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词赏析之十四----《南歌子》（雨暗初疑夜）

南歌子

雨暗初疑夜，风回忽报晴。淡云斜照著山明。细草软沙溪路、马蹄轻。     卯酒醒还困，仙村梦不成。蓝桥何处觅云英。只有多情流水、伴人行。

这篇词写于元丰二年（1079）五月，（一说是三月）此时苏轼任湖州知府。开篇两句生动地表现出春末初夏之时风雨变换，忽晴忽雨的气候特点，一个“初”字，一个“忽”字，吸引读者的眼球，荡起心情的起伏。雨后初霁，不仅青山光明，作者的心绪亦是轻快明朗，策马行走在细草茵茵，沙软无尘的小路上，一路春风马蹄轻。

江南的春色并没有完全驱散作者心头的忧虑，下篇以“卯酒醒还困，仙村梦不成”开笔，早起卯时（早晨五点至七点为卯时）饮酒，到“淡云斜照著山明”的九、十点钟依然感到困倦，不是醉酒，而是“仙村梦不成”的懊恼。也许刚刚过去的雨暗似夜，勾起了作者对昨晚梦境的回忆：睡梦中没有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仙境。何以在风光明媚的春天会有梦中寻找仙村而不成的困顿与失落？他所渴望的仙境又是什么呢？也许退隐山乡，做神仙似的逸民是他心中难以割舍的理想与愿望；也许这动荡不安，危机四伏的宦海生涯，造就了东坡高度的政治敏感，他已感到了山雨欲来之前的黑云疾风。其实这篇词写作不久，“乌台诗案”即爆发，作者跌入了人生最低点。但此时生性洒脱浪漫的东坡，却以一个美妙的传奇故事，自我揶揄调侃了一番，缓释了那份困扰与不快。“蓝桥何处觅云英”一句见于唐人裴铏（xing）小说集《传奇》中的故事，大概是说：唐长庆年间，秀才裴航落第归乡，与一仙女（樊夫人）同舟，得她赠诗，有云：“一饮琼浆百感生，玄霜捣尽见云英，蓝桥便是神仙宅，何必崎岖上玉清。”及至蓝桥驿，裴航下道求浆，得遇云英，云英，女仙樊夫人之妹也。裴航经历访求、 玉杵臼、 捣药服食等诸般曲折，终得与云英结褵而升仙。这一句的“蓝桥”正可与上一句的“仙村”相对应，而仙女终是虚无飘渺，神话故事中人，连梦中都难以相见，所以有“何处觅云英”的感叹。但作者毕竟是豁达的，他欣慰地看到，神话中的仙女虽不可求，可沿路相伴而行的溪水，却如佳侣，温馨可人，不离不弃，写下了“只有多情流水，伴人行”的结句。

五十二字的一篇小令，从外在景色到内心的情感，蕴含了如此丰富的内涵。上篇，作者笔调清新轻快，意象优美生动，下篇风趣幽默，意味深长，深具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