丽和徐云豹不准强震虎回家，紫芸跟虎哥好长时间没有像今天这样紧挨着躺在一起了。这回强震虎出了徐府，他们夫妻二人可以厮守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了。一家人融融乐乐生活在一起，母亲紫芸感到很幸运，也感到特别高兴。

   “你看，你看！”强震虎指着天空的银河兴致勃勃地说，“农彦说，‘银河折东折西，薪米喂鸡，折南折北，鸡头菱角’，鸡头菱角上世的时候，正是收割大忙的时候！”

   “我们家的二亩地里的稻子也该收割了。”紫芸欣喜地说。

   “明天，我去把稻子收割掉。”强震虎喜不自胜地说。

   说句真心话，紫芸真舍不得把地里的稻子收割掉。她日夜惦记着这二亩地的稻子，她曾经不止一次地用手爱惜地抚摸着这沉甸甸、饱满硕大的稻粒，看着这齐整平铺在地里的金灿灿的稻谷，她感到这是自己日夜辛勤劳动的成果，也是她日夜期盼的希望。紫芸十分清楚，一旦稻子收割了，徐云豹就要收回这二亩地了。这个徐云豹也太不讲良心了。紫芸她娘陆俊霞毕竟跟徐云豹夫妻一场，人们常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嘛，可是徐云豹倒好，良心都被狗叼去了。紫芸听奶娘，她的婆母强王氏说，她长得跟她娘一模活脱，不差分毫。说句自信的话，她紫芸长得不丑，她娘陆俊霞也不会丑。这个徐云豹就是一个大情种，朝三暮四，喜新厌旧，亏待了紫芸的娘陆俊霞。就凭大姨太陆俊霞跟徐云豹夫妻一场这层关系，陆俊霞的女儿紫芸也应该分得徐府的一份家产呀。你徐云豹不给，紫芸也不稀罕。可是你徐云豹大不该出尔反尔，竟想尽点子，变着法子，硬把明明是作为陪嫁的二亩地收回去。徐云豹的这种做法，实在是可恨歹毒之极，罄竹难书。这二亩地你徐云豹拿就拿去吧，这也难不倒人，吓不死人！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偌大个徐村，偌大个中国，紫芸就不相信，就没有强震虎和紫芸的活路！人们常说，“要儿自生，要钱自挣”。强震虎有的是力气，有的是本事。紫芸这些年来也锻炼铸就出来了，种地吃苦也拿得起来，凭我们的能力和智慧，混一碗饭吃是完全不成问题的。你徐云豹是难不住我们，也难不倒我们的。于是紫芸问丈夫强震虎说：“强强他爸爸，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强震虎笑着说：“骑着驴看唱本，走着瞧唄！”

   “我看你先走一步打一棍，试试看，就不要外出去打工了。”紫芸央求丈夫强震虎说，“家里没有个男人实在是不行！”

   “那我们就租几亩地回来自己种。”强震虎说出了埋在他心底盘算了很久的打算。

   紫芸听了强震虎说要租地回来自己种，觉得这个办法好，心里特别高兴。她告诫丈夫强震虎千万不要租大户人家的地，尤其不要租徐云豹家的地。他们财大气粗，心像在染缸里染过了一样黑，租金特别昂贵，为人又尖又滑我们搞不过他们。紫芸告诉强震虎，田寡妇家的田地虽然不多，也只有十多亩。田寡妇今年不幸死了丈夫，孩子们还小，这田地看来是种不下去了，必定往外出租。紫芸估计田寡妇家的租金也不会高。

   “你知道田寡妇肯不肯租给我们呢？”强震虎显得毫无把握的样子说。

   “田寡妇跟我还是合得来的，明天我去跟她说去，先下手为强吗！”紫芸信心百倍地说。

   “那就有劳夫人了。”强震虎拿夫人紫芸开玩笑说。

   第二天早饭后，强震虎下田去收割稻子去了。紫芸抱着儿子强强来到田寡妇家。田寡妇住着四合大院。她家的四合大院虽然没有徐府那些大户人家的宅院那么高大深邃，豪华气派，但比起一般农家的屋舍来。已经是上好的宅院了，也算得上是一户殷实人家了。要不是她运气不好，灾难临头，她丈夫田瓜不离世，忙个十年八载，买个几十亩地，步入村里不大不小的殷实富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可是，现在一个孤单女人，带着两个尚小的孩子，还有十几亩地要打理，这就抓了糟了，要了田寡妇的命了。

   田寡妇刚二十六岁，还给新死的亡夫田瓜守着孝。清廋的长脸上还挂着伤夫后的悲伤痛苦的痕迹。田寡妇见紫芸来了，慌忙站起身来迎接让坐，拿水倒茶，热情招待紫芸。田寡妇很客气地说：“虎嫂，今日来寒舍一坐，真是稀客啰！”

   “你也太客气了，我是来看看你呗。”紫芸笑着说着，把强强放下地，让他跟田寡妇家的儿子和女儿一块去玩去疯。

   “承蒙你关心了。”田寡妇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们都是命苦的人哟！”

   “可不是吗！”紫芸想起了两个儿子天亮和天冬的夭折离世，心里苦苦的酸酸的。

   这两个女人，一个死了丈夫，一个失去了两个儿子，都有难言的伤痛。他们同病相吟，所以就合得来，说话也投己。正当两个女人伤痛得默默不语的时候，两家的孩子们，却不晓事，他们咯咯咯地笑得前仰后会，他们在一起玩得开心得很呢！

   “虎哥回来啦？”田寡妇羡慕地说，“身边有个男人就是好。”

   “虎哥一大早就下田割稻去了。”紫芸怕触动田寡妇的情感，引起她伤心落泪，就有意把话题叉开了。

   “你们家的稻子有人收割了。”田寡妇还是伤心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们家的稻子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紫芸不假思索地说：“等我家的稻子收割完了，叫强震虎来帮你收割。”

   “那我就感激不尽了。”田寡妇露出笑容说，“那是再好不过了。”

   “你别客气，有困难你尽管跟我和强震虎说。”紫芸豪爽大气地说。

   “会的。”田寡妇又问道，“虎哥还出去打工不？”

   “不出去了，家里缺不了他。”紫芸接着说，“想租几亩地自己种。”

   “那好啊，我给几亩给你们自己种吧！”田寡妇爽快地说。

   “那就多谢你的支持啰！”紫芸高兴地笑着表示感谢。

   两个女人在交谈之时，不知不觉之中，就把租田的事谈妥了。紫芸和田寡妇谈得很投己。紫芸又开诚布公地跟田寡妇说，你们田家也就十多亩地，给我们五亩，还剩五亩多。我家强震虎身大力不亏，是个强劳力，我紫芸今天不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地夸他，他是个种田的好把式、能手，种十多亩地的力量和功夫绰绰有余，不用吹灰之力。你那五亩地，就让强震虎替你带着忙忙，大忙时你请个人帮帮忙就行，平常的生活强震虎给包了。

   “我不能白拉差呀！”田寡妇感激不尽地说，“那样我也过意不去呀！”

   “这个你就别烦，到时候，在你家闲空之时，将你们家的大型农具和耕牛借给我家用用就行了，这比什么都好。”

   “这还不是小事一桩嘛，你们尽管用。”田寡妇非常高兴，也非常乐意地说，“两好合一好嘛！”

   紫芸笑着说：“那就这么定了，君子一言，四驷马难追！”

   田寡妇笑逐颜开地说：“驷马难追！”

   两个苦命的女人都开怀大笑起来；两家的孩子在一起玩得也咯咯咯地畅怀地笑起来了。

   紫芸抱着儿子强强离开了田家，面带笑容，满怀希望地回到家里。她把中饭烧好了，等强震虎回来。

   强震虎一个上午就把两亩地的稻子放倒了。他准备吃过中饭后再脱谷。强震虎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问夫人紫芸道：“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紫芸暗暗地笑着，故意不作回答。

   “我说不行吧！”强震虎有些失望。

   “人家要自己种。”紫芸装出作古正经的样子。

   “不行，就算了。”强震虎有点灰心丧气了，他说，“我们再找别家试试看。”

   这时候，夫人紫芸忍俊不禁地“啪哧”一声笑起来了。

   “好呀，我的夫人也忽悠人啦！”强震虎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成了，五亩！”紫芸自信地高声大气地说，“天无绝人之路！”

   “车到山前疑无路——”强震虎十分激动地说，“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一顿中饭，强震虎吃得特别香，也许是表达他对夫人紫芸的无限感激之情；也许是他真的饿了；也许是他太高兴太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