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睿昕：漫话高陵小街

　　小街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如果非要说的话，“圆融”二字方可形容得妥帖。

　　这是位于西安高陵区的昭慧西路，和繁华热闹的街道比起来，这里并无人声鼎沸，甚至还有些冷清，它就像新壶的老酒，干净、历练、沉默、柔和，把锐利和中庸调和到一起，有个性却也宽和从容。

　　走在这条小街上，四季都慢了下来。阳光清清净净地自天幕而下，道旁的木叶愈发色彩斑斓。旁边广场上零零散散的人悠闲地散步，右边店铺前三五好友相聚喝茶。小街两边停了好些车，都落了黄叶。国槐拔地而起，银杏满枝金黄，生活的节奏被拉长了一般，在阳光下婆娑成一地的树影。

　　2010年5月，高陵以唐代的昭慧塔为中心启动了人居环境改造工程。两年后，昭慧广场建成开放，焕然一新，昭慧西路也铺成了。

　　称它为小街，因昭慧西路体量的确很小，南北长仅500米，不宽，夹在广场和天街之间，近似内部道路。称其为街，却也名副其实，它东接昭慧广场，昭慧塔、李晟碑、高陵博物馆等罗列近旁，文化氛围满满。西临商业街区，大中商超、连锁店、电影院比比皆是，商业完善。处在这样的环境，小街既有历史的沧桑，亦有现代的时尚，圆融之感甚为妥当。

　　作为交通人，对道路有着亲切感。在高陵工作十数年，闲来无事或饭后消食，我都会在周围的道路走上一阵。昭慧西路就是这样与我邂逅并相知相守。没有宽广大道的雄阔，小街细腻温润，落落大方，于晨昏旦暮、光阴流转间默默陪伴，夏花绚烂，秋叶静美，一切风物与故事皆成生命中最美好的遇见。

　　与小街北边相接的是昭慧大道，在道路交汇处的西南一角，有一个老年人秦腔自乐班，成为小街不可或缺的风景。

　　秦腔是老陕传统的精神栖息地。天气晴好时，吃过饭，老年人便带上物什奔赴小街。拉起板胡，擂起堂鼓，一场原汁原味的秦腔party拉开帷幕。民间艺术虽然不一定入得专业人士的法眼，然而，一方水土养育一方生灵，秦腔之粗犷豪放，源自这方厚重的黄土，生长于斯，浸润于斯，技术未具，却有灵性。一声出来，高亢激昂间赢得满场喝彩。

　　观众多是中老年人。年轻人大抵爱追流行音乐，传统曲艺鲜有问津，当年我也如此。可是，爷爷很爱秦腔，哪里有戏班子落脚搭台，他是一定要到现场聆听观看的。时光倏忽，许多年后，当我站在初秋日暮的小街一角，沉浸在秦声秦韵里的时候，突然间心里暗潮翻涌，不禁潸然泪下。

　　沿着小街向北走，不远处便是另一条小街——鹿景路。以前的鹿景路狭窄，逼仄，人行道也坑坑洼洼，进入雨季经常积水成片，黄泥四溅。后来，政府对这一路段重新规划建设，改造了排水管网，拆除了多余建筑，收到极好的效果。

　　近几年，鹿景路东半幅道沿上辟为便民市场。清晨，早市初起，从南到北蔬菜摊、瓜果摊井然排开，夹杂着几家卖小零食、工艺品、绿植花卉的摊点。行走其中，叫卖声、还价声、招呼声、嘻笑声，声声入耳，人间烟火触手可亲，生活的滋味调和在市井之中，仔细品味，给人不一样的触动。

　　鹿景路东边是水景公园，金秋时节，水绕楼阁，丹樨飘香，经常有游人捻了几朵桂花伫立在水边闲聊。黄昏灯火星星点点，甜香如丝若隐若现，诗意不在远方，就在这小街的臂弯里。水景公园出南门就是宽阔的鹿祥路了，小街的温婉就此止住，车来车往，川流不息，人行道上广场舞、现代舞相映成趣，加上直播强势兴起，这座城的时代气息展露无遗。

　　什么是传统和现代的完美契合？什么是承继与进取的真实统一？一条小街走下来，便是最接地气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