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与张群的传奇故事(一)
第一节
一九四零年中华民国的陪都重庆,面对日军的大军压境步步紧逼,投降的论调此起彼伏、不绝于耳、甚嚣尘上,悲观失望的消极情绪弥漫在重庆的上空,而隔三差五日军轰炸机群的狂轰滥炸,更是让国民政府的高官们眉头紧锁、忧心忡忡。然而有一天,时任四川省政府主席张群的脸上却忽然漾起了笑纹。
蒋介石好奇地问他他不说,同僚们问他他摆摆手,直到最后被何应钦逼急了,才笑着悄悄说了一句:“据一位高人推测,我们的苦日子就快要熬到头啦!”
能让国民政府总裁蒋介石最信任的幕僚张群都深信不疑,就连国民政府军委会总参谋长何应钦听了之后,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这位高人是谁?他的推测可有什么令人信服的依据?
一九四零年九月上旬一个上午,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了朝天门码头离王瞎子卦摊不远处。司机老李下车走到王瞎子面前,轻声对他说道:“王先生,我是四川省政府张主席的小车司机,姓李。我们张主席前几天曾和先生有约,说等有了空闲一定请你到府上一叙。不知你现在有没得空?”
王瞎子听了大喜,连忙答道:“承蒙恩公错爱,当真折杀我王瞎子了。有空!有空!”说完,收起卦摊交给身后的杂货铺老板,简单交待了几句,便匆匆随司机而去。中午时分,车子到了张公馆,张群已在客厅等候。见了面王瞎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拱手对张群说道:“恩公,您是我王瞎子今生所遇第二位大贵人。前日您不但帮我摆脱困境,赠送大洋帮我安家,而且还介绍我到朝天门码头这块风水宝地来谋生。如此大恩大德,我王瞎子今生今世不能相报,情愿来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恩公!”说完,“咚”“咚”“咚”地磕下头去。
张群连忙把他扶起,笑着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倒是王先生的预测功夫、测字之术堪称出神入化,还有王先生的为人,也着实令人敬佩得很呐!”
王瞎子连称不敢,说道:“雕虫小技,混口饭吃而已。遇到麻烦不还得蒙恩公您来搭救?惭愧!惭愧!”说话间,张群领王瞎子入席坐在自己身边。
这一桌酒席,其实也就张群与王瞎子两个,再无旁人。不过桌上的四荤两素一汤,对战时的重庆来说,尤其是在日寇飞机频繁狂轰滥炸之下,能弄出这么一桌地道而又丰盛的四川菜来,也实属不易。
两人边吃边喝边东拉西扯说些日常闲话,等王瞎子吃得差不多也喝得差不多了,张群开口问道:“王先生,听你的话中既有山西话的尾音,又有北平话的韵味儿,应知先生到过不少地方。不知先生是如何流落到四川奉节来的?你一个盲人从山西、北平这一路走来,恐怕是非常的不易吧?另外,刚才听你提到贵人二字,不知你的第一位贵人是谁?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反正现在闲来无事,能说给我听听吗?”
王瞎子笑笑说道:“我原本以为只有我们瞎子的耳朵才特别好使,没想到恩公的耳朵也这么灵光。我本是山西阳城县人。那年天下大旱,我娘怀着我去山上挖野菜充饥,一不小心摔下了山沟,结果把我给摔了出来。我哇哇一哭招来了恶狼,娘为了护我又被恶狼咬死,是武当山一位老道长救了我。那位老道长就是我人生的第一位大贵人。
我们先在北武当待了十多年,跟随师父学习测字之术、防身之技等等,之后随师父离开北武当又游历过很多地方。十八岁我生日那天,师父为了让我能早日自强自立,在为我过完生日之后便悄然离我而去,从此我便开始以测字算卦为生,独自一人餐风饮露走江湖。也许是缘分吧,在我逗留北平期间偶然遇见了石大娘。初听那位石大娘讲话,感觉就像是在听我娘讲话一样,异常的亲切温暖,而那位石大娘当时正被一当地恶棍欺负。那恶棍硬要霸占石大娘在‘小腊八胡同’4号的房产,我当时出于义愤制服了那恶棍,又租下了5号房,从此就与石大娘做了邻居,并在北平一待就是十年。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我平日里讲话多多少少总会带些这两个地方的尾音。
民国二十八年夏秋交替之际,因为一些比较复杂的原因,我悄悄离开北平、离开石大娘去了南京,两个月前又因为一个特殊原因,再加上我对四川奉节白帝城的《竹叶碑》仰慕已久,就又悄悄离开南京乘轮船到了这边。因为我是个算命瞎子,身上多少有些功夫,加之手上还有一张日本土肥原将军亲自签发的特别通行证,所以这一路走来都还挺顺利,没什么人刻意为难我。倒是前几日发生的那件事,实在是我命中一个劫数。承蒙恩公秉公断案出手相救,不但帮我摆脱困境,还赠我大洋在此安家度日;今日又承蒙恩公盛情相邀来家做客,还好酒好菜款待,真不知这辈子该如何报答恩公才好。”
张群摆摆手笑着说道:“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往后就不要再提了。关于你的家乡山西阳城我倒是略知一二,据说海拔1889.5公尺的析城山就是传说于远古时代的‘昆仑丘’,是中国古代传说中的神山,被誉为‘万山之祖’,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在多种历史文献和典籍中都被屡屡提及和传颂;而且‘愚公移山’的典故也出在那里,那可是块风水宝地呀!至于你身上那张日军大特务头子土肥原的特别通行证,现在可留它不得,弄不好会给你惹大麻烦的。”
“恩公请放心,在轮船过了九江之后我就把它一撕扔到三峡里喂鳖去了,不会有任何麻烦的。”
张群捂嘴侧身大笑,笑完说道:“王先生倒是个风趣之人,我就喜欢与先生这样的人打交道。前日偶闻先生的测字之术,令张某心中十分景仰,今日不揣冒昧特地把先生请到家中,就是想再次体验你那神奇的测字绝技。”
“恩公千万不要客气,能为恩公效劳那是我王瞎子的福气。无论何事均请恩公直言相告,王瞎子敢不尽心竭力为大人排忧解惑?”
张群提起早就放在两人中间小方桌上的毛笔,在一页纸上工工整整写下一个“張”字。说道:“请先生就以我的姓氏‘张’字,预测一下我后半生的运势。不知可不可以?”
王瞎子略加思索捻须赞道:“恩公真好命相也!所谓‘張’者,开也。扬也。五行属火,从弓从長。‘弓’字五行属木,有弯曲谦让之意,喻示大人博学多才且又胸怀宽广、谦恭随和,最肯曲意为他人着想。‘長’字五行亦属火,有长久之意。弓長联袂、木助火势,喻示大人今生不但官运长久,而且寿命长久。”
张群听了呵呵大笑:“王先生这是为哄我张某开心,故意这么说的吧?”
王瞎子连连摆手:“大人于我王瞎子有恩,断不敢掺杂丝毫的阿谀奉承以哄大人开心。我前边说过,大人一生博学多才且又胸怀宽广、谦恭随和,最肯曲意为他人着想,所以官运必定长久,此乃大人天性之造化也。至于长寿一说,恩公请看,这‘弓’字笔画为三划,‘長’字笔画为七划,两字笔画合而为十,象征‘十全十美’。根据‘張’字卦象,再结合大人天性之造化,我王瞎子断言,大人今生寿命必过百岁,日后自可验证。在恩公面前,我王瞎子断不敢胡编乱造!”
张群见王瞎子说得郑重其事且又剖析的入情入理,虽然有些半信半疑却也不便深究。只是心中在想:“难道只要姓张,便都能长命百岁?假如再来一个姓张的,你又该怎么测?”口中却淡淡说道:“托先生吉言,多谢!多谢!”
第二节
王瞎子听出张群话里有些言不由衷,遂笑着问道:“恩公是不是心中在想,如果再来一个姓张的,仍以‘张’字求测后半生运势,我该怎么回答是吗?不满恩公您说,以前我还真遇见过这样一个人。
那还是我刚出道不久,在泉城济南的时候。一日上午,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人,以同样一个‘张’字求测其下半生运势,想知道他能不能发财。我告诉他说:‘明天是三月七日,你会有一笔意外之财可发。如果你能见好就收,用这笔钱做个小生意,你会从此顺风顺水,下半生衣食无忧。如果你心生贪念不肯见好就收,必然会落得个人财两空的可悲下场。切记!勿忘!’
这人问我:‘你这么说有啥依据?’
我对他说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你好自为之吧。’
这人走后第三天,当地报纸便刊登了一则新闻。说有一张姓男子,于前日下午至夜间在某赌馆赌博,赢了不少钱,却在回家的路上被人杀死,赌资悉数被抢。目前此案警方正在侦缉之中,相信不久便会有结果。”
张群大惑不解,问道:“王先生,同样都是姓张,又同以一个‘张’字求测下半生运势,为什么结果竟然会如此天差地远?你又是根据什么推测到他三月七日会发一笔意外之财?并且如不能见好就收,就必然会落得个人财两空的可悲下场。难道也不能告诉我吗?”
王瞎子用右手掌狠拍一下自己脑袋,答道:“不满恩公说,就为这件事我后悔了二十年。悔不该当时因怕泄露天机为自己招来祸殃,没有仔细为他解说,以致让他横死街头。这个推测说起来并不复杂。因为‘张’字五行属火,此人求测的又是下半生财运,而‘张’字从弓从長,中国古代就有‘月如弓’一说,且‘弓’字笔画为三,‘長’字笔画为七,由此我便推断他在三月七日那天,会发一笔意外之财;然后再根据民间‘张弛有度,方得长久’一说,我又推测他如果不能见好就收,很可能会落得个人财两空的可悲下场。果不其然。
恩公与此人虽然都姓张,且同以一个‘张’字求测下半生运势,然此人乃不学无术之辈,一心只想发财,不务正业又不知进退,如何能与博学多才、忧国忧民且又德高望重的恩公相提并论?所以其结果自然会大相径庭,天壤之别了。
同样一个字或任意一个字,根据测字之法,或因人而异,或因时而异,或因天气而异,或因心情而异,或因地理位置变化而异等等等等,触机附会,都会测出绝然不同的结果来。我这样解说,恩公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群是何等人物,岂能听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由衷举杯向王瞎子敬酒。
王瞎子此时已是酒酣耳热满脸红光。他强抑住内心的激动,对张群说道:“前日蒙恩公相救并于以厚赠,今日又承蒙恩公如此错爱,我王瞎子无以为报,看还有什么能为恩公效力的地方,还请恩公一并告知。”
王瞎子这句话正中张群下怀。张群此时已年过半百,正值日寇入侵国难深重之时,面对敌机隔三差五的狂轰滥炸,他时刻关心的只有两件事——
一)自己后半生的吉凶祸福。刚才王瞎子的解说让他宽心不少。至于家人,只要他这棵大树不倒,那就没有越不过的坎,趟不过的河。
二)党国的命运。现在日寇的铁蹄已踏遍大半个中国,并早有打进四川,威逼蒋委员长投降的企图;党内二号人物汪精卫已公开投敌做了汉奸,还招降纳叛成立了汪伪政权,与重庆国民政府分庭抗礼;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积极抗战深得民心,尤其是震惊中外的“百团大战”让蒋委员长寝食难安,如坐针毡;国际局势日趋恶化,美国的态度至今尚不明朗;委员长“苦撑待变”“攘外必先安内”的国策正引起党内外、国内外越来越多的质疑;重庆上空弥漫着很浓的悲观失望情绪等等,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深感不安和前途渺茫。虽然他也知道仅靠王瞎子的测字之术来探测党国命运,让人觉得荒唐可笑,但王瞎子的测字之术也的确非常人所能及,他的预测肯定会有极其重要的参考价值。只要守住这个秘密不外泄,就不致招来他人非议。更何况党国的命运就是他张群的命运,能早一刻预知未来,也好未雨绸缪早作准备。
想明白了这些后,张群笑着对王瞎子说道:“那就有劳先生了。”随即提笔舔墨,工工整整在纸上写下一个“川”字,然后接着说道:“烦请先生就以这个四川的‘川’字,先预测一下日本军队究竟能不能够打进四川?然后再预测一下中日这场战争究竟还要打多久?可以吗?”
“当然可以。”王瞎子恭敬地说道,“恩公笔下这个颜体的‘川’字,写得渊渟岳峙、凝重庄严,可见恩公对这个苦难的国家用情用心至深至厚,虽外寇强敌在侧,亦不能撼动其分毫也。‘川’字在这里有两解——
一)所谓‘川’者,河流也。‘川’字本意左右为岸,中间为河流。‘川’字五行属金,而日本日军的‘日’字五行属火,按照阴阳五行相生相克之原理,火是能够克金的。然而有意思的是,‘川’字虽然五行属金,能够被火所克,但它的中间却偏偏有一道天然屏障——河流。河流五行属水,而水恰恰又是火的克星。由此卦象可以断定,四川虽有极大凶险,但日军却是绝无可能打进来的。另外,四川乃‘四塞之地’,道路崎岖复杂而又险峻异常,民间自古就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一说,而四川的物产又极其丰富,素有‘天府之国’的美誉;再加上国军武汉会战之时,大批工业设施和生产原料都已运进了西南大后方,足以支撑这场旷日持久的抗日战争。这一点恩公尽可以放心。
二)恩公把‘川’字写在纸页之上,刚好暗合一个‘顺’字。‘顺’者,理也。循也。服从也。有循着同一个方向共同向前之意。根据‘顺’字字义再结合‘川’字卦象可以推断,只要恩公与恩公所在的政府能够顺应天意民心,团结一致坚决抗倭,就必然能够逢凶化吉遇难呈祥,赢得最后的胜利。
至于说中日这场战争究竟还会打多久?我只能这样对恩公讲,日军虽然穷凶极恶、猖狂不可一世,但我料定不出五年,他们就必然会滚回到那个早晚不是被火山毁掉,就是被海水吞没的海岛上去的。这在民国二十七年,日本大特务头子土肥原向我求测日本对中国这场战争到底要打多长时间之时,就已有了结论。当时他分别以‘軍’‘武’‘一’这三个截然不同的汉字向我求测这同一个问题,然而测得的结果却均是八年。现在已然过去三年,所以我说不出五年,他们就必然会滚回他们老家去的。再说,您以‘川’字求测中日这场战争究竟还会打多久?‘川’字笔划为三,刚好对应已过去的三年,八年减去三年,可不正好还剩五年?不知恩公能否认同我的这番解说?”
张群静静看着桌上这个“川”字,细细品味王瞎子的推测,一时间心潮澎湃不能自已。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王先生对于中国古文字的研究真可谓精深、透彻之极,令人钦佩。你的这番高论深入浅出有凭有据,富含阴阳五行学说之原理,让人信服。只可惜你是位盲人算命先生,你的这番高论既不能放到国民政府最高军事会议的办公桌上去讲,也不能放到万千的学生和全国的百姓中去讲,诚为可惜!”
王瞎子早已酒足饭饱,就要走了。临别,张群笑着问王瞎子:“王先生,我看你欲言又止的样子,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王瞎子想了一想,轻轻对张群说道:“我送恩公和蒋委员长八个字——胜不离川!败不离湾!”边说边提起桌上毛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了下来。然后接着说道:“这八个字关系重大,请恩公切记勿忘!”
王瞎子走了,他与张群从此成了莫逆之交,而后来的事实证明,那帮穷凶极恶不可一世的日本鬼子,果然没出五年就宣布无条件投降,滚回到他们那个土地贫瘠、资源匮乏且又危机四伏的海岛上去了。
蒋介石在抗战胜利之后踌躇满志,不听张群劝告,毅然决然离开四川回到南京,果然没几年功夫就丢了大陆,只得退守台湾,在无尽的懊恼中度过余生。
张群此后果然官运长久,寿命长久,直活到101岁方才寿终正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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