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尔诗选
泰戈尔诗选
孙更俊/译著
双 头 鸟 书 屋
译著总序
如果我们承认文学作品的翻译不同于一般的翻译,而应该是一种文学的再创作,甚至是一种更高级的艺术,那这些译者的大名也就应该是堂而皇之地标示在文学作品的封面上,而不仅仅是扭扭捏捏地掩面在内封里,而所谓“译”也就至少要成为“译著”了。至于他们是不是合格的文学翻译家或翻译艺术家,就只好交给读者和历史去认定了。
对于来自于异域的经典的文学作品,不管是死译、硬译、直译、转译、首译、再译,总之我们现在已经有了许多的译本,而且对中国文学的发展也的确产生了不少积极的影响。或许我们“五四”以来的新文学就是在这样的影响下产生和成长起来的。但进入21世纪以后的今天,我们或许应该对其进行一番反思,我们对这些来自异域的文学经典的翻译是否经典,是否会因为译者在外语和汉语上都还有着这样或那样的不足因此而降低了这些经典的经典性。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些所谓经典的译著会将我们带到何处去呢?至少,中国的所谓新文学或许会走入一个很尴尬的境地,总有一天会成为人类的笑柄。
我或许并不是最先发现了这个问题的人,但一定是第一个深入思考并努力来解决这个问题的人。于是有了我的【新译】,即是在原著和各种译本基础上的再创作,而且逐渐地成了一个系列,不仅包括一些经典的诗歌和小说,还包括一些宗教和哲学的著作,在我看来,他们在属于宗教和哲学的同时也是属于文学的;也因此,我之所谓译是既包括有直译和转译,还有更多的改译,【新译】不过是一个统称而已。现在是21世纪了,我们对于文学的翻译绝对不能再像上个世纪那样死板和生硬了,甚至可以说应该来一次革命,否则我们就不配称自己是21世纪的文学翻译家,更不要说还是翻译艺术家了。
我知道,这或许会是一件比其他形式的翻译更为费力而不讨好的事,但我曾自诩是一个为未来开门户也为过去擦屁股的人,因此这也就成了我的分内之事,虽然有的时候会因此而感到悲哀,但也有的时候会感到很愉快的。因为我坚信,和其他的译本比较起来,我的新译本一定是更好的读本。
2015年8月于北京西山
泰戈尔
(1861-19412)
印度著名诗人
目 录
译者序…………………………………………
抒情诗
序诗……………………………………………
一
1——57…………………………………………
二
58——87………………………………………
三
88——112……………………………………
四
113——130…………………………………
叙事诗
序诗……………………………………………
无上布施………………………………………
行乞的国王……………………………………
婆罗门…………………………………………
征服……………………………………………
最后的供奉……………………………………
僧人和舞女……………………………………
美女夏玛………………………………………
迦尸王后……………………………………………
晚开的白莲…………………………………………
比丘尼………………………………………………
圣者克比尔…………………………………………
新的夫婿……………………………………………
点金石………………………………………………
英雄般达……………………………………………
苏罗坦………………………………………………
慷慨…………………………………………………
审判…………………………………………………
戈宾德·辛格………………………………………
最后一课……………………………………………
假的布迪堡…………………………………………
洒红节………………………………………………
婚礼…………………………………………………
审判官………………………………………………
将军杜姆拉吉………………………………………
抒情诗
序 诗
现在我将我的诗
一首一首地装进这个本子里
送给你——我的诗集
像是一个挤满了鸟雀的笼子
那碧空,我的诗句穿飞过的空间
全被我抛弃在它的外面了
一颗颗的星星
从夜的心头摘下
再连接成美丽的圆环
也许能在珠宝商人那里沽得高价
但诗人们所迷恋的
却是它不甚分明的神奇的感觉
想象一首诗
如同飞鱼般从你的眼前
——那时间的宁静的深处
一闪而过,你难道不想
把它捕获,然后
永久的珍藏在你的记忆里么
在那些被天真与质朴统领着的
充满了闲情逸致的年代里
那时候还没有出版社的魔爪
来为诗的神奇涂抹漆黑的背景
那时候诗句也不必用字母整齐地排列
诗人们或在仁慈的君王面前高声地朗诵
或在自然的伴奏中随意地吟哦
让每一句诗都与林中的鸟儿一样鲜活
啊,那些原本是为了倾听而作的诗
今天却要像一队被铁链捆锁着的奴隶
在经历了编辑的删改和批评家的指摘之后
最终被放逐到破烂的纸堆和永远的灰暗里去
那些被永恒的灵光亲吻过的诗人
在充满了竞争和欺诈的市场里迷了路
这是一个充满了慌忙和拥挤的无可救药的时代
那抒情的浪漫的女神要去到苦吟者的身边呆上一会儿
也必须是要去公共汽车上经历一番慌乱和拥挤的
我叹息,我恨不生在迦梨陀娑的黄金时代
但这样的胡思乱想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是一个落后的迦梨陀娑,我是生在
这样的一个慌乱的拥挤的无望的被金钱统治着的时代
而你,我的情人,又是极端的摩登的
懒洋洋的你偶尔地躺靠在安乐椅上
翻着我的诗集
你从没有想过要半闭起眼睛
来倾听我深情的吟唱
更没有想过给你的诗人
戴上一顶玫瑰的冠冕
你能给予他的报酬或许只是
支付给在大学广场上摆摊的那个
书贩的几枚银币,仅此而已
1
来吧朋友,不要畏缩
站立到坚硬的土地上来吧
不要去虚无中收集梦想
看那风暴正在天空中酝酿
不要让那闪电将你的魂魄撕碎
走到平凡的生活中来吧
如果还要有什么不幸降临到你头上
就在那段乱石砌成的墙壁下寻求隐蔽吧
2
我的情人的消息
在春花中传布
那些童年的歌谣
古老的乐曲
让我的心
忽然披上了冀望的绿叶
我的情人没有来
但她的摩抚在我的发上
我的情人没有来
但她的声音
如四月的春风掠过我耳畔
在芬芳的田野上飘荡
她的凝注在天空中
但她的眼睛在哪里呢
她的亲吻在空气里
但她的嘴唇在哪里呢
3
追逐是徒劳的
呼唤是没有结果的
一切的愿望都是虚空的
太阳落到它要休息的地方去了
眼前的景色渐渐朦胧
黄昏中充满了别离的意绪
我把你的手紧握在我的手里
我用我的眼睛凝视着你的眼睛
终于,我看到了
那深藏在你心灵深处的不灭的火焰
如同闪烁在夜空中的一颗孤寂的星星
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光
在无穷尽的神秘中闪耀着
那是一个无底的渊薮
我要随着你去了,且永不回来
4
如果在爱中只有痛苦
那为什么要爱呢
那是多么痴傻
你要求她的心,只为
已把自己的心献给了她
让爱之火在你的心中燃烧
恨之光在你的眼中闪烁
为什么要有这样的善恶之循环
做一个独立不羁的人
自由自在地生活该有多好
春天的播种是为了他的
秋天的收获也是为了他的
还有那数不尽的花香和鸟语
但爱情来了像一片乌云
遮蔽了整个世界
为什么要拥抱一个凶恶的魔鬼呢
5
我曾经珍爱幻想
但现在我将它们抛弃了
那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当我踩到了荆棘
才知道它们不是花朵
我将永远不再拿爱情胡闹
更不会用我的心灵做戏
我将在孤独与寂寞中寻求隐蔽
在那苦难之海的岸边
6
我的爱人有无数种形象
我们有过无数次相遇
我爱她
从古代到现代,从此生到来世
我将爱穿成诗的链子
献给她
要她将其挂在颈上
从古代到现代,从此生到来世
当我倾听着那些古老的故事
当我感受着那些为爱而遭遇的苦痛
她便从永恒的黑暗中显现
像是镶嵌在我梦幻中的星辰
我与她是从宇宙太初的谷底里
涌出的两股清泉上漂浮而来的爱的种子
我们曾在万千恋人的生命中游戏
在爱的永远更新的世界里旅行
经历过一次次充满了欢乐的聚合
又经历过一回回充满了忧伤的离别
那奔涌在我心中的永恒之爱的洪流啊
最终将找到它未来的方向
一切的忧伤和欢乐
和一切的记忆和想象
都已化作了美妙的诗句
我也如奴隶般伏在她的脚下
7
在充满激情的中流受了诅咒的打击
你的生命凝固成一块顽石,洁白而冰冷
你在污秽中洗了圣洁的澡,然后跃入
大地的深处,原始的宁静的深处
你在沉默中躺下,太阳也在哪里休息
像一粒带籽的落花,要在新的清晨萌芽
像一个婴孩握紧母亲的双乳感受了大地的温柔
夜里,大地的孩子们回到大地的家里来
他们有节奏地呼吸并吸吮着大地母亲的乳汁
草木用纤细的手指来摩抚你的裸体
你被拥抱在爱之海,那浪花是蚱蜢的舞蹈
听那看不见的来者的足音,在他的踏触之下
一切的静默都蹦跳出音符成为美妙的乐曲
女人,阿赫里耶,诅咒将你剥成赤裸
污秽将你洗净,大地将你升华成为完美的生命
黎明的晶莹的露珠在你的眼睫上颤动
常青的藤蔓在你的头发上攀援
你的觉醒中有未来和亘古的奇迹
你和春天一样的年轻和山岳一样的古老
8
来吧
那能把我从痛苦的劳役中解放出来的人
我在追逐梦想的路途中跌倒了
我是一个落伍者
你是一股清泉
忽然间从地底的深处涌出
你是一股洪流
满怀着激情奔向大海
来吧,把我从沉重的负担下席卷了去
你当然也是来自人群里的一个
你微笑着走到我的身边来
你第一个叫出我真实的名字
我认定,我永远都是属于你的
9
枷锁么,它们真的是枷锁
那满怀在我们心中的爱情和希望
它们像是母亲的双臂
把孩子抱紧在她温暖的怀里
渴么,他们真的是渴
就是这渴把生命带向快乐的源泉
谁愿意把孩子们口中的渴拿走
谁愿意让母亲把她抱紧的双臂松开呢
10
我想我有一句话要对她说
一句深藏在我心灵深处的话
当我们在路上相遇的时候
我们的眼睛有过片刻的凝视
这句没能说出的话像一只空船
日夜地在时间的波浪上摇荡
在无穷尽的追求中航行
在落日下寻找它失去的意义
像一片白云在秋季的天空中飞翔
又像一缕清香在夏夜的花丛中弥漫
如萤火般在我的心头闪烁
说出来,却是几个不相干的音符
11
我的情人,我生命的主人
在我的身上,你的欲望满足了么
花儿谢了,落在尘土里
谁会将它们采集起来乞求你怜悯
琴弦松了,失去了音调
那是你的杰作,怨得了谁呢
我的情人,我生命的主人
我在你花园的浓荫中睡过了头
那些花木因为缺少我的灌溉而枯萎了
我们已经到了要终结这游戏的时候了么
那就让我们告别这黑夜
让早晨来使我们的生命变得清新吧
听啊,婚礼的乐曲已经被隆隆地奏响了
12
在你青春的加冕典礼上,袈梨陀娑
你登上宝座,你的爱人坐在你的身边
在你青春的爱的乐园里
脚下是翠绿的地衣
头上是绣金的伞盖
季节捧着魅惑的酒杯围绕着你跳舞
所有的美好凝聚成为一张柔软的床榻
在你新婚的欢乐中
没有一丝愁苦的痕迹
但忽然间
神的诅咒从天而降
仿佛在你与她之间投掷下霹雳
地衣揭去了,伞盖收起了
季节也停止了所有的供奉
当爱的面纱被一阵狂风扯去之后
眼前只剩下一片沉寂
你捧着一颗将要死去的心
不知要到哪里去安息
13
今天早晨
一点小小的诗意涌上我的心头
我仿佛在溪流上泛舟
两岸上的世界从我的眼前慢慢地掠过
那些景物仿佛在叹息着说我走了
世间的苦与乐,一对兄妹似的
从远处向着我深情地张望
家庭的幸福与忧伤,手拉着手
向我走来,对我说着不要,不要
我用渴望的眼神向着世界的心凝望
在内心深处,我忽然觉得
把一切的好处与坏处加在一起
这世界还是可爱的
14
你这实物的海洋,他们说
在你的深处有着无尽的珍宝
许多人都是熟练地潜水者
他们正向着你的更深处游去
但我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去寻求
你水面上闪烁着的灵光
和你胸膛中起伏着的神秘
那演奏在你波涛上的音乐
和那跳跃在你浪花上的舞蹈
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如果有一天
我对这些虚幻的事物感到厌倦
我就纵身一跃,直跳进你最深的深处
或是死亡,或是和那些珍宝
永远的拥抱在一起
15
你将在我的生命里
像一轮满月在夏夜的空中
安静地居住
我的梦境被你的目光注视着
透过面纱,我用我的心感受着你的美丽
你的呼吸如夏夜里的凉风
直吹向我生命的深处
让我在梦中也能感受到你的芬芳
16
啊神圣的人,用你神圣的摩触
使我们的努力成功
请长驻在我们的心里
请将你伟大的形象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请饶恕我们的罪恶
也教导我们去饶恕他人
请引导我们穿越一切的障碍
去到达宁静安详的境地
请用爱来感动我们
克服心中的虚妄与浮躁
请让我们通过对你的皈依
放弃了一切的仇恨
17
让人愁倦的是天空中不停的淋漓的雨
狂啸的风是魔鬼的呜咽与叹息
可怜的是无告的人和无家的游子
黑夜如盲人的眼睛一样地绝望
他在无边际的田野上追逐着什么呢
可怜的是无助的人和无家的游子
波浪猖狂在无涯的黑暗的河面上
雷鸣电闪,魔鬼咀嚼着耀眼的星光
可怜的是无知的人和无家的游子
18
我梦境的守护者,我的爱人
你的眼睛早已经疲倦了吧
拭去你眼角的泪痕,用纱巾遮住你的面容
也将那昏黄的灯光熄灭了吧
秋天的清晨是宁静的,树木芬芳,径草温柔
让可怜的夜的花朵凋零在床上吧
走到新的一天里去,采下鲜花兜在你的裙子里
也将它们插在你的发上吧
19
我把我的心弃掷在路途上
你却将它拣了起来
我寻求幸福却收集到痛苦
你给我忧愁我却发现了快乐
我的心散成碎片
你却将它们串联起来
你将它们穿在爱的绳上
最终将我拉回到你的身边
你的爱曾使我陷入深愁
我四处游荡忘记了回家的路途
我挨门挨户地寻找直到绝望
抬起头来却发现已在你的门前
20
我的心如春天里的一只孔雀
张开了它那渲染着狂喜色彩的羽毛
要在天空中寻找一点奇异的感觉
渴望能见到一个梦中的爱人
我的心因此而跳起舞来了
雷声隆隆,骤雨来袭
鸽子在巢中颤抖,青蛙在田中呱噪
那站在高高的塔顶上
打开她浓黑的发辫的女人是谁
那站在风雨中
将深蓝色的纱巾披挂在胸前的女人是谁
她在电光的急闪中倏然惊走
她浓黑的发辫散开成乌云
她的深蓝色的纱巾飘飞成迷人的梦幻
我的心如春天里的一只孔雀
雨点在新生的树叶上滴沥
鸟儿们沙哑的鸣叫惊扰了我的冥想
河水骤涨漫过了堤岸
我的心因此而跳起舞来了
21
我趴伏在大地上感受大地的爱抚
大地如母亲张开手臂拥抱着我
我躺倒在天空下感受天空的爱抚
天空用星辰的手指抚摩着我
他们知道我梦中的名字
他们使我想起那长长的催眠的歌调
他们将我
在黎明的光辉中见到过的笑容带到我心上
让爱在大地的
每一粒沙中和天空中的每一颗星上生长
让我觉得即便化为尘土和空气也心甘情愿
因为他们的爱无处不在
爱在每一棵树的枝杈间
在每一株草的茎叶上
即便变成一朵花开放在荒野里我也愿意
因为那花也仍然是被拈在爱的手里的
无论怎样我都是有福的
因为我是和爱生长在一起的
21
与我亲近的人们不知道
你与我比他们更亲近
同我说话的人们不知道
我心中充满了要对你说出的话语
走在路上的人们不知道
我是在与你一起携手同行
爱我的人们不知道
是他们的爱将你带到我的心中
23
我远远地站在你见不到我的地方
极目凝望你广大空阔的深处
竟找不到一丝忧愁,别离和死亡的痕迹
但当我转过身来注视我的影子
忧愁,别离和死亡便一一显现出丑陋的形容
我的心中也因此而被恐惧充满了
恐惧将我捏攥在他无形的手掌里
我的生命因此而羞愧,憔悴,贫乏
只是当我感到你仍在我的心中存在着的时候
才能将自己从这样的痛苦中解救出来
24
我向你请求朝见,我的王
在你的寂静的宫殿里
从扰攘的人群中召唤我吧
你的大门为一切的人敞开着
我和着众人一起进入你的殿堂
却被排挤在众人的后面了
现在已是夜晚,人们都散去了
请让我跪在你的脚下
举起灯来瞻仰你的脸吧
25
点起你的灯来吧,父亲
为了你的漂泊在外的儿女
他们的居所是在历史的废墟里
到处都是恐怖的阴影
他们的心在绝望中下沉
整天匍匐在污浊的泥淖里
当他们连做人的权利也没有了的时候
你不觉得这也是对你的羞辱么
人的生命的庄严是你赋予的
他们怎么能无视你这伟大的存在呢
点起你的灯来吧,父亲
告诉他们这世界并不是盲目而没有神明的
26
我不相信你是不存在的,我的王
虽然我们的穷苦已到极致
我们的耻辱也已到极致
但也因此该是你出现的时候了
你的神奇将在不经意间显现
用你灵异的手掌推开一扇无形的门户
你来了,像走进自己的家里一样
屋里乱糟糟的,全在你的意料之中
废墟在你的抚触下变成花园
无边的黑暗被无际的光辉替代
我也又一次从近于绝望的境地里站起
因为一个崭新的世界正出现在我的眼前
27
当你站在
有权有势者的面前时
不要羞愧
我的兄弟们
你的权力
是精神的独立
你的骄傲
是灵魂的自由
且让
谦恭做你的冠冕
且让
勤奋做你的袈裟
且用你的贫瘠和穷苦
建筑起上帝的大厦
要他们知道什么才是伟大
怎样才能永存
28
是你的爱引导着我从这颗星走向那颗星
直到走出那漫漫长夜,在爱的黎明中醒来
是你的爱把我生命的流泉从深山峡谷的迷途中
引导到你丰富多彩的大千世界里来了
你总是在我将要回头时为我打开一扇新的门户
用美丽的幻景使我惊奇,让我继续前行
于是,我的生命将挣脱一切的枷锁
穿越死亡,径直走向那不朽的光辉的顶点
29
乌云把一切的光明都遮去了
我的朋友,这是什么劫难要到来了么
这是所谓的生命灭亡的时间到了么
那个所谓的上帝
就要将他所有的祝福都收回了么
曾几何时,四月的暖风将希望吹上我们的心头
就在昨天,黎明
还用它的光辉为我们牢狱的铁栏镀上黄金
就在今天早晨,太阳
还将光明世界的欢欣——
你嘹亮的歌声带进我们的笼里
让我们这些笼中之鸟用沙哑的啼鸣与你合唱
但是现在,就在顷刻之间,一切都改变了
那边的山峰完全是黑暗的,太阳的剑到哪里去了
月亮的刀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连一丝细微的裂痕也没有
那一根根的铁栏将我们封锁在牢狱里
我们的翅膀即便张开了又有什么用
我们其实是空有了这生命
但不要让我们的痛苦折磨了你,我的朋友
不要来我们的笼前和我们一起哀鸣
你没有被什么人囚禁在牢狱里
快张开你想象的翅膀飞到九霄云外
然后用你的诗歌为我们送来光明的消息
告诉我们太阳永不会熄灭,月亮也不曾消失
30
战斗结束了,在争抢与掠夺之后
所有的财宝都聚敛且收藏起来了
现在来吧,女人,带着你金制的瓶子来吧
将污秽洗净,裂痕修复,让它完好如初
来吧,美丽的女人,将它顶在你的头上来吧
戏演完了,人们回到各自的家里燃起了炉灶
现在来吧,女人,顶着你装满圣水的瓶子来吧
以你的甜美的微笑和真诚的奉献到我的家里来吧
来为我的家门添彩,来让我的蓬荜生辉
来吧,高贵的女人,顶着你装满圣水的瓶子来吧
烈日当空,无家可归的人们寻找着荫凉
现在来吧,女人,顶着你装满温柔的瓶子来吧
开启你那神秘的门户请他进来
将一串美丽的花环挂在他的颈上
来吧,有福的女人,顶着你装满温柔的瓶子来吧
一天过去了,分手的时间到了
来吧,女人,顶着你装满泪水的瓶子来吧
你迷离的眼神,会让离别成为诗人灵感的源泉
你手指的抚触,会治愈人世间一切的病痛
来吧,悲伤的女人,顶着你装满泪水的瓶子来吧
夜幕降临,人去楼空,只有最后一盏灯亮着
现在来吧,女人,顶着你装满记忆的瓶子来吧
披着你飘扬的黑发来吧,穿着你纯净的白衣来吧
开启那道通向密室的门户,点燃一支支红色的蜡烛
来吧,痛苦的女人,顶着你装满记忆的瓶子来吧
31
死亡的庄严使生命变得伟大
离别是痛苦的
但黄昏的灿烂却要将我们的背影渲染成辉煌
当生命的回光返照
那是被泪水浣洗过的最后的眼神
天空中降下爱的火焰
完成最后一次生命对大地的亲吻
大地的忧愁在一瞬间炽热的狂欢中被升华
大爱无尽,让生和死都成为奇迹
32
像灿烂的黄昏将白日的疲劳掩盖在云霞的皱褶里
我的爱人,请将我心中一切的
因你而生的忧愁和痛苦都化解在你的怀里吧
像寂静的夜晚将生命的痛苦隐藏在酒后的酣睡里
我的爱人,请让我的心的残缺的碎片
和我的梦的无意义的颓垣断壁都消失在你的记忆里吧
33
通过死亡的径路
穿越那忧伤的森林
平静地居住在永恒的心中
生命的溪流不停地流淌
日色与星光闪耀着幸福与欢乐
春天来了,带来的清词丽句
塞满了诗人的囊袋
潮起潮落
花开了又谢
我的心渴望着回归
回归到我的来处
34
夜幕降临到我心上
将我的愿望挤压出来
像寂静中海的低语
黑夜里独守着一盏孤灯
梦魂要去到另一个世界中游荡
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万象之外的美丽
35
我的生命中奏响着怎样的乐曲
只有我的心知道
我为什么独自地守候,我为什么执着地追求
只有我的心知道
清晨像一位朋友在我的门前微笑
夜晚像一朵花开放在树林里
那首琵琶曲时常奏响在半空中
要把我的心思从工作上引走
那首曲子是谁在弹,是在为谁弹
只有我的心知道
36
当我来求乞的时候你将我回绝了
在你道别的眼光里我看到了一丝的鄙夷
于是我得到了教训,决心再不向他人求乞
我等待机会把我的所有给予他人
从早晨开始人们就聚集在你的门前
你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的需求得到满足呢
当黑夜来临,他们散了,一切的喧嚣都沉寂了
当星辰眨着眼睛,聆听着月亮为它们讲述
那远古时代的史诗——光明与黑暗斗争的故事
我要带着伟大的怜悯去到你的面前对你说
把我的笛子拿在你的手里吹吧,主人
37
你的足音是历史的回声
随着我的血液在我的生命中震响
在炎炎的烈日下,在扰攘的人群中
我曾看见过你阴沉的面容
你来到我们身边,用我们看不见的笔迹
在我们生命的书页上续写出人类未完成的故事
把被我们忘却的祖先们描绘未来世界的图案
展示在我们面前,可惜我们谁都不懂
那被你的胡涂乱抹创造出来的现在
难道不是你梦中的幻象么
正如同那满天的星宿从天底下飞到了天顶上
谁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再跌落下来呢
38
我能生在这一片土地上,因此有机会去爱她
我是有福的
她不曾拥有王室的珍宝,但什么东西能比她的爱
更珍贵呢
对我来说,最好的礼物是来自于它自身的一切
我不知道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能像她的美丽那样陶醉
我的身心
呈现在我眼中的第一道光辉是从她的眼中闪耀出来的
在我的眼睛永闭之前我要一万万次地亲吻她
39
洪水终于涌上了河床
呼唤船夫
割断绳索
放船到水中去吧
拿起你的桨来
我的伙伴
你已债台高筑了
你在码头上做买卖
在犹豫不决中
虚度了太多的光阴
拉起锚
撑起帆来
什么都不要管吧
40
如果人们不响应你的号召
因为害怕而卷缩在墙下
啊,不幸的你
就张开你的喉咙独自地歌唱吧
如果人们不赞同你的主张
在穿过旷野时背弃了你
啊,不幸的你
就将荆棘踩在脚底而独自地前行吧
如果人们不服从你的命令
在暴风骤雨的夜里不把手中的灯举起来
啊,不幸的你
就让冲天的雷火燎烤你的心灵
就让你的生命燃烧成火炬吧
41
他们说你疯了,你沉默着,等待着明天
他们向你的头上抛掷荆棘,你说
等到明天,他们会向你献上美丽的花环
他们身居高位,看也不看你一眼,你说
等到明天,他们会低着头走到你的面前来
42
也许你所爱的人们会抛弃你
但不要介意,只要你的心意真诚
也许你栽种的花木会被人折断
但不要介意,只要你的心意真诚
也许在你推开家门以前黑夜会赶上你
让你连点起灯来的时间也没有
也许你的琴声可以感动禽鸟和野兽
却感动不了你一奶同胞的兄弟
但不要介意,只要你的心意真诚
也许墙壁很厚很高,门也上了锁
你喊破了喉咙,却没有人应答
但不要介意,只要你的心意真诚
43
让我祖国的
山脉,水流,空气,草木都美好起来吧
——我的上帝
让我祖国的
家庭,街市,森林,野都丰盈起来吧
——我的上帝
让我祖国的
理想,希望,行为,语言都真实起来吧
——我的上帝
让我祖国的儿女们
都能幸福和快乐地生活着吧
——我的上帝
44
我们的航程开始了,船长,我们向你敬礼
风在逞强,浪在示威,但我们的船不能停止航行
大自然为我们准备了恐怖的礼物,在海的中心
有个凶残的恶魔在叫嚷着,来征服我,人们
不要回头,那些落在后面的弱者不值得你去怜悯
他们的恐惧和忧虑也许会让你的意志凋残
而事到如今,你的坚强就是我们的幸运,
你的软弱就是我们的灾难,我们和你是一体的,船长
45
是一个梦想让我的心中充满了喜悦
我将我的心放在了你的手里
在渐深的夜里请你紧握住我的心
让那喜悦将你我的灵魂束紧
我将自己展布在你的脚下
静静地躺着迎接你温柔的抚触
我将与夜色合一,与大地合一
让我的生命在一瞬之间化为乌有
如同雨从天的这一边洒到那一边
我的生命将因为这短暂的一刻而变得美丽
如同茉莉花为了自己的芬芳而沉醉
我也将为了接近这一个自我而与另一个自我远离
星星从云里钻出来祝贺我的新婚
那就让我用心中的喜悦将手中的酒杯斟满吧
46
我在我的琴弦上寻找着与你共鸣的音调
晨光和流水是简单的,草叶上的露珠和云霞的颜色
水面上的月光和午夜的阵雨都是简单的
简单而又饱满,新鲜而又古老
与我的生命和大千世界有着同样的节奏和旋律
我为我的音乐寻找到了这样的音调
但我的琴弦是新制的,听上去甚至有一些刺耳
不仅表现不出风和雨的韵致,更不能与星月交辉
又怎能与你的玄妙和神奇来共鸣呢
47
让我满怀着心中的喜悦躺倒在你的脚下
让我的衣袍被你脚下的泥土染得通红
不要把我放在他人之上
不要让我与众人分开
就让我夹杂在平凡与卑贱里
让我的衣袍被你脚下的泥土染得通红
让我做你所有崇拜者中排在最后面的一个
我要坐到那最宽阔也最低微的位置上去
人们从各处赶来是要得到你的赐予
就让他们得到他们所能得到的吧
请将剩下的那一点给我,那怕只是
让我的衣袍被你脚下的衣袍染得通红
48
黑纱蒙面
多雨的六月来了
大地湿润了
草木茂盛
果实累累,香气扑鼻
我的衰老的心响应了云的呼唤
再一次地振作起来了
巨大的阴霾压迫着牧场上的碧绿
我的血液如潮水一般涌起
它来了,我生命中最激越的情感
来到我的眼里,我的心里
来到我的歌声里
49
上帝是个工人,我们和他一起工作
上帝是个乐观主义者,我们和他一起欢笑
他敲鼓,我们行进,他唱歌,我们舞蹈
他的游戏是生和死,我们就拿生命做注和他赌一把
他的召唤如巨雷轰响,我们就毫不犹豫地跟随了他去
——即便经历千辛万苦也没有怨言
——即便要赴汤蹈火也毫不畏惧
50
太阳无遮拦的照射
阵雨潇洒
茂密的竹林,明亮的叶子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香味儿
从早到晚辛勤地劳作
我们的手有劲,我们的心欢悦
诗意在摇曳的韵律中舞蹈
在牧场边写出一行行碧绿的句子
稻田里翻卷着丰腴的浪花
在这充满了阳光的美好季节
还有那满月的夜晚
大地的心中也当充满了欢悦
51
你是人的心灵的统治者
你是印度人命运的掌握者
在旁遮普,新德,古加拉特和马拉塔
在罗毘荼,奥利萨和孟加拉
你的名字在人们心中
激起了无限美好的情感
你的名字被印度洋汹涌的波涛
永不停歇地歌唱着
又被恒河和朱木拿河湍急的水流
永不间断地应和着
并嘹亮地回响在文底耶山和喜马拉雅山之间
人们祈求你的赐予,赞美你的功德
你是印度国人的福音
胜利,胜利,胜利是属于你的
你的福音从这里传布到那里
召唤着印度教徒,佛教徒,锡克教徒
耆那教徒,从四面八方
聚集到你的身边,向你敬礼
人们围绕在你座前
编织成一个爱的花环
你将所有人的心灵连结在一起
你将不同教派的人们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
你是印度人的福音
胜利,胜利,胜利是属于你的
你驾驭着印度人的历史
在崎岖的山路上行走
国家的成败与民族的兴亡都掌握在你的手里
每当苦难降临到人们头上的时候
你都会吹响手中的号角
让绝望的人们再一次的振作起来
并引导他们走出生命的低谷
去追求那无限美好的未来
你是印度人的福音
胜利,胜利,胜利是属于你的
漫漫的长夜,黑暗压迫着大地
那个僵卧在地上的昏迷着的女人是谁
你来了,用你慈爱的手臂将她抱起
你用神奇的眼神注视着她的心灵
直到她从那漆黑的噩梦中醒来
你是印度人的福音
胜利,胜利,胜利是属于你的
天亮了,太阳从东方升起
万物复苏,百鸟歌唱
空气中充满了新生的喜悦
感受了你温情的摩抚
印度人醒了,他们来到你的身边
向你顶礼膜拜,推举你为他们永恒的王者
你是印度人的福音
胜利,胜利,胜利是属于你的
52
你是富有的
因为人世间所有的财富都是属于你的
你本可以将我所拥有的财富全都一股脑地拿走
却偏要从我手里一点一滴地接受
而且你还要亲自来到我的门前
而且我的门还是紧闭着的
而且你还放弃了车子和我一起走在尘埃里
你是富有的,我也因此而永不贫穷
53
我知道有一天荆棘会变成花朵
我知道有一天我的忧伤会变成喜悦
我的生命之树将伸展开它玫瑰色的枝叶
我的心灵之花将向着太阳开放
我将日夜守候在我心灵的窗口
等待着从那遥远的天边传来的春天的消息
我的爱将在春天开出美丽的花朵
我将不再羞愧,当我将这花朵进献给你的时候
夜深人静,在你的抚触之下
我心灵的花朵将快乐地散落它芬芳的花瓣
54
我的心和我的诗歌一起燃烧
它们跳着舞,挥动着手臂
要将一切的忧伤和痛苦赶跑
天上的星辰在观赏着这神奇的节目
风从四面八方向这里吹来
啊,这火,像一朵红莲,在黑夜里尽情地绽放
55
你在风暴突起的那一刻向我走来
将翻卷的阴云塞满了我的心
太阳不再升起,星辰更没有了踪迹
世间的红尘被重重的雨雾吞没
风的吼声从彼岸传来
雨脚如麻像幽灵的手指弹奏着看不见的琴弦
黑暗的音乐交响
让我的心为之战栗
56
他来了,右手执剑,左手拈花
他闯进你的门来
他不是来求乞,而是来征服和掠夺
他闯进你的门来
爱的强盗,穿越死亡进入你的生命
他闯进你的门来
爱的恶魔,要拿走的是你的一切
他闯进你的门来
57
饶恕我吧,主人
在你指引的路途上
我落在了别人的后面
饶恕我吧,主人
我因为过于胆怯
没能做好你分配给我的工作
饶恕我吧,主人
我在无利可获的事情上
浪费了你的资财
饶恕我吧,主人
我所能贡献给你的
只是我的心
——这早已经枯萎了的花朵
二
58
旧的一年就要结束了
是谁在散布着恐怖的消息
十日并出,大地在燃烧
生命如同盲目的乞丐
在迷茫中寻找着通向未来的道路
他手中的独弦琴再也弹奏不出欢快的乐曲
就让那飞扬的沙尘将他拥抱在怀里吧
就让那飞扬的沙尘将他从痛苦的挣扎中解救出去吧
爱情的欢乐与家庭的幸福
还有那酒绿灯红的迷人的夜晚都不是他的
他挨门挨户地乞讨谁都没有的东西
他被拒绝在人们的生活之外了
终于,那个最残酷的人来了
灾难只是针对他一个人的
他的草屋被烧毁了
他的酒坛也被砸碎了
他的手被他所不认识的人紧握着
他不敢问那个剥夺了他自由的人是谁
但他仍不愿意从他所站立的那个地方离开
他坚信自己所曾经执着追求的一切都不是幻影
他要从所有人的手里领取他最后的礼物
旧的一年就要过去了
那就让新的一年尽快地到来吧
59
你的声音唤醒了世界上所有的人群
人们都聚集在你的身边
这个日子来到了
但是印度又在哪里呢
她还是胆怯地将自己隐藏起来
或远远地站在别人的后面么
请把你胜利的消息传递给她吧
让她肩负起自己使命和所有的人一起前进吧
——啊,永远觉醒的主
那些勇于向苦难挑战的人们
已经穿越过了死亡的荒野
从囚禁他们灵魂的牢狱中逃离出来了
这个日子来到了
但是印度又在哪里呢
她仍是两手空空的过着自己毫无意义地生活么
用你神奇的手指去点化她吧
——啊,永远觉醒的主
新时代的太阳已经升起
庙堂里挤满了香客
这个日子来到了
但是印度又在哪里呢
她仍是屈辱地躺卧在尘埃里么
那本该属于她的座位被谁占去了呢
请把她的屈辱抹去
在你的宫殿里给她安排一个更好的席位吧
——啊,永远觉醒的主
通向未来的道路上回响着你车辇的轮声
行路者的歌声在天空中飘荡
这个日子来到了
但是印度又在哪里呢
她仍是将家门仅仅地关闭着
仍是将她的心深深地埋没在静寂里么
把你的声音传递给你沉默的儿女吧
——啊,永远觉醒的主
聚集在你身边的人们
因为感受到你的力量而征服了恐惧
他们幸福,快乐,一切的愿望都得到了满足
这个日子来到了
但是印度又在哪里呢
她仍是不自信地生活着
痛苦地挣扎在近于绝望的境地里么
请把她从追逐自己阴影的荒谬中解救出来吧
——啊,永远觉醒的主
60
魔鬼的战车碾过大地的胸膛
大地的胸膛被撕裂了
时间的脚步沉重而又迟缓
鸟的叫声被黑夜围困在喉咙里
他们手中的火炬像是红脸的醉汉
射出的光芒如风中的莲花漂浮在天顶
天上的星辰蜂拥而上,一时现出荒谬的奇景
他们夸耀说是天空里不灭的光亮滋养了他们的邪恶
使他们可以战无不胜,让黑夜做了自己的随从
钟声响起,人们醒来他们却睡了
他们梦想着获得更多的财富和权力
甚至要去占领那些居住着神明的庙宇
新的一天开始了
太阳升起来照耀着被黑夜蹂躏过的大地
魔鬼的火炬被自己的灰烬掩盖着如同死尸
人们的欢呼声如同大海的波涛一样此起彼伏
胜利归于大地,胜利归于苍天
胜利归于至高无上的神明
61
你把生活的权利给了我们
使我们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来生活
这是一种荣耀,我们要全心全意地保持这荣耀
而我们的荣耀也正是你的荣耀
在你的领导下我们奋起
反抗那要将他们的意志强加给我们的人
我们不想让你的伟大因为我们的懦弱而受损
更不能因为畏怯而出卖自己的灵魂
请给我们以力量,使我们勇敢和坚强
使我们在任何时候都能高举着你的旗帜
当那些人为了获得财富而向魔鬼献媚的时候
当那些人为了获得财富而向邪恶低头的时候
让我们高举着你的旗帜
奋起反抗那要将他们的意志强加给我们的人
为了真,为了善,为了美
为了灵魂的自由
为了我们和你的共同的荣耀
62
我不想守在我的屋里等候你的来临
我要走到更空旷的地方去迎接你
因为狂风正在吹落花瓣
水面上波涛涌动
时光已飞向了它的尽头
夜漆黑,月亮苍白
我想乘着我的梦之舟横渡那银汉
我的心中有一对想象的翅膀
我将穿越黑暗去到宇宙的深处迎接你
因为时光已飞向了它的尽头
63
啊,我的孩子,我的小湿婆天
我的忘我的精灵
万物在你舞蹈的步伐里动摇着,动摇着
将你所有的玩具都聚敛在一起
然后鼓荡起一阵破坏的旋风
让房间里到处都是你玩具的碎片
于是你在你的世界里得到了解脱,成为了你自己
你的快乐充溢在每一件玩具的裂缝里
你一心一意地建造起自己的王宫
紧接着只为了一个任性便将其摧毁
看着那些残垣与断壁,你高兴地跳起舞蹈来了
你脱去身上的衣服让自己一丝不挂
以天空为背景,以大地为自己的舞台
你住在一个没有耻辱,虚伪,自私的世界里
用身体的飞掠把生命拂拭得雪白
啊,湿婆天,你这天真的婴孩
请收下我做你舞蹈的学生
请教给我怎样挣脱那些禁锢和束缚
怎样让我的步伐应和你那随意的节拍
请把我带到你那自由自在的世界里去吧
64
我不记得我的母亲
只是在我游戏的时候
似乎会有一段歌调在我的耳边回旋
那正是母亲在晃动我的摇篮时所哼唱的歌调
我不记得我的母亲
但是在某个初秋的早晨
当合欢花的清香在空气中浮动
从庙堂那边吹过来的风里
我似乎可以感受到母亲的气息
我不记得我的母亲
但当我站在卧室的窗前眺望屋外的风景时
会觉得母亲凝注在我脸上的目光
布满了整个的天空
65
你问我,母亲,我最喜欢到哪里去
我最喜欢的地方是我的来处,但我总记不起那地方
父亲笑着对我说,那地方远在天边,在晚星之国里
但我也听你说过,那地方在地心深处
花朵从那里出来寻找太阳
那地方是看不见的,我的阿姨说,在海底下
在它的金库里收藏者许多珍宝
哥哥揪着我的头发说,为什么要回去呢
你这傻子,那地方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
我听了你们所说的话,似乎那地方无所不在
而老师却又对我说,那地方哪里也不是
66
烈日当空,我的心因干渴而剧痛
在一棵枯柳的下面,我听见一只鸽子的低吟
因炎热而焦躁不安,追逐着自己的影子
终于在将自己和自己的影子重叠起来时安静了片刻
啊,此时此刻,我希望狂风与暴雨齐来
让它们的爱再一次地在这片土地上泛滥成灾
来吧,野蛮的你
来扯开我的衣襟,再把我坚硬的胸膛撕裂
来让我生命的流泉从永恒的黑暗中喷涌而出
来吧,疯癫的你
那并出的十日都是你昔日的同伴
来用你的偏执和痴迷唤醒我久违的诗情
来吧,光辉灿烂的你
那沙漠中的恶魔
是用了怎样的符咒将你囚禁起来的呢
来吧,坚强勇敢的你
打破那囚禁你的狱墙,砸碎那束缚你的锁链
和着那狂风与暴雨一起来得更猛烈些吧
67
我的心为着感觉到生命世界的奇妙而歌唱
我的心为着感觉到自己正寄身在这奇妙之中而歌唱
我的心为着我脉搏里的节奏
可以因时光的摇曳变成韵律的感觉而歌唱
我在林中漫步感到了径草的温柔
路旁的野花使我的心情由悲伤变为喜悦
就是那散播在尘土里的无数的神奇
在不经意间唤醒了我澎湃的诗情
我听见过,看见过,也生活过
在知识之海洋的深处也认真地思考过
当我的心被真理的光辉所照耀,当我的整个生命
都因此而充满了光明的感觉时我就歌唱
68
你喝过我为你熬制的诗歌的药汁
接受过我用梦想编织的花环
我流浪在荒野里的心
永远因为你曾经的抚触而痛苦
当我的日子终结了
我临终前告别的话语
和我们曾经相逢的消息
或将永远回旋在这秋季的天空里
69
我要将我满怀深情的诗歌送给你
却为了我的热烈和你的冷漠而感到羞怯
我恐怕你会忽略了它的意义
我要等到那个多情的夜晚
再选取一段幸运的时间
当你的心沉浸在幸福和快乐的遐想里
我将在寂静中向你低声地述说
我要将我的秘密放在你心灵寂静的一角
我的低语就像是蟋蟀的歌唱
在黑暗的娑罗树丛中
唧唧地旋转着单音的念珠
70
原谅我,未来的某世纪的姑娘
如果我因为过于自傲
而想象出你在读着我的诗
天上的月亮也将它皎洁的光辉洒满了我的诗页
我还感觉到了你心的跳动,甚至还听到了你的低吟
我听见你这样的对自己说,如果他今天还活着
而且我们遇到了,他会爱上我的
那就在今夜,在我家的凉台上,为他点上一盏灯吧
虽然我知道,他是永远永远也不会来的
71
你躺在海岸上半睡者
你恐惧那风暴发出的声音
就如同被你所爱的人拒绝了一样
我们曾经坐在海岸上说
海洋有它的美丽
房屋也有它的舒适
但风暴突然来了
所带来的却是一个愤怒的否定
你走了
但我却从此成了风暴的朋友
我不仅没有和你一起回到舒适的房屋里去
还来到了这波涛汹涌的海上
我的船在海面上漂泊
每当风暴来临我都会让它吹涨我的帆
让我的船向着既定的目标疾行
我听见风暴对我的吼叫
你是你自己,胜利是属于你的
船的帆被撕成了碎片四处飘散
怯懦者在绝望中叹着气说
末日到了,我们的死期也到了
但此时我又听见风暴对我的吼叫
只有那被舍弃了的才能被拥有
于是我又听从了风暴的指令而继续前行
直到除了我的笛子之外已一无所有
我将我的笛子和着风暴的调子吹起
风暴的歌声震得我耳鼓生疼
走吧,走吧,和贪婪的欲望一起走吧
和冷漠的枷锁一起走吧
走吧,走吧,和可怜的成就一起走吧
和空虚的梦幻一起走吧
和着那惊涛的拍节
和着那骇浪的旋律
也和着你的自私与狭隘
也和着你的悲哀与痛苦一起走吧
我将我的笛子和着风暴的调子吹起
风暴的歌声让我整个的生命为之震颤
来吧,来吧,伟大的颠覆者来吧
神圣的破坏者来吧
来吧,来吧,径直的拒绝者来吧
彻底的否定者来吧
把那些安于现状的人们从房屋中呼唤出来
把他们从宽阔平坦的大道
引领到崎岖坎坷的小路上去
和着你的忧伤与痛苦一起来吧
也和着你的死亡和新生一起来吧
没有了空虚和伪装
没有了懦弱
没有了舒适和安逸
没有了沉默
打破吝啬者的仓库
散掷他们发了霉的囤积
抛弃那些犹豫和怀疑
怀抱着坚定的信念努力前行
风暴,我的朋友
把你的歌,你的愤怒的吼叫
来得更响亮一些吧
72
女人,是你的美丽使我漂泊的日子充满了喜悦
是你的甜蜜和温柔将我呼唤到了你的身边
当我独自一人站在山顶上凝望那夜空的时候
你像是一颗从天外飞来的星星把我拥抱在怀里
我听见你的声音从天顶上传来
即便我还听不懂你的语言
却能从随后响起的音乐中理解你语言的意义
我们认识你,诗人,在这被黑暗统治着的世界里
你永远都是我们的最尊贵的客人,爱的客人
73
一具什么动物的骸骨躺在草地上
那苍白的,惨白的,什么动物的骸骨
是时间的冷酷的笑,它对我说道
——快放弃你的骄傲吧
——你的结局和不再吃草的牛羊是一样的
——当你生命的酒被你的激情喝干
——酒杯也就要被你抛弃了
我却大叫着回答说
——我可不是要用自己的肉体来为自己的灵魂
支付膳宿费的猪狗
我生命的每一天永不会被我的索取填满
而我的付出又会将我生命的每一天都变得轻松
我的心常常越过时间的边界
怎么会突然搁置在死亡的一角呢
血肉永不能衡量出我生命的真正的价值
时间铁蹄的践踏永不能使它化为枯燥的尘埃
路边的强盗也永远夺不去他全部的财富
我的生命绝不是上帝的无聊的玩笑
我的终极目的更不是由一切财富构成的灭绝
74
她将喜悦的花朵留下给我
拿走了我痛苦的果实
她拍着手,大笑着说,她赢了
正午的太阳是疯人赤红的眼睛
大地上满是干渴的裂痕
我打开篮子时发现,花朵枯萎了
75
不要叫他到你的家里去
那个行走在黑夜里的梦想者
他说的话语是你所不能理解的
他在单弦琴上弹出的音调也是陌生的
更不必为他铺设床位
他一定会在午夜之前离去
他是——
被邀请到未来的宴会上去歌颂光明的诗人
76
节日的琴声
漂浮在半空中
这不是我静坐沉思的时候
花时已近
合欢的枝条在兴奋地摇摆
露珠在悄悄地滴落
小路在林间织网
光与影在相互追逐
我在它们之间寻觅着诗句
77
那被监禁在家庭的牢狱里的
渴望着光明的囚徒是谁呢
虽然自由的空气在窗外弥漫
但他的声音却被压抑在喉咙里
虽然黎明的太阳已经照亮了天空
但他的眼睛却被蒙蔽在黑暗里
林中的鸟儿在唱着春天的歌
新生的喜悦在花丛里绽放
窗外的世界早已被光明充满
屋里的灯依旧在苟延残喘
啊,为什么这屋里窗外
会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宇宙
78
诗人,不要恐惧
因为最终的胜利是属于你的
那扇通向未来的门已经为你而打开
那束缚着你生命的枷锁已被砸碎
那个被你在睡梦中遗弃的自己
又已经回到了你的身边
从天上,地下,人间
都传来一个共同的声音
共同呼唤着你深情的歌唱
唱出你的快乐和忧伤
唱出你的恐惧,羞辱和愤怒
碧绿的树叶和芬芳的花朵
高山,流水,黑夜,白昼……
你的音调与它们的音调是一样的
让整个世界随着你的歌唱
重新回到大自然的律动中去吧
79
诗人,若是你必须离开
那就拿起你的琴来吧
不要在意那晨光会为了离别而悲伤
在这洒满了露水的秋天里
请把你的歌留给芬芳的花朵
虽然它们快要凋谢了
但这样的早晨和这样的季节还会来
从东方那金灿灿的天边来
从那火辣辣的夏季里来
在花园里,小径上有许多的阴凉
鸽子的叫声从树下的草丛里传出来
如同被爱抚着的情人的低吟
那个美丽的女人来了
仿佛是一个奇妙的幻象
她的脚镯上叮叮当当响着的
正是你诗歌的节奏和旋律
诗人,若是你必须离开
就拿起你的琴来尽情地歌唱吧
80
美只是一种感觉
这感觉流淌在水中
飞翔在云上
想抓住他
没那么容易
有时它只是个幻影
还时常出现在你的梦里
你以为它已落入掌心
却在转瞬间化为了乌有
它在群贤毕至的酒杯里
在开放着花朵的树上
在女人微笑着的眼角上
请在自由里去尽情地享受它吧
81
在我生命的海岸上
你是天欲破晓时的那一抹金色的曙光
在我生命的池塘中
你是落在秋花上的第一滴露珠
你是雨过天晴时拱起在地平线上的彩虹
你是夏夜里的一个遮蔽着轻纱的梦
你是天上的神明
在不经意间透露给人世间的一个秘密
你是诗人的幻象
从我出生的日子里向我走来
你是不可言说的话语
你是带着脚镣手铐的自由
你为我打开了通向未来的门户
引领我进入到永恒的光明里
你是我生命中最伟大的神奇
82
我四处奔走
去寻找梦中的自己
但我怎能在拥挤的人群中
辨认出那个时常变换了形象
还有从我的梦中飞掠而过的我呢
有时
我也可以在自己的诗歌中
感受到它的存在
但永不能知道
他到底居住在哪里
时间荏苒,光阴流逝
在一个流浪者的琴音里
我听到了一段忧伤的音调
那是我与我的告别么
晚风中满是飘零的泪水
83
我不知道为什么能蒙此厚爱
啊,大地母亲
你竟要将我编织在你颈上的花环里
也许是因为那一天
你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喜悦充满了你的心
我手中的笛子在你的抚触下
发出了比往常更为清脆的声音
如果我——这瘦小且单薄的花朵
在鸟声渐倦的黄昏萎落在你回家的路上
那就让晚风把它吹走吧
就让它跟随着你的脚步越过黑暗
不要让它被未来的时光践踏在尘埃里吧
84
啊鸟儿,我的朋友
到天空中去感受你的自由吧
不要因为我的怜爱而变得怯懦
不要留恋那牢狱似的竹笼
不要屈服那黑夜的淫威
难道你在昨夜的梦中
没有听到我苦闷的低吟么
难道你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没有感觉到我沉默的应许么
那牢门如同遮蔽在女人面前的黑纱
早就应该被揭去了
啊,鸟儿,我的朋友
到天空中去感受你的自由吧
85
我曾在路上吹笛
我曾在你的门前歌唱
我曾在你庙宇的影壁前
献上我对你的赞美
影壁上那些形形色色的装饰
共同见证了我的真诚
如今,到处都在疯传着恐怖的消息
人们把我当成了你的朋友
要我为他们打开通向未来的大门
他们相互说着最后的话语
要去更远的地方去朝拜你的圣灵
我的笛音和歌声
淹没在了他们无休止的熙攘里
86
啊舞蹈的神
让我镣铐的链环随着你的舞步作响
让我的心在无限的自由与自在中醒来
让它感觉到那使诗意的莲花不停摇曳的脚步的踏触
让它陶醉在使世世代代癫狂的浓郁的香气里
在你的舞蹈面前所有叛逆的原子都会俯首就擒
所有的恒星和行星都要围绕着你旋转
那些挣扎着要从黑暗与蒙昧中醒来的生命
也将跟随者你的舞步走出那困扰着他们灵魂的泥潭
你的舞蹈是生命的海洋里汹涌出来的绚丽的花朵
啊舞蹈的神
在离开之前我要将我的生命
染成与你的舞蹈一样的绚丽的颜色
那是太阳愤怒的颜色,那是青春喜悦的颜色
我的语言和行为,我的思想和情感
我的一切的时间和空间,和我的神秘的灵魂
它们都将和你舞蹈的颜色一样绚丽
啊舞蹈的神
在离开之前我要将我的生命
和你舞蹈的脚步一同举起
仿佛是要将星辰从深睡中唤醒和从石缝里释放出流泉
把秋虫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交给云雨去放大
就让我的生命在运动的无尽循环中得到永恒
87
初冬的微寒
在午夜的天空中
笼罩着轻纱
呼唤从远处传来
人啊,亮起你的灯来吧
树落尽了叶子
鸟儿停止了歌唱
河畔的枯草上挂满了白霜
来吧,底瓦里——灯光的节日
从孤寂的黑暗中唤醒隐秘的光焰
来向永恒的光明献上交响的礼赞吧
星辰寥落,长夜漫漫
呼唤从远处传来
人啊,亮起你的灯来吧
三
88
今天的世界正在为了仇恨而疯狂
战争是残酷的,苦难是无边的
那通向未来的道路是曲折的
美好的愿望纠缠在因贪婪而滋生的昏聩里
啊庄严,啊自由
请用你伟大的慈悲和善良
从这世界的心上抹去一切的污点
一切生命都在呼唤着你的新生
请发出你蕴含着永恒力量的声音来拯救他们
让那蕴含着无限甜蜜的爱的莲花在你光明的照耀下
展开它那纯洁的花瓣
啊庄严,啊自由
请用你伟大的慈悲和善良
从这世界的心上抹去一切的污点
请赐给我们拒绝的勇气
请剥夺我们的傲慢与偏见
用你伟大的聪明和智慧让盲者复明
让死者重新获得他们生命
啊庄严,啊自由
请用你伟大的慈悲和善良
从这世界的心上抹去一切的污点
人的心因自私而浮躁,因狭隘而虚妄
用你的手指去点化他们,化解掉他们心中的仇恨
把和谐和美好的旋律带到他们的生活里去吧
89
啊我的命运
为什么要剥夺我做男人的权利
为什么不能让我靠着自己的力量的强大
去争取我所需要的财富
而非要我靠着尽日里的凝想与沉思
靠着吞食一些枯干的果实挨过那些寂寞的时日
等待着那由上天赐予给我的机会呢
请将我径直地送到那些存放着无穷珍宝的地方去吧
虽然那里戒备森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冒险
我绝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人来支配
不会在幽暗的黄昏中被他人送入漆黑的洞房
我要不顾一切地奔向爱的决死的战场
在那巨浪汹涌的爱之海上,我的处女的面纱
将被突起的风暴揭走,我的羞怯
将被海鸟的尖叫带到最遥远的地方
我的呼唤将径直地传递到我的勇士的心里去
他的爱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90
我和你是躺在睡梦中情侣么
但觉醒的时候到了
我在等待着你最后的话语
转过脸来,朝着我
用你含泪的双眼
使离别也变成一段美好的回忆吧
晨曦在窗外的树梢上摇曳
启明星闪耀着它最后的光辉
别离的忧伤是毘那琴熟悉的歌调
爱的幻象已留存在我的生命里
请打开那扇隐秘的门悄悄地走吧
91
请把那荣耀的名字
再一次地带给这个地方
就是那个你的降生之地的名字
就是那个让谁都会感到圣洁的名字
是它让你在菩提树下觉悟
将不合时宜的面纱扯去
而且,在那个难忘的夜晚
是它让你的记忆在这个地方开放出鲜艳的花朵
请把聪明和智慧带给痴呆的儿童
让一切因你的到来而重新充满活力
让关闭的门户开启
让所有的人都从家门里走出来
让嘹亮的法螺在婆罗多的门口宣布你的降临
让所有的法螺聚合起来
宣传你的号召,传布你伟大的福音
92
我又一次在夜间醒来
世界正在展开它所有的花瓣
这是一个伟大的惊奇
岛屿还没有被命名便沉入了海底
星辰最后一闪的微光被腾起的太阳掠夺
数不尽的时代失去了它所有的记忆
曾经的征服者
暗淡成了古老故事中一个不起眼的名字
新兴的国家在废墟上建起了胜利之塔
却不得不去向那些饥不择食的乞丐献祭
在这由垃圾堆成的山顶上
我的额头却再一次地接受了光明的洗礼
这是一个伟大的惊奇
我站立在天地之间
与万千星斗相拥,和喜马拉雅山比肩
在这里,强盗的狂舞与百姓的喧笑合拍
新的世纪又仿佛是吞吐于恶鬼口中的魔球
皇冠也只能像浪花一样
在历史的老树皮上留下几枚唇印
在这里,我又一次有幸坐在它昏暗的阴影下
这是一个伟大的神奇
93
从远处望你
你矗立在神秘的恐怖的威严中
似乎很高大
于是,当我来到你的面前时
便不由自主地跪倒在你的脚下了
果然,你先是皱了皱眉
然后便如野兽般咆哮了起来
再然后便是那铁锤般猛烈的打击
我全身的骨骼都要碎裂了
然而我还没有死
我低着头,等待着
等待着你最后的审判
终于,你来了
你高举着手中的武器
看上去很是魁梧
我奇怪
难道这就是你真正的威严么
当你又一次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却站了起来
当武器从你的手中无声地滑落
我也终于看到了你的渺小
从那时起我的心中便只有苦痛而没有了恐惧
你的生命或许和死亡一样伟大
但我的生命要比死亡更伟大一万倍
94
在我家乡的土地上流淌着莲花河和小古巴伊河
在我的心里莲花河就像是我威严的父亲
而小古巴伊河则更像是我慈爱的母亲
我的心优哉游哉
在我青春时期那些孤独与寂寞的日子里
曾经随着远空下那曲曲折折的莲花河水一起流淌着
河岸上有着宽阔且平坦的沙地
我像个消极透顶的隐士
在它庄严的荒芜中寻求着灵魂的慰安
在河的这一边
是竹子,芒果树,古老的榕树和年轻的莲叶桐树
是坡地上的芥园与沟径边的甘蔗林的亲切交谈
和依恋着寂静时光的
蓝靛园的断垣与木麻黄之间的低语
同宗的人们都住在这断裂成之字形的崎岖的河岸上
在旁边的高地上
仓库波浪形的屋瓦反射着太阳的光亮
还有那专为山羊辟出的小小的牧场
也是我时常驻足的地方
莲花河是一条值得人们骄傲又让人们畏惧的河
古书上也记录着他的名字
在他的血管里奔涌着的是恒河的圣水
他并没有心悦诚服地接受
而只是无奈地容忍了两岸上的居民
从他的威仪中
你能感受到山岳的雄伟和海洋的浩瀚
有一次我在他幽僻处的一个小岛上系住了船
远离了一切的俗务,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夜晚来临时我也没有离去
我就睡在他的最高处
早晨在天亮之前我睁开眼睛
想着自己是居住在天上
既感受到了幸福和喜悦,也感受到了苦闷与忧伤
但那河水依旧冷漠地流过我的身边
对于我所感觉到的幸福,喜悦,苦闷,忧伤
像是赶路的行人听见路边人家的哀乐一样无动于衷
我因此而失望地离开他走了
如今,在我青春将逝的日子里
我来到的地方是坐落在小古巴伊河岸上的山达尔村
小古巴伊河也有着世家的门第
她质朴的名字是和世世代代山达尔村的
妇女们的喧笑和杂谈混合在一起的
在她和这村庄的亲近中,土地和河水是很好的朋友
她很容易地把此岸的言语传递给彼岸
亚麻和稻谷都可以与她随意地交往
当道路到了水边突然中断的时候
她大方地让人们跨过她清澈的潺潺的水流
她的话语是与他人亲切的交流
而不是学者专家们自言自语似的枯燥的唠叨
她唱起歌来时的音调是和她守候的土地一致的音调
她对于土地上的荣华富贵从不艳羡更无嫉妒
她只是一如既往地奉献出自己的仅有
她以窈窕的体态穿梭在光明和阴暗的转换里
她拍着手跳跃着走来又拍着手跳跃着离去
在雨天里她似乎也变得放纵了
像是喝醉了麻胡酒的村姑一样疯狂起来
但即使是在她最放纵自己的时候
河水也不会冲毁了堤岸
只是在她嬉笑奔走的时候,她的裙子会卷走一些
水边的杂物,而河岸便因此而更洁净了
在秋天里她的水流变瘦了但也变得更加清澈了
水底的沙粒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着雪白的光亮
她的贫乏并没有让她羞愧
因为她的财富是无需囤积的
而她的贫乏也不是困穷,因此也未必小气
不同的季节和不同的心境
更能让她展示出自己的完美
我正是在小古巴伊河的脉搏中
为我的诗歌找到了专属于它的节奏
在这样的节奏里
日常生活中的所有事情都结成了亲密的伙伴
这样的节奏既不会让拿着弓箭闲游的男孩失望
也不会与满载稻草的车子发出的声音相抵触
它和挑着陶器的那个小伙子的喘息合辙
也与追随在他身后的那只小狗的叫声押韵
还与那个每个月领三个卢布的薪水,举着把破伞的
乡村教师疲惫邋遢的步伐一同移动着
95
一个内地的老人又瘦又高
满是皱褶的脸像是一枚干果
身上穿着一件印着条状花纹的棉布短褂
脚上穿着一双前后都修补过的靴子
头上撑着一把破雨伞
腋下夹着一根竹棍
他正走在到市镇去的路上
这是八月里一个闷热的早晨
淡淡的云层包裹着昏暗的太阳
风在昨夜潮湿乌黑的毛毡下几近窒息
现在又钻了出来
无定向的刺激着余甘树叶迟钝的神经
这个我不认识的老人走过我身边
却又仿佛是走在我心中的遥远的天际
但愿他不是和我一样的孤零的一人
只是在我的想象中
暂时地将自己与身边的世界分开了
我相信他的牛棚里有一头牛
笼子里有一只鸟
他的妻子正在场院上碾着麦子
手臂上戴着金属的镯子
他有洗衣工人做他的邻居
家的对门有一间杂货店
他欠了白沙瓦人一笔不小的债务
而我对于他来说
也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
96
虽然我知道我们是不相同的
但是我的心又拒绝承受这样的说法
因为我们就像是在同一个不眠之夜相识的两只小鸟
同样地被春天的消息骚扰得心神不宁
虽然你的脸上满是阳光
而我的脸上却布满了阴云
但我们的相会却是那样的甜蜜
这是一个秘密
春天的潮水在它涨落的舞蹈中将我们拉在了一起
你用你的善良统治了世界
我的贫乏的生命因为与你的接触而变得富有
那条将我们的灵魂隔绝开的河流
现在已被你所热爱的太阳的光芒染红了
97
一片编织了千年的薄纱垂落在你我之间
当你转过身回归了过去的时候
我却正想着要去到那遥远的未来
那因为羞怯和腼腆而犹豫不决
在寻求幸福和快乐的路途上迷失了方向的人们
靠着自欺欺人的虚伪过着鬼魂似的生活
而你却心甘情愿地要去和他们厮混在一起
那将我们隔离开的空间是有限的现实
那片薄纱也如一条小溪
在它的窃窃私语中为我们记录着回忆
你离去的脚步践踏着我的哀愁
我能送给你的纪念是一段没能唱出的新歌
就让它与你的背影一起消逝了吧
98
在朦胧的晨光里
罗摩难陀,那位伟大的婆罗门的宗师
他站在恒河的流水里
等待着那神圣的流水涨满他的心
太阳升起了
他祈求那神圣的光辉能将他的思绪
向着永恒的真理展开
但那河水只是在他的膝下流过
他的心依旧干渴
太阳照得他肩头火热
他的思绪依然混乱不堪
太阳爬过了婆罗树的尖顶
渔舟都张开了风帆
村姑们正顶着奶罐走到集市上去
那位伟大的婆罗门的宗师终于从恒河里走出来
他走在生长着芦茸的沙岸上
一只黄鹂正在河岸的坡地上挖筑着巢穴
他走向有皮匠们居住着的飘着臭味儿的村庄
一条骨瘦如柴的老狗啃着一块苍白的骨头
鹰鹫们则等待着那从窗洞中偶然抛出的碎肉
帕金先生坐在他门口的老罗望子树下制作着驼鞍
他看到这宗师走进这肮脏的村子时先是蜷缩起身来
当这宗师走过他的身边时他又俯伏在了地上
罗摩难陀将帕金先生拉到胸前且把他抱在怀里
这头发斑白的老皮匠眼里顿时充满了泪水
他痛苦地叫道
——夫子啊,你为什么要将自己弄得不洁
这宗师对他说道
——在我去洗浴之前曾鄙视你的村庄
——因此我没能得到恒河母亲爱的祝福
——当我的身体接触了你的身体的时候她的母爱
——也就同时降临到了我的身上
——这时,我觉得自己是和你一样的洁净
——今天早晨我曾向初升的太阳呼唤
——那在你的心中住着的圣者也在我的心中住着
——但我为什么没在我的心中见到你呢
——现在,当太阳的光辉闪耀在你我额顶上的时候
——我已经清晰地见到他了,所以
——我也没有必要再去他的庙堂里朝拜了
99
我曾经忽略了你的爱的价值
因为我过于看重了自己的财产
你不断地将贡品送到我脚边
我将它们随意地堆放到仓库里
四月的忍冬花在你的贡品上散发着芬芳
秋月的光辉也在你的贡品上闪耀着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曾打动过我的心
你将波浪般的长发倾泻在我的膝上
你泪眼盈睫地对我说
我的王,我对你的贡献是不算什么的
但我也无法再多给你什么,因为这已是我的全部
无数个日夜过去了
今天你已不在
我打开了那仓库
拿起那你曾亲手戴在我颈上的珠串
我心中傲慢与冷漠的大厦竟在一瞬间倾覆
去亲吻了你遗留在尘土中的足迹
你赢得了我
不知我的痛苦和忧伤能否抵偿你爱的价值
100
那个山达尔女人顶着沙筐
在木棉树下高低不平的小径上来来回回地走着
一块粗布的纱丽
紧紧地缠裹住她黧黑而又结实的身躯
纱丽的红色镶边
如妙焰花的歌声一样在风中飘荡
一定是哪位心不在焉的神明
在用七月的流云和闪电塑造一只黑色的飞鸟的时候
意外地塑造成了这个女人的形象
她的翅翼就隐藏在腋下
她的步态里兼有着女人的婀娜和飞鸟的矫健
几只漆制的手镯戴在她的臂腕上
装得满满的沙筐顶在她的头上
她的身影不时地飞掠过木棉树下崎岖的小径
冬季即将完成它的使命
春天的消息已从南方传来
今冬草的叶子上闪耀着灿烂的金光
余甘树林中点缀着成熟的果实
孩子们在做着捉迷藏的游戏
落叶和尘土跳着鬼一样的舞蹈
我要盖一间平屋,工人们在砌墙
远处传来汽笛声,铁路的交叉处正有火车通过
隔壁的学校里也响起了叮当的铃声
是孩子们上课的时间到了
我坐在凉台上,看着那女人在不停地运着沙土
我觉得她的工作神圣而又庄严
但这神圣和庄严竟被我的几个铜板掠夺了
我的心为此而感到深深的羞愧
101
在被神话的云雾弥漫着的旧时代
觉醒者的脚步踏遍了无数陌生的海岸
他们穿越了风暴和雷雨的阻隔
要去到更遥远的地方探险
终于,大地在他们穷追不舍的践踏下颤抖
午夜的睡眠受到了惊扰
曾经安乐的生活化为苦痛
死亡成了崇高与神圣的象征
那些刚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人们
如潮水般冲出了死亡的界限而获得了新生
那些纠缠在原有的束缚中的人
却要继续被封闭在没有灵魂的僵硬的墓穴里
那是被枯燥无味的宁静
和愚昧无知的安全所统治的世界
那个在非人间的地狱里建造起隐蔽所的人是谁呢
他在生命的歧路上找到的自己是畸形的
他从魔鬼手里领到得食物
是同自己的血肉与梦幻搀和在一起的
他在空中建起的楼阁因没有基础而倾塌了
他筑起堤坝只是为了让洪水将自己冲走
他在摆满了美味佳肴的大厅里睡着了
在烟熏火燎的昏暗的灯光下睡着了
直到一个梦魇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才在一声嘶哑的叫喊声中醒来
他终于从旧的社会的藩篱中逃了出来
他终于从自以为是的枷锁中解放了出来
当他站在地平线上回望自己的来处时
发现那曾经让他视为珍宝的东西已化为粪土
而时间也已将那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的大厦
变成废墟,而大厦的拥有者就被埋在那废墟下
他不由自主地加入了破坏者的队伍
他们要将那旧的社会彻底颠覆
102
或许是在那混沌时代的初期
上帝正在对自己的手艺发着脾气
对他自己的努力使劲摇头
于是,阿非利加哟
你被一股烦躁的波涛从东方大地的怀抱中掠走
你被关闭在由参天的巨树所围成的牢狱中去默默的沉思
经历了无数的岁月,你获得了他人无法理解的神秘
那些关于地和水的神秘的符号
和那些超出了人们意识之外的神秘的仪式
你装扮成奇异的形象来使所谓的文明变成笑话
在威猛的吼叫中你用恐怖征服着恐怖
啊,阿非利加哟
你是隐藏在一块黑纱的下面
使人类的神圣和庄严模糊成耻辱的黧黑的幻象
但那些用杀人的机器来袭击你的人太凶恶了
他们的钢刀比你的牙齿锐利一万倍
他们的傲慢和偏见比大森林里的黑夜更黑
他们的野蛮和贪婪将人类邪恶的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们恬不知耻的赤裸让最淫荡的娼妇也望尘莫及
你哭了,但你的声音却被阻塞在喉咙里
森林中的小径被你的血和泪浸透
强盗们的铁靴将你的家园夷为平地
但在海洋的那一边却是另外的一番景象
礼拜的钟声在城市和乡村的上空回响
婴孩在母亲的怀中酣眠
诗人们把美妙的颂歌奉献给满载而归的英雄
好了,在今天的西方
落日的天空中布满了沙尘
当野兽们爬出洞穴宣布这时代的结束时
出来吧,你们这些该死的诗人
站到那曾经被劫掠的女人的门前去恳求饶恕吧
在这大陆垂危的昏迷中
让这饶恕成为从人类口中说出的
最后一句神圣且庄严的话语吧
103
让我们从你的手中获得荣誉
我们要从苦难深重的忍耐中站起
响应你的号召,投身到你分配给我们的工作中去
不要让我们陷入昏迷的睡梦
将在尘土中蜷缩着的我们拉拽出来
将我们从束缚着生命的桎梏中,从独裁者脚下
从是非颠倒的昏乱中解救出来
将我们一切的屈辱和耻辱砸碎
让我们骄傲地抬起头来
向着天空,向着光明,向着永恒的自由
104
陷入由无数嫉恨的目光织就的网
掉进了是与非的漩涡
这个没有谁不知道他的名字的人
却在这里失去了他的尊严
那些连自己的生日都可以不知道的人
就像一片树叶无声地落在地上又化为尘土
得不到世人的赏识算得了什么呢
他跻身在这样冷漠的人群中
无上的光荣已变成了沉重的锁链
快将自己放逐到清洁光明的世界里去吧
那里有绿荫的温柔和原野的空旷
在那片开阔的沙地上
孩童们正在做着创造者的游戏
快将自己放逐到原始的永生的境界中去吧
当那从黑暗中划来的渡船
将他载到一片新知的土地上去的时候
没有任何人可以来遮挡住他眼前的光明
他将让这光明拥抱他赤裸的身体
就如同阳光在早晨抚触张开的船帆
在这简单,纯洁,没有嫉恨的世界里
所有的花朵都在尽情地开放
整个春天都沉醉在了自由的空气里
快将自己放逐到所从来的地方去吧
在假日的闲散和寂静中
在一个甜蜜和温柔的呼唤里
他的名字将领受到无量的价值
早晨,他将受到从竹林中穿越过来的晨光的款待
中午,当密集的阴云在他的眼前舒展出一片
奇异的幻景的时候,他可以跟随着
几个村中的孩子去到莲花河的水边嬉戏
黄昏,在太阳将要落下去的时候
在荠菜和亚麻子开花的田地里
他还将享受到一段神奇的色彩的二重奏
他将凝望着这一切说,我爱你
而且情愿将这爱留下
即或他以往的努力终归虚无
但他的爱也将在这片神圣且庄严的土地上
留下一个永恒的印记
105
你作画的人
一个在人和动物中间
不停止地收集着幻象的旅行者
你将它们收集在幻象的网里
又用线条和色彩将它们展现出来
使它们的社会价值和市场价格都大幅度地提高了
那些游民的暂时的村落
那密集的朴素的屋顶
和它后面被四月的骄阳烤焦了的空地
是我们走过时绝不会看不到的
但直到你用画笔说了出来
它们是在那里
我们才会惊讶地发现,它们真的在那里
那些行人在地上踏出的足迹随时都在消失
但你却要将它们解救出来
而且,还要强迫我们来承认它们的价值
与王爷们以让那些傻子一般的人们目瞪口呆的价格
购得的图画比较起来是要大得多的
你从不理睬那些生活在神话中的动物
但因为我们的劝告你却注意到了那只市场上的山羊
当它挣脱了贩羊者的绳索跑到我们的牧场上
吃草的时候你的眼睛被它深深地吸引住了
你将羊的庄严和神圣用画笔表现了出来
我们的心灵也在迷蒙中被你唤醒
啊,那可怜的贩羊者不知道这其中的意义
即便这张图画并不代表这牲畜本身
它该仍是你的一个了不起的发现
106
在黑暗的幕布合拢之后
破坏者走了进来
他们将光明世界的道具一一撤去
舞台上空空如也
一如我的心
紧接着
他们在不祥的寂静里
在我生命的深处开始修筑
为着上演一幕新剧
一只火红的手从天顶上抓住了一缕黑暗
一道闪电穿过睡梦将其击碎
泉水开始流穿壅塞的血管
如同六月的淫雨的洪流
在枯干的河床寻找着出路
一块巨大的阴影阻碍了光明的进程
也制造了一场混乱
直到风的手将其拖出剧之外
新生的力量
在和平中释放了自己
我的肉体,这担负着过去的躯壳
仿佛是清晨臂弯中慵懒的云彩
在不经意中溜出了我的掌握
我也因此获得了自由
在我生命的最遥远的彼岸
107
当我的心从被遗忘的黑洞里放出来
在不堪忍受的惊恐中觉醒
我发现自己是站立在一个巨大的火山口的边沿
从那恶魔的口中喷出的是地狱之火
是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息
是一连串的侮辱生命的语言
在此,我目击了无数生命自杀的苦痛
那比正常的死亡还要痛苦一万倍的抽搐和痉挛
在火山口的这一边是杀人者疯狂的咆哮
那一边是小心看守着自己财富的畏怯的国家
在无奈与沉默中勉强地存活下来
那些否决和抗议在历史悠久的外衣下
都被自身的负担压制或安抚了下去
与此同时,天空中飞过的却是带着毁灭之灾难的
没有灵魂的比兀鹰更凶恶一万倍的机群
它们所携带着的是垂涎着人类生命的饥饿的炸弹
赐给我权力吧
你坐在永生宝座上的终极的裁判者
赐给我雷霆般的声音
使我能投掷诅咒在它们身上
那些连妇女儿童也不放过
令人毛骨悚然的畜生
让我的诅咒能永远刺痛这屈辱历史的神经
直到这个时代被正义的铁手扼死
在自己的灰烬里找到它安息的床榻
108
战鼓敲起了
人们皱起眉头,咬紧牙关
努力将自己的面容扭成可怕的样子
在跑去为魔鬼的肉库
收集新的贮藏之前
他们整队到佛陀,那慈悲者的庙宇里
祈求他的祝福
战鼓隆隆地敲着
大地在颤抖
他们祈求成功
但他们是为了邪恶而战
他们将自己的旗子插在弱小国家的灰烬上
践踏悠久的文化
蹂躏古老的文明
在将他们走过的道路都用鲜血染红了的时候
哭泣和哀号是不可避免的
因此他们要整队到佛陀,在慈悲者的庙宇里
祈求他的祝福
战鼓隆隆地敲着
大地在颤抖
他们要以鼓点来标记被杀害者的数目
以此来讨得魔鬼的欢欣
当想到妇孺们血肉模糊的尸体时
他们希望他能以谎言来蒙蔽众人的心灵
因此他们整队到佛陀,那慈悲者的庙宇里
祈求他的祝福
战鼓隆隆的敲着
大地在颤抖
109
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从死亡中醒来了
手里拿着另一世界的护照
通过那道死亡与生命之间的裂缝
那扇因无数次的穿越而被染成血红色的门
再到我曾经生活过的这一世界的边沿站立一会儿
我只是从生命历史的链条上散落下来的腐朽的链环
现在,又要因为这个所谓的生日
而获得所谓的新生了么
我的生日把今天献给了我
他可知道我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
它想让我默认一颗我并不认识的星辰
来做我生命的标志
它要引领我走上一条没有路线的旅程
这是被生命和死亡所平分的道路
是将光明与黑暗混杂在一起的中间地带
我将向他们唱出同样的赞美诗
向生命,也向死亡
应许我,大地母亲
我将把从希望中生出的虚妄
永远抛弃在那遥远的天边
我将把我收集到的一切珍宝
连同我用黄金打造成的钵盂一起撒落在尘埃里
在我向着那不可知的彼岸奔去的时候
也绝不会向他们为我摆好的宴席回望一眼
如今,在这终日的昏睡中
你曾经给予过我的鞭策和期待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那曾经被我拉动着的生命的车辇翻到了
那曾经如尖利的刀刃般
刺激着我的饥渴的感觉消失了
它们都是你赐予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现在你失望了,要将它们一一收回了
你在我的额顶贴上了弃置的标签
你不再对我有任何的要求
我的真诚与憨厚成了无用的别名
但我的大地母亲啊,在你心里
难道我真的一点价值都没有了么
让我残废吧,若是你真的要这样做
但即便你要从我的眼前遮去一切的光明
把我的生命覆盖在永恒的阴影里
在我居住的破庙里
那古老的神明也将继续的被我供奉在宝座上
虽然你又将他们砸碎了
但就在由他们的碎片堆积成的坟冢里
那永恒的光明的火焰也将继续地燃烧着
因为他们是受着天意的保佑
在众神的呵护下凝聚成的爱的精神
我爱他们而且歌颂他们
是他们把我举起来,让我超越了你
这永恒的爱的精神,即使它的声音渐渐模糊
但也仍然在我的心中不断地回响着
在我的爱上影印过许许多多的标签
芒果花的花粉,合欢花的花蜜
唤春鸟亲切的呢喃和爱人温柔的抚触
当我即将离开你的时候,啊大地
请细心地清点并收回你给过我的一切
甚至包括那些养育了我生命的衣食
你永不要想我会小看了你送给我的礼物
我对这脚下的泥土是永远心存感激的
因为正是它构成了我生命的基础
我的精神也才有可能上升到那无限崇高的境界
在以往的时候我是带着一无所求的心愿
来到你的门前的,我也因此而受到了特殊的款待
你的礼物是从不送给贪得无厌的人的
你将甜美的甘露存在你的蜜罐里
从不向那饥渴的饕餮的嘴里倒上一滴
带着你的慈悲与善良
你等待着那走崎岖坎坷的山路上的行人
和那挣扎在艰难困苦中的弱者
当今,渴望着酒肉的饕餮
和为了囤积和腐败而烦恼的商人
正日夜争吵或扭打在一起
对那些学者专家们的豪迈的愚蠢
那些流氓地痞们的可怜的专横
那些娼妓们令人生厌甚至作呕的浓妆
那些亵渎神圣的揶揄与咒骂
我也仍然要报之以无言的冷笑
够了,结束这一切的时间到了
那扇血红色的门扇也已经又一次地被打开了
在这阴沉幽暗的黄昏里
我将收敛起生命的残余的微焰
向你献上我最后的顶礼
啊,大地母亲
在即将升起的北斗七星的凝注之下
我最后的歌曲的余音将缭绕在你的耳边
我留在你脚边的蛟花粉也将开放出它艳丽的花朵
我的心正急切的等待着
等待着那只能将我在一瞬之间载去的渡船
那一切的责难和愧疚
也都要被船桨搅起的水花吞没了
110
在天上,由科学发明的灯光亮着
黑夜在地面上迷失了自己
但在地底下
干瘪的饥饿和肿胀的贪婪相互撞击
终于,大地震动了
象征凯旋的石柱断裂
倾倒在死亡之海的岸边
不要再惊恐中哀号
或者愤怒地诅咒上帝
就是要让邪恶张开巨口
吐出他积存的肮脏
当受害者的肉体被吃人者的牙齿争拽着的时候
就让那被鲜血浸透了的邪恶激起上天的愤怒
对他们做出最后的审判
给这世界带来一个真正的和平吧
吃人的人拥挤在庙堂里
在原始的慌乱的迷信中祈祷
因为恐惧而谄媚,因为贪婪而欺骗
要得到上帝对邪恶的支持
他们不相信和平能降临到这片疯狂的土地上
仅仅为了他们写在圣书上的美妙的言词
他们对和平的祈求
不过是要编造一个谎言掩盖自己曾经的恶行
他们还要祈求上帝给他们以名义
以便能够继续去向被他们所吃的人索取祭品
而使自己肮脏的积蓄毫发无损
但是我们相信
为着那永恒的神圣与庄严
上帝永远不会接受他们虚伪的祈祷
那铁公鸡式的忠顺将变成卑鄙与奸诈的代名词
并在他们的胸口上留下一道永恒的伤疤
111
从人类历史的深处
卷来一股邪恶的波涛
充满了破坏力的愚昧的疯狂
要在人类苦难的记忆里
再添加一重更深重的苦难
文明的高塔在一瞬之间倾塌
正义呻吟在天翻地覆的混乱中
那由无数的先烈们
用流血牺牲换来的自由
被侵略者无情地践踏着
来吧,年轻的国家
举起信仰的旗帜向邪恶宣战
用我们的生命
在被邪恶炸裂的大地上架起桥梁
向着胜利勇敢地前进
不要屈服
不要被侮辱
不要被恐怖吓到
不要用虚伪挖掘壕沟
为你的自私和狭隘寻求隐蔽
不要为了保全自己
而将弱者当作祭品贡献给魔鬼
112
以上帝的名义杀人的人
又一次的来了
他们像信徒一样
聚集在上帝的庙堂里
杀,杀,杀,他们喊着
在他们的叫嚷声里夹杂着对上帝的赞美
要被他们杀掉的人们在痛苦中祈祷着
啊,上帝
快丢掉这盛满毒汁的苦杯吧
四
113
你曾借了光明给我
那当然只是你所有储藏中很小的一部分
但对于我也已经足够了
我也因此欠下了你许多的债
此时,当光明的一天就要结束的时候你来了
你要将借给我的从我的手里拿走
这是我意料中的事,好在我并没有虚度光阴
可你为什么要让我的夜灯也变得昏暗不明了呢
我不过是来到你世界里的一个客人
如果在你丰满的光明中还有一些碎片剩余着的话
就让它们在你车辇的辙迹中被撇下吧
就让我在那飞扬的尘埃中将它们拾起吧
就让我用它们的微光建造起我微小的世界吧
114
在这个伟大的宇宙里
痛苦的巨轮旋转着,碾轧着星斗
星斗崩裂,火花四溅
将生命的烦恼包罗在一张巨大的网里
谁也无法逃脱
在这痛苦的牢狱里
冰冷的铁架上挂满了残酷的刑具
生命的创口裂开着
从创口里流出的鲜红的血
在我们的梦幻里汹涌成江河
人的躯体如此瘦小
但忍受痛苦的能力却又如此巨大
在虚假与邪恶的合流里
为什么要在那恐怖的宴席上
面对着沉醉于自己神威的魔鬼面前
举起他燃烧着烈火的酒杯呢
啊,为什么要用这烈火来灌溉他那血肉的躯体呢
用自己不可征服的意志
把生命的价值带给每一时刻
这是生命的献祭
让烈火在自己的身体上燃烧
有什么能与这太阳一般火热的奉献相比呢
这样的英勇不屈
这样的无所畏惧,视死如归
哪一条路上还有这样的行进,千千万万的人
踏着烈火,走向痛苦的极致
在哪一条路上还有这样的勇士
为了心中的信仰,径直地走向那光辉的顶点
这是一股不可阻挡的纯净的水流
是爱的最宝贵的财富
115
夜深的时候
在我的病榻前
清晰地呈现出了你的影子
仿佛所有的星辰
都在保护着我的生命
我静静地睡了
当我醒来
知道你已离开
恐怖就立刻地将我包围
仿佛一切都已经离我而去了
而在万有的上帝面前
我算得了什么呢
116
她是一个夜的天使
披着落日的霞光
带来星辰的安宁的应许
她用悄悄的服务引导着时间的脚步
从我病榻前长长的黑夜进入到晨星闪烁的郊外
她的长发被温柔的微风吹着
散发着晨祷的烟香
她整日含愁的脸
因心灵得到了神明的祝福而发出了光辉
117
我从午睡中醒起
发现有一筐橘子放在脚边
谁是这礼物的赠与者呢
我的猜想从这一名字飞到那一名字
美好的名字如春花一样繁多
不同的名字联合起来
使它成了一件最美好的礼物
118
在她人生的道路上
在她所有的人生经历中
她的生命总是被拆分成零星地片段
分散在这里,那里……
在病榻前
躺在病榻上的我成了她唯一的目标
她以一个全新的形象呈现着自己
她的存在完美了
一切的善都集中在了她的生命里
集中在她的摩触和她的充满了忧伤的眼神中
119
当我终于从病室中走出来
当我初愈的身体领受到大自然的亲切问候时
我为那在我眼前出现的神奇景象惊呆了
我眼前的一切都正沐浴在晨光中
蓝的天和绿的树,它们虽然都是我的老相识
但此时却像是新朋友,它们
向我讲述的故事是我先前完全没有听到过的
它们将我带到生命的最初的时间里去了
它们让我觉得我的今生
是交织在许多不同生命的降生之中
就像太阳的光芒是由不同色彩的光线组成的
那是一个既丰富多彩又秩序井然的统一体
120
我的今生是幸福的
在青春的岁月里
我畅饮过爱情的美酒
虽然那离别的忧伤
也曾让我的灵魂受苦
但在死亡即将来到的时候
我仍没有太多的遗憾
我接触过许多伟大的人
他们使我的回忆更加美好
这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让我对他们
表示一并的谢意吧
121
泛舟在历史的悠长的溪流上
我的心移动着,凝望着遥远的天空
我看见一条道路
无数人在那道路上走着
以征服者的姿态耀武扬威
是满怀着帝国欲望的帕坦人来了
走在一起的还有莫卧儿人
战车的轮子扬起昏黄的尘土
胜利的旗帜迎风招展
但很快便不见了他们的身影
天空被日出日落的光彩渲染着
然后,来了强悍的英国人
乘着火车,带着鸦片和枪炮
带着工业革命结出的果实
散布者他们文明的活力
但很快又将帝国的密网卷起
在通向未来的路上
不留下一丝痕迹
我又在大地上举目四望
看见许多纷乱的人群在不同的道路上移动着
他们是被日常生活所需要的衣食驱动着
从这里走向那里,又从那里走向这里
在水里,他们不停止地打着桨
在田地里,他们不停止地播种,收割
他们不停地劳作在千百个帝国的废墟上
在安伽,在般伽,在羯陵伽的河海的石塔边
在旁遮普,孟买,和古甲拉特
亿万雷霆般嘈杂的声音日夜交织在一起
组合成人类生命的伟大颂歌
战争结束了,和平实现了
血迹斑斑的刀枪,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和铁板一般漆黑而又冰冷的脸
都躲进了好事者编写的故事里
那象征胜利的石柱
也已经忘记了自己产生的原因和存在的意义
最终在雨的侵蚀中消失了踪影
122
我时常觉得
我离开的时间临近了
我想以落日的霞光
遮蔽住这别离的日子
让我的这一段时间
在安宁与沉默中度过
不要让盛大的纪念
来装扮出悲伤的情态
只想让森林中的各种树木
唱一首大地的颂歌
让黑夜降下无言的祝福
让北斗星仁慈的光辉
照亮我离去的小路
123
在我生命的瓶里
留存着许多圣洁的水
它们是我从许多人的手里收集来的
有一次,我去到中国
那些我从前所不相识的人
把友好的标志点上我的前额
称我为自己人
不知不觉中我脱去了原来的服装
我感觉到了一种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欢乐
这正是我很久以来所盼望着的
我穿上中国衣服,还取了个中国名字
在我的心里早就有这样的想法
哪里有我的朋友,我就在哪里重生
因为正是朋友给我带来了生命的奇妙
在异乡的土地上开着许多我没见过的花朵
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但在充满了爱的王国里
我得到了它们最热烈的拥抱
124
生日又一次地来了
带着春天的祝福
篮子里插满了鲜艳的花枝
远远地,我躲避在一间小屋里
盛开的妙焰花也没能将我拽出来
我也想唱出欢快的调子
但忧愁正郁积在我的心头
我的生命不久就要离去
在时间的连续中永远的消失了
这悲伤里已没有花影的温柔
这痛苦也不想在萧瑟的秋林里发声
但愿当节日的笛子被无情地吹响
我的生命将在归去的路上忘记所有的忧愁
125
烈日炎炎
这是个孤寂的中午
我望着一把椅子
想在上面找寻一点慰安
在它的心中
仿佛塞满了绝望的言词
但在空无的世界里
即便能听见一些善意的声响
那更深层次的意义却是把握不到的
就像一只狗用忧伤的目光
寻找着它走失的主人
它的心在迷茫中千百次的呼唤着主人的名字
但那些路过的人又怎么能听得见呢
这把椅子的声音要比狗的声音更柔弱
而它的哀苦或许比狗的哀苦更深
或许它因为要失去最亲近的人而感到的忧伤
早已经将整个房间都弥满了
126
在茹卜那伦的河岸上
我起来,清醒着
这个世界,我承认
并不是一个幻梦
在用血写成的文字里
我看到了我的存在
经过无数痛苦的折磨
我认识了我自己
真理是严酷的
但我喜爱它的严酷
因为它永不欺骗
如果今生只是苦难的修炼
为了得到那严酷的真理
我愿用死亡证明我的执着
127
最初一天的太阳
在喧闹的早晨
在东方的山顶上
问最初的问题
存在的先知
你是谁
它没有得到回答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
最后一天的太阳
在寂静的黄昏
在西方的海岸上
问最后的问题
虚无的先知
你在哪
它仍没有得到回答
128
黑夜,一次又一次地
来到我的门前
它唯一的武器,我看得出
只是痛苦的歪曲的伪装
恐怖的可憎的姿态
在黑暗中演奏它欺骗的序曲
什么时候相信了
它狰狞的面目
我的痛苦也就跟着来了
反抗是没有结果的
胜负也只是一场游戏
但我的信心和勇气
却会在这幻象的打斗中丧失殆尽
从儿童时代开始
我的脚步总被这黑暗的魔鬼跟着
我的生命也就总是被这样的嘲弄困扰
其实,这恐怖的黑暗
只是由死亡之神以其精巧的手
编织成的一重帘幕而已
129
你用各种各样的诡异的方式
将你造物的手法掩盖起来
你这狡猾者
你用灵巧的手
在人们简单的生活中
设置虚伪的圈套和恐怖的陷阱
你用一个又一个谎言
将伟大的标签贴在自己的额头上
但对于他,你一手遮住的天空不是秘密
你的星辰向他指出的道路
正是他用自己清醒的心灵判定的道路
他专一的信仰
使他的前途光明
或许他的憨厚会被误解为软弱或无能
但外柔内刚正是他的本性
他用自己内心的执着赢得了真理
他用自己的智慧让自己远离了污秽
谁都拿不走他收藏进自己仓库里的珍宝
这个从容地接受了你的诡计的人
从你的手里得到了永远安宁的权利
叙 事 诗
序 诗
讲个故事吧
你这多情的诗人
在这漫漫的长夜里
为什么只是这样
静静地坐着呢
悠久的历史
一个又一个朝代
将无数的传说
深藏在你的心底
那该是一片浩瀚的海洋
为什么不让它
掀起一些波涛来呢
讲个故事吧
你这精灵般的存在
既然你已洞悉
这人世间一切的秘密
为什么还要这样沉默着呢
我听到了你的血液
在你的血管里奔流时发出的声音
像是一条小溪流淌在山谷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白天
人世间那些嘈杂的喧嚷
但现在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快把那些深藏在你心底里的珍宝
悄悄地如星辰般
陈列到我的眼前来吧
快来讲个故事吧
你这鬼灵精
当人们把过去的一切
都当做垃圾一样抛在脑后
你却将它们收集起来
点铁成金
化腐朽为神奇
是你让人类那晦暗的过去
如同未来一样美丽
一样灿烂辉煌
无上布施
谁是最早从睡梦中醒来的呢
我以佛陀的名义乞求他的布施
比丘用悠长的声音呼唤着
那时候
太阳刚把第一缕光辉
照耀在舍卫城高高的宫墙上
颂神者睡意正浓
祝福的歌儿更不曾响起
杜鹃的叫声也有一些犹豫
天是否真的亮了
这似乎还是一个问题
贪睡的人啊
快从睡梦中醒来吧
天上的云霞正在洒下甘露
舍得是天地间最高尚的行为
我以佛陀的名义乞求你们的布施
比丘的呼唤给那些正在酣睡着的人们
带去了灵魂深处的震慑
仿佛是来自凯拉萨山谷里的雷声
是毁灭与再生之神湿婆天来到了这座城市
人们从床上爬起来
打开那紧闭着的窗子
探出头去向着他走来的方向凝望
或者干脆跑到屋外的街道上去迎接他
在比丘面前
拥有再多的金钱也算不上是富有
那些王公大臣们一样在战栗
那些年轻的女人们呢
个个都像是凋谢了的花朵
或许是昨晚的酒绿灯红和昨夜的柔情蜜意
让他们的吝啬在一时间变成了慷慨
于是
所有的金银财宝都被拿出来抛向街心
几乎要阻挡住了比丘的脚步
但比丘对这些东西看也不看一眼
仍然一边向前走着一边呼唤
我以佛陀的名义乞求布施
谁是这世间最能舍得的人呢
比丘——这孤独的长着
手中托着的是一个瓦样的钵盂
世人们啊,那保佑着你们的
是比丘的主人佛陀
请把你们最好的东西拿出来吧
比丘这样呼唤着走过舍卫城的每一条街道
让这城市中所有的荣华
都在他的面前因为羞愧而低下了头
他就这样走进城里又走到城外
最终走近一片树林
在树林边
比丘遇到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
那妇人先是走过来跪在了他的脚下顶礼
然后又躲到树林里去
脱下那件破得不能再破的上衣抛给了他
比丘欢呼道
祝福你啊
你的布施超越了这城市中所有的财富
这正是我所需要的
我将把你的布施顶在头上
献给我的主人佛陀
他会因为得到了你的布施
这无上的布施
而感到由衷地欣喜
行乞的国王
一天早晨
马拉塔联邦的帮主希瓦吉国王透过窗子
看见他的老师拉姆达斯
肩上背着个布袋
手捧着钵盂
在塞达拉堡的街道上
挨门挨户地行乞
他知道拉姆达斯的家里并不贫穷
许多国王都拜倒在他脚下
该有的都有了
他为什么还要乞讨呢
难道他是个真正的吝啬鬼
装进自己口袋里的不仅不会拿出来给别人
甚至连自己也不给
还是他永远也长不大
总认为别人家的饭好吃
即便是剩下来的也好
难道他的那个钵盂和布袋有什么特别
无论多少东西都不能填满
(正所谓欲壑难填)
希瓦吉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
吩咐大臣巴拉吉拿来纸笔
写好了一封信交给他并吩咐说
如果那个拉姆达斯来到塞达拉堡门前乞讨
就把这封信交给他
拉姆达斯一边走着一边唱着歌
啊,商羯罗神
你赐给每人一个家
却只要我一个人走遍天涯
啊,安那普尔那女神
你担负了哺育宇宙的重任
让一切众生皆大欢喜
却只让我一个人感受痛苦
啊,湿婆神
你这伟大的乞丐之王
你为什么把我从众生中抢走
来做你永恒的奴隶
拉姆达斯一边走着一边唱着歌
无数的行人和车马从他身边走过
投给他的不是银角而是鄙夷的眼神
他在每一户人家的门前都要停留一会儿
但没有一户人家为他打开过房门
他来来回回地走着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
午后,他终于站在了塞拉达堡门前
巴拉吉恭敬地将那封信交给了他
他打开那封信
看到那信纸上分明地写着
老师
明天早晨
请到我的门前来
我
愿意献上我的所有
第二天
拉姆达斯来到希瓦吉面前
希瓦吉将象征着王权的冠冕摘下来
放在了他的钵盂里
拉姆达斯说,孩子,请你告诉我
如果你把王权给了我
那你今后将如何生活呢
希瓦吉先是行礼,然后说
不仅如此,我还要将生命也献给你
终生做你的奴隶
拉姆达斯说,那好吧
现在就请你背上这布袋
和我一起去行乞吧
果然,希瓦吉背上那布袋
跟在拉姆达斯的身后走上了街道
人们看见国王在行乞
仿佛看见石头漂浮在水面上
太阳从西面升起来
人们把家里的残羹冷炙都拿出来
放进希瓦吉的布袋里
他们的手在发抖,脸上满是恐惧
这是国王在开玩笑把
他们也只能这样想
碉楼上的暮钟响了
人们都去睡觉了
街上只剩下了拉姆达斯和希瓦吉两个人
他们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拉姆达斯还在唱着他的乞丐之歌
希瓦吉也跟着一同唱起来
(他这一唱
整个世界似乎也跟着唱起来了)
啊,天堂,人间,地狱
你这三界的主宰
你的心意我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一切都归了你你却仍然不满足
为什么你还要去到人们的内心深处去求乞
求乞他们的灵魂
——那财富中的财富
他们在街道上不知走了多少个来回
他们不知把这首歌唱了多少遍
直到天终于黑下来
两人才在城外的河堤上停歇
他们先在河水里洗过澡
然后将布袋里的收获物倒出来
(那布袋装进去的很多
倒出来的却很少)
他们分吃着那一点点别人吃剩下的饭菜
希瓦吉因为饿了所以还觉得那味道很不错
(甚至比王宫里的饭菜还要好上千倍)
希瓦吉一边吃一边对达姆拉斯说道
你这该死的伊斯兰教徒
让国王陪着你一起沿街乞讨
还要让他像猪狗一样来吃别人的剩下的饭菜
而且他还要终生做你的奴隶
事到如今你也该心满意足了吧
如果你还有什么愿望就说出来吧
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来满足你
那么听我说,孩子
拉姆达斯稍作思考之后说道
我要你换个样子重新做你的国王
如果说天底下所有人都是乞丐
那我就任命你为天底下所有乞丐的帮主
你要对天底下所有的人尽职尽责
你要把国王做得像一个行乞者
你要视这冠冕
同我手中的钵盂一样
你要视你的国土
如我肩上的布袋一样
请拿去我的这件布衣去做国旗
插在你认为最神圣的地方
请把我的那首乞丐之歌拿去做国歌
每天在你的心里唱上千遍万遍
去吧,去吧,我的孩子
希瓦吉坐在那里默默不语
他实在不想就这样离去
拉姆达斯则转过头去
唱起了一首新歌
你的国土就是我的布袋
你的冠冕是我的钵盂
你的国旗就是我的这件破衣衫
你的宝座边
还要放上我的这双能露出脚趾的鞋子
啊,夜已深了
孩子啊
快回到你所从来的地方去吧
婆 罗 门
夕阳照在萨拉斯瓦蒂河的水面上
每一朵浪花都开放得如同金银一般灿烂
圣者乔达摩的弟子将打来的柴草堆进了柴房
沐浴之后
来到丛林里围坐在乔达摩的足前
听老师为他们讲解着《吠陀》
夕阳的美好只是一瞬间的事
丛林里渐渐被暮色笼罩
祭坛上的篝火被点燃了,闪着光
天上的星星也钻了出来静听
时不时地还要眨一眨眼睛
不知是因为有所领悟还是浑然不解
这时有个孩子走到了乔达摩面前
他奉上鲜花和蔬果并俯伏在地上说
圣者啊,我是来自拘尸凯德罗的苏陀伽摩
怀着要学习《吠陀》的愿望来到这里
乔达摩微笑着对那孩子说
我祝福你,孩子
你能否告诉我你是属于那一个种姓
因为只有婆罗门才有权来诵读《吠陀》这部圣典
那孩子先是默不作声
过了好大一会儿才低声说
老师啊,我从不知道自己属于那一个种姓
请允许我回去问了妈妈再来告诉你吧
那孩子穿过林间的小路
又卷起裤管趟过了萨拉斯瓦蒂河
河对面的村子里有一间茅草房
门口处站立着的妇人正是他的母亲遮婆罗
快告诉我,妈妈,谁是我的父亲
我属于什么种姓,苏陀伽摩问遮婆罗
遮婆罗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轻声地对苏陀伽摩说
孩子啊,妈妈年轻的时候很不幸
为了生活做过许多男人的奴隶
你是生在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的膝下
连你的妈妈也不知道你的种姓
第二天一大早
苏陀伽摩就来到了那片丛林里
当乔达摩的弟子们又围坐在一起的时候
苏陀伽摩又出现在了乔达摩的面前
愿你幸福,善良美丽的孩子
你是否问过了母亲你的种姓是什么呢
乔达摩又对苏陀伽摩问道
苏陀伽摩回答乔达摩说,师父啊
母亲说她年轻的时候很不幸
她曾经侍奉过许多男人
我是生在一个没有丈夫的遮婆罗女人的膝下
因此连她也说不好我到底属于那一个种姓
听了苏陀伽摩的话
乔达摩的弟子们像是受惊的蜂群一般闹起来
有的撇嘴讪笑,对苏陀伽摩充满了鄙夷
有的挥拳叫嚷,似乎是在说自己有多么高贵
而苏陀伽摩是多么卑贱
有的甚至干脆站起来指着苏陀伽摩骂道
快滚开吧,你这无耻的非雅利安贱种
像是唯恐苏陀伽摩的存在玷污了他们的圣洁
但乔达摩却离开自己的坐席
伸出双臂将苏陀伽摩抱在了怀里
他对苏陀伽摩说,孩子啊
你是一个真正的婆罗门
是你的诚实让你获得了诵读《吠陀》的权利
征 服
再没有谁比憍萨罗王更为荣耀
他是弱者的庇护人
是贫苦人的救星
迦尸王的心中却燃起了怒火
一个只有着弹丸之地的小国之主
竟能比我更受人尊崇
或许他的慈悲全是假的
不过是在对我的尊严挑战
于是他传令集合全部的人马出征
失败的当然是憍萨罗王
只好去深山老林中做了个隐士
迦尸国王得意地对他的臣属们说
看啊,在这个世界上我才是最荣耀的
但天下的百姓却并不这样看
他们把迦尸王比作是恶星罗睺
而把被打败的憍萨罗王
比作被吞食的日月
他们甚至怨恨幸运女神拉克什米
竟然也漠视品德而趋炎附势
他们像是失去了父母一样在哭泣
让整个世界都沈浸在悲哀里
迦尸国王知道了之后极为恼火
他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他迦尸王征服了憍萨罗王
还是憍萨罗王征服了他迦尸王
于是气急败坏的他又下了一道旨令
如果谁能生擒憍萨罗王
就可以得到黄金百两
一天,憍萨罗王走出他居住的山洞
恰巧遇上了一个人来向他问路
说自己本是个商人
货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浪而沉入了海底
现在已经一无所有成了乞丐
听说憍萨罗王慈悲为怀
便想到憍萨罗王国去碰一碰运气
憍萨罗王沉思了一会儿之后说
好吧,现在就由我给你指路
这条路直通你要去的那个地方
你要感谢命运女神拉克什米
你也许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为幸运的人
那天,迦尸王正在上朝
突然闯进来两个人
一个蓬头垢面,一个衣衫褴褛
迦尸王为了显示自己的慈悲
微笑着问道
请问两位先生
你是不是想要得到我的施舍呢
但那个蓬头垢面的人却说
不,我是你正在悬赏捉拿的那个人
请把你许诺的百两黄金施舍给我的同伴吧
至于我,你可以立刻砍下我的头颅
迦尸王沉默了
朝廷上下更是一片寂静
过了好一会儿
突然,迦尸王笑了,而且是大笑
那笑声几乎要将整个宫殿震塌
哈哈
亲爱的憍萨罗先生
你这是要用死亡来战胜我吗
可我偏偏不会让你的这个计谋得逞
我现在不仅要让你做憍萨罗王
还要让你做整个世界的主
从今以后,我或许只是你的一个臣属
哪怕像你的同伴这样衣衫褴褛
我也会仅仅跟随在你的身后
因为你已经彻底征服了我的心
最后的供奉
频婆娑罗王崇信佛陀
佛陀在世时
他有幸得到了佛陀的一片趾甲
他把这片佛陀的趾甲当成了宝物
为其在王宫的后花园里建造了一座宝塔
每到黄昏时
他都会带着王宫里所有的女人去礼佛
那些女人
太后,王后,公主
手捧着鲜花
妃嫔和宫女们
手托着金制的烛盘
缓步走向那宝塔
他会亲手将那些鲜花摆放在宝塔前的石台上
还要亲自将那些烛盘点燃
并整齐地摆放在宝塔前的石阶上
然后再俯伏在地上默祷良久
那些女人们也会和他一样俯伏在地上
有的竟然还会泪流满面
但他的儿子阿阇世崇信吠陀
当阿阇世取代了频婆娑王成了阿阇世王之后
为了阻止频婆娑王礼佛
便用七重密室把频婆娑王囚禁起来
他指斥佛陀为邪恶的化身
不仅烧掉了能找到的所有佛陀的经书
杀死了许多崇信佛陀的人
还颁布了一项法令
无论什么人
除了吠陀之外
什么也不能崇信
如有违抗
一律格杀勿论
可就在这一天的黄昏
宫女师莉摩蒂
却照例手托着烛盘走出了房门
她去见太后
(那是频婆娑王的母亲
也就是阿阇世王的祖母)
太后听说她还要去礼佛
被吓得惊慌失色
师莉摩蒂
你是疯了吗
那是要被杀头的
她去见王后
(那是频婆娑王的妻子
也就是啊阇世王的母亲)
王后听说她还要去礼佛
被吓的浑身发抖
师莉摩蒂
你昏头了吗
那是要被乱箭射死的
她去见公主苏格罗
(那是频婆娑王的女儿
也就是阿阇世王的妹妹)
公主正独坐在窗前
借着落日的余辉吟诵着诗篇
听说她还要去礼佛
被吓得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师莉摩蒂
你这不是去找死吗
即便我哥哥能饶你不死
也会把你流放到最边远的地方去
然后
师莉摩蒂几乎挨门挨户地去说
姐妹们,时辰到了
来跟我一起去礼佛吧
她把这句话不知重复了多少遍
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一起去送死
落日的余辉
已经从西天边消尽
月亮还没升起来
星星更是不见踪迹
但后宫的卫士们却看见
在宝塔的台阶前
现出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那正是师莉摩蒂
蜡烛被点燃了
这该是这世界上最耀眼的光亮
卫士们立刻冲过去问道
你是谁
胆敢违抗国王的法令
得到的回答却是
我是一个宫女
同时又是佛陀的奴隶
那是个秋天的夜晚
师莉摩蒂的鲜血从她的的脖腔中喷出来
染红了宝塔的台阶
那一刻
那一片佛陀的趾甲
得到了最真诚的
但也是最后一次的供奉
就在第二天
那宝塔
便被阿阇世王派人毁掉了
僧人和舞女
春天里的一个傍晚
年轻的僧人邬波笈多
睡在孔雀城一个幽僻的街角
那里有一棵桃树
树上的花朵正含苞欲放
那里原本有一盏路灯
但并没有被点亮
天上没有月亮
几颗小星星
偶尔从云缝里探出头来眨一眨眼睛
但这一切
都与他无关
是谁的脚镯在叮当作响
那声响仿佛就叮当在他的耳边
当邬波笈多确定了这不是梦境之后
便腾地一下翻身坐起
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瓦萨婆达多
这城里最走红的舞女
此时正手提着纱灯站在自己的面前
并且仔细的端详着自己
像是在欣赏着一幅美丽的图画
是的,在舞女瓦萨婆达多的眼里
这年轻的僧人简直美极了
那红润的嘴角天生出一抹笑意
明亮的大眼睛里透露出太多的神奇
还有那丰满而又白皙的前额
如明月一般闪耀着迷人的光辉
她一边端详着他还一边对他说起话来
啊,年轻的僧人
请原谅我的足音打搅了你的睡眠
但你为什么要睡在冰冷而又坚硬的地上
或许你可以跟我走
我那里有柔软的床榻和温暖的被褥
还有我,我的……
还没等瓦萨婆达多说完
邬波笈多便说道
不,美丽多情的姑娘
现在还不是我能跟你走的时候
而且,你一定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去做
不然你的足音也不会把我吵醒
而我也同样还有许多更紧要的事情要去做
不然我也不会睡在这里
我想我们再见面的日子也许不会太久
也许就在一年之后
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
或许是邬波笈多的话泄露了天机
因为除了神灵谁又能预知未来
同样还没等他把话说完
漆黑的天空便被闪电撕裂
随后的那一声声霹雳
更仿佛是要将整个世界炸碎
瓦萨婆达多被吓得魂儿都没了
她几乎要扑到那年轻僧人的怀里去
却被他那双有些冰冷
但并不坚硬的手掌推开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一年的时间就像一天一样过去了
又是一个春天的傍晚
仿佛是鬼使神差
年轻的僧人邬波笈多竟然又来到了孔雀城
路边的树枝上开满了花朵
街道上却一个人也没有
一场鼠疫
似乎已经让这里变成了死地
消毒水的味道与各种花朵的香气搅合在一起
让他每吸进一口气之前都要犹豫半天
为了呼吸的顺畅
邬波笈多不得不从城里走出来
天上的月亮很圆
边上还有许多星星
一闪一闪的
仿佛在跳着圆舞
但他却在护城河边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个躺在水边上的女人不正是瓦萨婆达多么
他赶紧跑了过去把瓦萨婆达多抱了起来
他看见瓦萨婆达多紧闭着双唇,眯缝着两眼
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黑色的斑点
他知道瓦萨婆达多一定是感染了鼠疫
但她为什么会昏倒在这里呢
难道是被什么人遗弃到了这里的吗
还是为了不再传染给别人
自己跑到这里来的呢
邬波笈多将瓦萨婆达多抱进了一间
乡下人废弃的茅草屋里
找来了一些清水喂进瓦萨婆达多的嘴里
又找来一些檀香油涂抹在瓦萨婆达多的身上
他知道这也只能是减少一些瓦萨婆达多的痛苦
要想再让她变成先前的她
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他突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想自己能被瓦萨婆达多传染上这鼠疫
于是他竟然想去亲吻一下瓦萨婆达多的嘴唇
但就在这时,从窗洞里吹进来一阵凉风
还带进来几片粉红色的花瓣
花瓣落在瓦萨婆达多的身上,脸上
有一片花瓣竟然还落在了瓦萨婆达多的嘴唇上
瓦萨婆达多的嘴唇竟然动了一动
仿佛是在轻声地问,你是谁,你是谁呢
邬波笈多赶紧趴在她的耳边上对她说
我就是那个被你的足音吵醒了的
你要带他走却被他拒绝了的年轻的僧人
今天,他是特地来到这里与你相会的
而且,这一次,他还要将你带走
到一个你和他谁也没有到过的地方去呢
美女夏玛
国库出了窃案
迦尸王对守城官大叫道
立刻去把窃贼捉拿归案
否则就提着你自己的脑袋来见我
守城官只好先下令关了城门
带着人在城内挨门挨户地搜查
然后再去到城外四处搜寻
瓦基勒森是一个年轻的商人
来自德克拉西的马贩子
没想到路上遭了强盗
此时正蜷缩在一座破庙里
守城官便将他当作窃贼抓起来
以此去向国王交差好保住自己的脑袋
当守城官押着瓦基勒森回到城里的时候
美女夏玛正坐在她临街寓所的窗前打盹儿
街上的人们来来去去都是些老旧的面孔
尤其是那个守城官,最是猥琐得让她讨厌
但突然,她惊叫起来,哎呀,那个
生得如同因陀罗神一样的年轻人是谁呀
那个被锁链锁着的美少年是谁呢
他就是那个所谓的窃贼么
那个该死的守城官是要将他押到监狱里去么
快去,去告诉那个守城官
说是美女夏玛请他
请他带着那个窃贼一起来
说美女夏玛要领教一下那个窃贼的手段
夏玛是迦尸城里有名的美女
据说连国王也曾经偷偷光临过她的寓所
守城官接到这邀请时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有些受宠若惊,更有些得意忘形
竟然忘记了自己的脑袋
随时都有离开肩头的可能
他立刻随着夏玛的使女来到夏玛临街的寓所
当然还带着可以用来保住自己脑袋的窃贼
他几乎是浑身都在颤抖着对夏玛说
美女,不知您这样把我叫来有何吩咐
夏玛说,我只是对你押着的窃贼有一些好奇
想知道他是怎么钻到国库里去的
我想让他在我这里展示一下他的窃术
我想那一定比马戏团的杂耍更好看
此前,瓦基勒森一直低着头
这时却突然地抬起头来朝着夏玛说道
女人,你到底耍的是什么把戏
为什么来戏弄我这个外乡人
你的心为什么这样冷酷
为什么不问问我到底是不是那个窃贼
就在他抬起头来的那一瞬间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被这个女人窃走了
他最后那句话或许是在向夏玛传递一个信息
虽然她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窃贼
但这对于夏玛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拿去我的一切,放了他吧
夏玛没有理会瓦基勒森的话
转过头去对守城官说
美女,原谅我不能答应您的要求
他是盗窃了国库的要犯
不杀了他我的脑袋就要从肩头上搬家
守城官这时候才又想起了自己的脑袋来
这样说着,手中的绳索也被他拉得更紧了
这时,夏玛竟然走到守城官的身边去
拉住了他的手对他轻声地说道
至少,你可以为了我而将他缓刑几天
因为他在窃走了国库里的宝贝之后
又窃走了我的一件宝物
我要想个办法把我的宝物找回来
守城官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夏玛的话
立刻便答应了夏玛的请求
就在第二天的夜里
夏玛手提着纱灯在守城官的引领下走进牢房
因为国王有旨,第二天就要将罪犯斩首
瓦基勒森正在那里默默地祈祷
见到了夏玛,他先是几乎惊呆了
然后竟突然跪倒在夏玛面前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我面前
像是要在这漆黑的夜里带给我黎明
你是谁,啊,自由的化身
你是神明,还是这迦尸城里最慈悲的女人
哈,慈悲,怎么会
我该是这冷酷的迦尸城中最冷酷的女人
我的心,比迦尸街头上铺路的石头还要硬呢
这样说着,她的眼中却涌出了泪水
夏玛的笑和哭让瓦基勒森有一点摸不着头脑
那个守城官却在不住地点着头
当然,他也的确是知道这其中的奥秘的
瓦基勒森被夏玛带出了牢狱
当曙光真正出现在天边的时候
她们来到了迦尸城外的瓦鲁纳河畔
他们登上了一条小船顺流直下
两岸上的树林里,鸟儿们唱着歌为他们送行
瓦基勒森把夏玛搂抱在怀里问道
亲爱的夏玛,请告诉我
你是花了多少钱为我买回了生命
别做声,亲爱的瓦基勒森
现在还不是把这些事情告诉给你的时候
正午的太阳像一个大火球
村妇们午浴之后顶着汲水的罐子走回家去
集市散了,广场上空无一人
几棵榕树投下浓荫在青石砌就的渡口上
他们的小舟就停泊在那浓荫里
鸟儿们停止了歌唱,蜂儿们却还在工作
忽然的一阵凉风吹开了夏玛的面纱
瓦基勒森情不自禁地又将她抱在了怀里
并一边亲吻着她的耳朵一边轻声的对她说
亲爱的夏玛,你知道吗
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就已经属于你了
在你为我解开那一道锁链的时候
又为我戴上了另一重锁链——爱的锁链
亲爱的夏玛,请你告诉我
你是用了怎样的手段才使我重新获得了自由
我发誓要用自己全部的生命来报答你
可夏玛却又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说
不,亲爱的,现在也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白昼过去了,傍晚的时候
他们的小船停泊在一片密林的边上
水面上闪耀着一弯月影
草丛里传出一阵阵蟋蟀们奏出的琴声
夏玛的头依在瓦基勒森的肩上
她的头发垂下来,纷披在瓦基勒森的胸前
这回是没等瓦基勒森问她自己便开了口
她低声对瓦基勒森说道,亲爱的
我现在就来把你想知道的事告诉给你吧
但是你要做到千万不要因此而不开心
你千万不要因此而把我埋怨
千万不要因此把我看成是一个狠毒的女人
因为做这件事时我也感到非常痛苦
但为了救你,我又不得不下这样的狠心
从我见到你到那一刻开始
你就把我的魂儿勾走了
我发誓一定要得到你
才不管你是不是窃贼呢
有个爱我爱得几近于疯狂的少年他叫乌蒂耶
可我对他的确是没什么感觉
于是我便让他替你去承担了那桩窃案
就在今天早晨他或许已经被刽子手砍下头颅
他这样做是为了我,我这样做是为了你
说着,夏玛已经泣不成声了
但尽管如此
那环抱在她腰肢上的手臂还是渐渐松开了
瓦基勒森站起来,沉默着
伫立在那里如一尊冰冷的石像
夏玛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如同被折断了的藤蔓
夏玛从昏迷中醒来时瓦基勒森已不在船上了
她沿着瓦基勒森留下的足迹追进了那密林
枯叶在她的脚下沙沙作响
腐草散发着霉烂的气味
树木的枝杈伸出无数只手臂
但却没能阻止住她的前行
她终于又见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因为再往前已经无路可走了
她扑过去,保住了瓦基勒森的膝头
一边哭泣着一边对他说
把那惩罚留给上帝吧
我是为了爱你才那样做的
但瓦基勒森却一边用力将她甩开一边说
你以罪恶为代价换来我的苟活
我的生命对我来说该是怎样的一种耻辱
无耻的女人,狠毒的妖孽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呢
可夏玛却不仅没有让他甩开
还径直扑倒了他的怀里
那雨点一般的亲吻和着泪水一起
在顷刻之间几乎要将他淹没了
我不离开你,不放过你
如果你愿意,那就杀了我吧
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也不会离开你
瓦基勒森的心几乎要就要软下来了
但不知怎么又突然间硬了起来
在这漆黑的夜晚
密林的深处
那一声绝望的叹息在空气中回荡了很久
迦尸王后
晨风带着寒意吹来
瓦鲁纳河泛起重重的涟漪
青石砌就的堤岸上
走来了迦尸国的王后葛鲁娜
她是来这河水中洗浴的
和她一起来的
还有走在她身后的一大群宫女
国王有旨
此时
这一段河水是专属于她们的
住在附近的人们早已经习惯了回避
附近有一个村子
村子里有几十间房屋
人们都躲避在里面不敢出来
瓦鲁纳河水清澈见底
水面上闪耀着金色的阳光
她们莲藕似的手臂举起又落下
一簇簇的浪花溅起在她们的身边
这时,即便是国王站在岸上
恐怕也要分不清那一个是王后
那一个是宫女了
她们终于又回到了堤岸上
王后说
真冷
我的全身都在发抖
快
生起火来吧
我要被冻死了
宫女们立刻找来了树枝
火被点燃了
但王后突然指着附近的那个小村子说
你们看见村边上那几间茅草屋了吗
我想那一定是没有人住的
我们不如把它们当做柴堆点起来驱寒
这一定很好玩
宫女马乐蒂是个穷苦人家的孩子
她说,亲爱的王后
为什么非要这样来取乐呢
这房屋虽然破了
但略微修葺一下就还可以居住
而且也许那里面还住着更穷苦的人
或是什么修道的隐士也说不定呢
王后瞪了她一眼说
快把你的慈悲心肠抛到一边去吧
管那么多干什么
人活着就是为了开心
更何况我还是王后
那可是一国之母
有什么能比我的开心更重要呢
几间茅草屋被点燃了
风竟然也在此时忽然大起来
火借着风势很快地蔓延
很快
村子里所有的房屋都燃烧起来
人们从屋中逃出来
向着离迦尸城更远的方向逃去了
终于
那些无家可归的人纷纷涌进了迦尸城
坐在王宫的门前请愿
他们甚至拦住了国王的车驾
向国王诉说他们的遭遇
要官府为他们重建那些房屋
并补偿他们财产的损失
国王先是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然后便叫来了王后质问道
你说说吧
为什么要无端烧毁百姓的房屋
王后的回答差点没把他气晕过去
什么,那也叫房屋吗
不过是几间草棚子而已
国王说,的确
这几间房屋值不了多少钱
但无端地烧掉却无疑是一种罪恶
尤其你还是王后——所谓的一国之母
做出这样的事就更不能让人容忍
我要你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要你为自己的胡作非为付出代价
国王要王后脱去了衣服
并找来了几件破得不能再破的衣服让她穿上
记住,除了做一个乞丐之外不许做别的事
直到你知道了那几间房屋的价值
可以站在百姓面前向他们赔礼道歉为止
然后便把她推出了王宫的大门
受到同样处置的还有那几个放火的宫女
晚开的白莲
深秋的夜晚格外寒凉
残荷的枯梗败叶
在凄风苦雨中摇晃
卖花人善奴家的池塘里
却意外地开出了白莲一朵
他将其采下来
一大早就跑去到宫门外
想着要卖个好价钱
有个长着看见了这莲花心生喜悦
他对善奴说
今晚佛陀在树林里说法
我要买下这朵莲花去放在他的脚边
善奴说
一两黄金
长者二话没说便要付款
但就在这时
为了去参拜佛陀
波斯匿王也正好路过这里
他高唱着赞美诗
一大群的侍从手捧着檀香花鬘
跟随在他身后
好一派庄严气象
这朵晚开的白莲
竟然也吸引住了波斯匿王的视线
他也走到善奴的面前问道
你要多少钱
我要将它买下来
去放在佛陀的脚边
善奴说
实在对不起
伟大的波斯匿王陛下
一两黄金
这位长者已经将这朵莲花买下
他也是要将这朵莲花
去放在佛陀的脚边
而且除此之外
我也在没有别的莲花
这样吧
波斯匿王又对善奴说
我出十两黄金
你能否将这朵莲花卖给我呢
但还没等善奴做出回答
那长者却又说
我出二十两黄金
而且还是我先来的
于是从二十两又变为三十两
从三十两又直接变成了五十两
他们谁也没有让步的意思
善奴暗自思量
他们这样做都不过是为了那个佛陀
我要是直接把这朵莲花卖给那个佛陀
岂不是可以得到得更多
于是他说
请你们二位不要再争了
我去把这朵莲花直接卖给那个佛陀好了
他也许还会给我一座金山呢
于是善奴转过身向那片树林跑去
他见到一个老人正端坐在莲花宝座上
目光是那样的宁静安详
他先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老人
然后又突然五体投地
俯伏在了那老人的宝座前
并将那朵晚开的白莲
轻轻地放在了那老人的脚边
那老人微笑着问他
你心中最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回答说
我只想得到你脚上的一点点灰尘
比 丘 尼
那是一个大荒年
室罗伐悉底城里面
到处都是饥饿的灾民
佛陀问他的门徒
谁愿意担负起
这救济灾民的重任
悉多是个珠宝商人
家里有的是钱财
在沉思了半晌之后
终于来对佛陀说
我虽然有一些钱财
但却必定有限
这么多人需要救济
我真是无能为力
名叫胜军的武士
随后说道
只要您一声令下
我可以去赴汤蹈火
但如要说是粮食
我实在是拿不出一颗
其实他的家里
储藏了粮食很多
法护是个大大的地主
竟然也诉起苦来
我虽然有许多土地
却已是一片荒芜
连自己的肚子都吃不饱
怎么去救济他人
如果谁怀疑我说的是瞎话
那就让他到我的家里去查一查
其他的门徒们更是你望着我
我望着你,面面相觑
佛堂里一片静寂
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佛陀的眼神凝注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没有一个人敢抬起他们的头来
这样的状态似乎延续了很久
佛陀似乎已经绝望了
这时却有给孤独长者的女儿站了出来
俯伏在了佛陀的足前
用谦恭而又坚定的语言
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我是才疏学浅的比丘尼
却有着一颗仁爱的心
我愿意替代你的这些门徒
去救济那些饥饿的灾民
我要将那些灾民当成是亲人
我要供应给他们粮食
让他们不再受饥饿的折磨
在场的人无不感到震惊
更有人对她的话提出了质疑
你这比丘的女儿太也狂妄
竟然要把这样的沉重的担子独自挑起
请问你要去哪里弄来那么多的粮食
难道你可以无中生有
比那些魔术大师还要神奇
比丘尼转过身来对质疑他的人说
不错,我比丘尼什么都没有
甚至只有这个瓦样的钵盂
但愿当我走过你们的家门去乞讨时
你们不要放出狗来咬我
而是将你们的残羹剩饭都拿出来
放在我的钵盂里就好了
我想,那或许已经足够那些灾民
我的亲人们来度过这饥荒了
圣者克比尔
圣者克比尔
原本只是贝拿拉斯城里的一个织布匠
但此时他的茅屋里
总是聚集着很多来自四面八方的人
有人说
世间真有神灵在吗
请您为我明示吧
也有人说
您能驱除病魔吗
那就请您为我来诵经吧
穷人们说
请用您天神般的法力来使我富有吧
不孕的女人说
请让我生出个孩子来吧
圣者克比尔回答他们说
如果说有神灵
你自己就是那神灵
你虽然不能达到完美
但只要努力
你就可以卓越
念珠不过是一件饰物
神像不过是冰冷的石头
罗摩和克里希都是死去了的人
《吠陀》和《古兰经》都是无聊的空话
剃头匠,洗衣妇,木匠
这些每天都在劳作着的人
比装模作样的僧侣更接近上帝
上帝是唯一的
却又因此而无处不在
上帝也未必全能
更何况是你我
所有的婆罗门都为之愤怒了
他们不能容忍这异教徒的存在
他们见不得有那么多的人
去听信一个织布匠来胡说八道
于是有人花钱雇来了一个年老色衰的妓女
要让她去在大庭广众之下
给圣者克比尔带来难堪
这一天圣者克比尔来到集市卖布
那个妓女突然拉住他的衣袖
还一边哭着一边大声叫嚷
你这流氓,你这混蛋
为什么要欺辱我这无依无靠的女人
你将我玩弄之后又将我抛弃
让我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你这道貌岸然的虚伪的家伙
今天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看清你的面目
站在一边的那些婆罗门也跟着叫喊起来
哈哈,快来看呢
那个整天喜欢对上帝也说三道四的人
终于现出他的卑鄙龌龊的原形了
这个所谓的圣者
原来是个欺世盗名的家伙
太可恶了,太可恨了
竟然会做出那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去欺辱一个无依无靠的妇人
但圣者克比尔却像是并没有听到这些话
他竟然对那个妓女说
好吧,那你就跟着我走吧
从今以后,我去到那里就会把你带到哪里
你甚至可以把我当成你的儿子看待
就这样
圣者克比尔把那个女人带回到家里
并且对她说
我的生母早逝
从今以后你就来做我的母亲吧
这世界上的一切只要有我的就有你的
你当众做的那些事
不仅不会带给我伤害
那些污蔑和诽谤
正好用来最为我额顶的装饰
你是上帝给我送来的一件礼物
母亲,你的存在是我最大的幸福
被他的这些话所感动
那女人已经泣不成声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
婆罗门们总是用这件事来做文章
他们称圣者克比尔是伪君子
克比尔听到了之后却说
是的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比我更值得尊敬
只要有神灵在上
我也甘愿比谁都卑贱
况且
只要我们相信真理
只要我们的心中有爱
我们又何必在意别人怎么说呢
国王似乎很喜欢圣者克比尔的说法
派来使者请圣者克比尔到宫中去与他见面
圣者克比尔先是摇着头对那个使者说
我是这样一个如此卑微的一个人
有什么必要去见国王那样尊贵的人呢
你还是去对国王说吧
说我将要远行
去到一个更加偏僻的地方隐遁
但那个使者却说
既然国王说要见你
你就一定要去见国王
否则你要过往的面子往哪里放呢
于是
圣者克比尔只好跟着那个使者去见国王
但他并没有忘记带上他的母亲
那个年老色衰的妓女
国王看到这个所谓的圣者
身边还竟然形影不离地跟着这样一个女人
不仅没有与他说话
还吩咐那些侍卫说到
快把这个人赶走
我不仅不想再见到的他的身影
甚至也不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新的夫婿
一天
大诗人杜尔西达斯
罗摩派印度教的第七代祖师
在恒河岸边
看到了一个送葬的队伍
正行进在通向火葬场的路上
他还看到一个萨蒂
既是要为死去的丈夫殉葬的女人
表情很少严肃地端坐在灵车上
在灵车的两旁
有一些女人们在边走边唱
那是在赞美着这个女人的忠贞和勇敢
在灵车的后面
那些婆罗门的祭司们
一边走一边朗诵着赞美神灵的诗篇
仿佛神灵正在天顶上听着似的
杜尔西达斯想也没想
便径直朝那个女人走了过去
那女人看到杜尔西达斯仿佛是见到了上帝
她立刻像杜尔西达斯行礼
并非常恭敬地对杜尔西达斯说道
我知道您是谁
您是来为我指点迷津的吗
杜尔西达斯也向那女人行了礼
然后对他说
可是您先要告诉我
您这是要到那里去呢
那女人说
我是要和我死去的丈夫一起去天堂
杜尔西达斯又说
那您能告诉我
您为什么要到那个地方去吗
那女人说
因为天堂是神灵居住的地方
杜尔西达斯摇了摇头说
难道天堂属于神灵
这尘世就不属于神灵了吗
那女人有些不能理解杜尔西达斯的话
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又突然抬起头来对杜尔西达斯说
可是我的丈夫死了
我在这尘世上再也找不到一个
像他这样对我好的男人了
杜尔西达斯笑着说
怎么会呢
如果你现在就改变主意回到家里去
那我敢保证
不会超过一个月
你就会得到
一个和你死去的丈夫一样的男人
来做你新的夫婿
那女人立刻兴奋起来
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真会那样吗
如果真如您所说
那个天堂去不去又有什么要紧呢
说着她便从丈夫的灵车上跳了下来
离开了送葬的队伍独自回家去了
女人独守着那空房
非常虔诚地等待着新的夫婿的到来
杜尔西达斯每天早晨
都会到她的窗前来一次
把一段诗篇交给她让她去吟诵
一个月的时间到了
她的家人和朋友都赶过来问
怎么样
那个大诗人的话应验了吗
她对他们说
那是当然
那你的新夫婿在哪里呢
那些人追问道
她微笑着告诉那些人说
他呀
居住在我的内心深处
点 金 石
在瓦林达般的耶摩那河边上
诗人萨那坦
正在虔诚地默诵一部梵赞经典
一个衣衫褴褛的婆罗门
突然走过来跪倒在他面前
萨那坦赶紧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何处
那个婆罗门答道
我名叫吉般
来自巴尔特曼的摩那加尔
那是一个在地图上查找不到的小镇
我有几亩薄田
打下来的粮食时常填不饱肚子
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
再没有谁像我这样可怜和不幸
贫穷让我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为了改变一下我的状况
我曾向湿婆大神祈福
我出发到这里来的那天凌晨
我在梦里听到湿婆大神对我说
你可以去到耶摩那河边
去顶礼苦行者萨那坦的双足
敬他如你的父亲
他自会让你变得富有
所以
我便立刻动身来到了这里
父亲啊,现在
就请你可怜可怜您这苦命的孩儿吧
萨那坦听了这位婆罗门的话感到很是郁闷
那个湿婆大神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呢
而且现在
自己除去了那个乞食的钵盂之外
几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怎么能让一个贫穷的人变为富有呢
但他又忽然想起了昨天夜里
自己做的那个奇异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河岸上溜达
竟然捡到了一块石头
石头上还刻着“点铁成金”的字样
那分明就是一块点金石
但自己对于金银已经没了兴趣
便随手将那石头塞到一个树洞里去了
他便对那个婆罗门说
你去那棵树的树洞里找一找吧
或许能有什么奇迹出现
那个婆罗门
果然从那棵树的树洞里找到了那块石头
上面也的确刻着“点铁成金”四个字
而且他还立刻
在自己胸前戴着的那个辟邪锁上试了试
那铁制的辟邪锁立刻就变成了金子
那个婆罗门高兴得差点晕过去
他甚至都没有去向萨那坦说一声
便拿着那块石头
跑回到自己从来的那个小镇去了
但就在几年之后的又一天
那个婆罗门又一次跪倒在了萨那坦的面前
他几乎是眼泪汪汪地对萨那坦说
父亲啊,我这回来不再是来向你祈福的
因为有了你赐给我的那块点金石
我已经拥有了数不清的财富
我今天是来向你求教的
我要您告诉我
如何再能睥睨那些财富
因为现在我已经
要被这些财富压得直不起腰来了
说着
婆罗门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点金石
一甩手便将其远远地扔到
耶摩那河的波涛里去了
萨那坦面无表情的对那个婆罗门说
好吧,那你就住在这里不要走了
明天就跟着我一起去乞食吧
那时,太阳正冉冉地落下山去
萨那坦转身走进了他的那间茅草屋
那个婆罗门也跟了进去
第二天早晨
当萨那坦的身后
便又多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英雄般达
更早的时候
印度的旁遮普
是著名的五河之邦
更是伟大的英雄之国
将辫子盘在头顶上的锡克教徒
在祖师古鲁的号召下
奋起反抗伊斯兰教的统治
他们崇尚真理
热爱自由
他们不屈不挠
勇敢坚强
让“真理和自由万岁”的呼声
在旁遮普的上空回荡
满怀着对真理和自由的渴望
走向了杀敌的战场
砸碎了千年的铁锁链
获得了生命的解放
手中的宝剑
在烈日下闪耀着寒光
让真理和自由的雷声
在人们的心头炸响
终于迎来了这样的一天
人们的心中再也没有了对神灵的恐惧
在没有了那永远也还不清的天债
再也没有了修行和供养的义务
生命变得如此轻松
生活不再是一连串的苦难
在五条河的十个岸边
到处都是欢乐和幸福笑脸
但在莫卧儿国德里城的王宫里
巴德沙贾达
这个仍然信奉者伊斯兰教的王子
被那些惊天动地的呼声吵醒了
于是一场伟大的战争拉开了帷幕
在般达率领的锡克教徒
和由巴德沙贾达率领的莫卧儿士兵之间
发生了一次又一次的战斗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这一次次战斗最终都变成了
莫卧儿士兵对锡克教徒的血腥屠杀
那些锡克教徒用他们的献血
染红了每一条河流
和每一个岸边上的草木
而般达
更成了巴德沙贾达的俘虏
被无数条绳索捆绑着
押进了德里城
刑场上
莫卧儿士兵的枪尖上挑着的
是几百个锡克教徒的头颅
还有几百个锡克教徒
也还要死在刽子手们的屠刀之下
那些崇尚真理又热爱自由的的猛士
高呼着“阿拉克·尼朗姜”英勇就义
竟如没有一个人像他们的敌人低头
最后被押上来的
是般达和他的儿子
巴德沙贾达对手下人说
把那把原本属于他的短剑交给他
让他先自己杀掉自己的儿子
般达手上的绳索被解开了
那短剑握在了他的手中
只见他把儿子拉到他的怀里
伸出右手放在儿子的头顶为其祝福
又亲吻了一下儿子的前额
然后对儿子说
孩子,死并不可怕
怕死着也不配去追求真理和自由
再来高呼一声“真理和自由万岁”吧
你的生命将随着这高呼而不朽
几乎是在般达的儿子
高呼出那一声“真理和自由万岁”的同时
般达手中的短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随后
刽子手们竟然用烧红了的铁钳
撕碎了般达的身体
般达站在那里竟如铁铸的一般
哼都没有哼一声
围观的人都闭上了眼睛
那该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刻
苏 罗 坦
那时候
莫卧儿第六帝国
正在蚕食着印度国的锦绣河山
一天
马鲁瓦国王佳苏般特
前来朝见莫卧儿帝国的奥朗则布王说
陛下
就在前几天一个漆黑的夜晚
我派人埋伏在阿遮勒堡的壕沟里
趁着那个不仅不信仰伊斯兰教
还要去追求什么
真理和自由的西鲁希王苏罗坦
出来散步的时候
把他捉住了
现在他已经成了我的囚犯
被我关押在了宫廷里
他可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你说
我们该怎样来处置他呢
奥朗则布听了之后说
这的确是很难得的一件事情
这些拉其普特人
都是希腊,波斯,和亚利安人的混血
的确算得上是我们伊斯兰人的头号敌人
但我却很欣赏他们的勇武
尤其是以战死沙场为荣的尚武精神
更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苏罗坦王更是位了不起的英雄
如果方便的话你可以把他带来
我倒想和他交个朋友
马鲁瓦国王佳苏般特说
可是,您要知道
这位拉其普特人是一个真正的武士
您若是真想见他就一定要恩准我的请求
您绝对要像接见一个国王那样接见他
绝对不能要他向您低头
更不能让他给您跪下
如果您觉得这有损于您的尊严
那就还不如取消这次会面
如果您想要他立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那倒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了
奥朗则布回答说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一个真正懂得自尊的人
谁又能伤害他的尊严
你大可不必担忧
只管把他带到我的面前来吧
没过几天
马鲁瓦王佳苏般特
就把西鲁希王苏罗坦
带到莫卧儿王奥朗则布的宫廷里来了
西鲁希王苏罗坦
高傲地抬着头站立在奥朗则布王面前
奥朗则布王的一个侍臣大声喊道
为什么不跪下
你这不懂礼仪的狂徒
可苏罗坦王却斩钉截铁一般回答说
对不起
除非谁想做我的朋友
否则我绝不会向他低头
除了我的父母
我从不会在任何人的面前跪下
终于
奥朗则布王示意那名侍臣退下
并亲自走过去握住了苏罗坦王的手
并把他拉到自己的座位边上坐下
然后面带着微笑
用非常和缓的语气对他说道
朋友
请你告诉我
在这印度这片土地上
那里是你最喜欢居住的地方
苏罗坦王回答道
阿遮勒堡
天底下只有这个地方最好
奥朗则布王立刻说道
好吧
那我就允许你永远居住在那里
把那里建成一个崇尚真理
且热爱自由的国度
只要你愿意做我的朋友
慷 慨
那时候
印度的地面
已经被锡克教徒们的鲜血染红
这些喜爱真理和自由的人们
正在遭遇着伊斯兰教徒们血腥的屠杀
一天
信仰伊斯兰教的帕坦士兵
俘虏了几个锡克教徒
正要将它们杀掉
一个名叫那瓦布的帕坦藩王
对一个名叫特鲁辛格的锡克教徒说
喂
我要赦免你
特鲁辛格却说
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得到这赦免
是因为你认为我会怕死吗
那瓦布说
首先是因为我敬重你是个英雄
不忍心对你下手
其次是因为你的须发比别人的更长
把它们剪下来
然后走吧
继续去追求你的真理和自由去吧
但特鲁辛格却说
你的慈悲的确很令我感动
但你要的实在是太少
我将给你的更多
我不但要给你留下我的须发
同时还要留给你留下我的头颅
在报答你慈悲的同时
显示一下我的慷慨
审 判
一天早晨
一个婆罗门来到王宫里
对罗陀罗奥王说
昨天夜里
一个贼人闯进了我的家里
虽然没有拿走什么东西
却强暴我的妻子
我捉住了他
现在请您告诉我
我怎样处置他才好
杀
罗陀罗奥王只说了一个字
那天晚上
一个大臣跑进来对罗陀罗奥王说
今天上午
太子被一个婆罗门杀了
据说是因为他在昨天夜里
跑到那个婆罗门的家里去了
虽然没有拿人家什么东西
却强暴了人家的女人
这个婆罗门已经被我抓起来了
你看怎么处置他才好
放
罗陀罗奥王也只说了一个字
戈宾德·辛格
朋友们
你们先都回去
东山再起
现在还不是时候
天将破晓时
在耶摩那河边的密林里
锡克教的宗师戈宾德·辛格
对来劝他出山的
几个门徒说
走吧,拉姆达斯
走吧,莱哈里
还有萨胡,你也走吧
不要鼓动
更不要催促
我现在需要的
不是战斗
而是一份宁静
我要一个人住在这片密林里
离那个世界越远越好
是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去战斗了
我虽然背着脸
但依然看得见这世界上还在继续发生着的事
虽然堵上了耳朵
也依然还听得见远处的大海
正在发出愤怒的咆哮
但现在
你们还是走吧
因为我想
再等待上一段时间或许会更好
我怎么会不知道
所有的锡克教徒都在呼唤着我的再一次出山
多少次,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大声呼喊着,啊,我来了,来了
我也想过立刻就从这密林中走出
把自己整个的身心
都再一次投入到那追求真理和自由的
事业中去,但随后就有冷静了下来
因为现在还的确不是最好的时候
看见你们,就像见到了亲人
我的心在激跳,要从我的胸膛里跳出来
我的血液在汹涌,像是大海翻起滔天巨浪
我整个的生命都仿佛要燃烧起大火来了
我的利剑也似乎在铿锵作响
埋怨我让它沉寂得太久了
但我还是要冷静下来,平静下来
因为东山再起,对于我
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候
那该是多么快乐和幸福的事
像一个号手,把冲锋的号角一次又一次吹响
手拿着利剑,向敌人发起一次又一次冲锋
甚至与敌人面对面地肉搏
为了真理和自由
即便面对着敌人的屠刀也毫不畏惧
而战死在沙场上竟是我们最大的荣耀
那是怎样的一种快乐和幸福啊
我的命运曾是一匹野马
我曾将它驯服,为它套上重重的羁缰
我要它超越一切的阻隔
带着我朝着我理想中的世界飞奔
用真理和自由建造的大厦
那是我的家
我的天堂
我生命的归宿
谁敢阻挡我的前行
我就会让他立刻化为齑粉
我仿佛得了神力,可以摧枯拉朽
我要将一切的谬误铲除
要将一切束缚人生命的桎梏粉碎
管它什么酷暑严寒,风雨雷电
来啊,来吧,我呼喊着
人们向着我聚集起来
组成了一条浩荡的洪流
在五河流域,在旁遮普
到处都是真理和自由的呼声
来啊,来吧,我的声音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为了真理和自由
那些泥瓦匠,织布工,理发师都来了
还有那些农人
也拿着锄头,铁锨,甚至犁铧来了
他们甚至忘记了的自己的种姓
共同团结在一处,组成了一个整体
算了吧,不要再做这样的梦了吧
即便要东山再起,现在也还不是时候
现在我要一个人独自消磨
这一个又一个的长夜
独自等待着
那个真正的黎明的到来
我要独自思索,苦苦地修炼
呆坐在这密林里
倾听从我内心深处传来的声音
现在,我已经在这里度过了十二个年头
也不知还要度过多久才是尽头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修成正果
什么时候我才能对你们说
是时候了,朋友们,该起来了
跟随着我走吧,因为我已经获得了新的生命
我已经为我自己,也为大家找到了出路
通过这条径路
我们可以去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有时,我仿佛听到了一个来自天上的声音
人啊,在我光辉的照耀下站起来吧
即便邪恶在那天边张起了黑幕
风正把死亡的讯息吹向四面八方
但只要你们的心中有我
你们心房里的那盏灯就永不会熄灭
我是真理与自由之神
我将引领着你们去到那幸福与快乐的王国
但走吧,萨胡,走吧,拉姆达斯
还有你,我亲爱的哈莱里
回到你们所从来的那个地方去
只是时常在你们的心底里
喊上一声“古鲁万岁”
或“阿拉克·尼朗姜”就可以了
我在这里是可以听到的
那会支持着我长久地活下去
直到那一个时刻的到来
最后一课
时常地
锡克教宗师戈宾德·辛格
会独自在他隐居的密林中散步
他总会想到
曾几何时
我为自己的生命
描绘出了一幅宏伟壮丽的蓝图
但事到如今
那一份雄心壮志
跑到哪里去了
在众人面前
我曾许下过那么多的誓言
但现在
我那真理与自由王国在那里呢
这到底是谁的错
我的生命
就这样被虚掷掉了么
因为困惑而苦闷
他就这样消磨着所剩无多的岁月
那一天
正当他又在一边散步
一边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
一个名叫锡克琪的帕坦人走来对他说
老东西,我要回到我的故乡去
把欠我的马钱还给我
戈宾德·辛格说
亲爱的锡克琪
那钱,我要明天才能给你
但这个帕坦人却立刻对他怒吼起来
不行,这钱你今天必须还给我
你是说过今天要给我的
怎么能说了又不算
难道你是个骗子,强盗
或者是专门来戏弄我们这些异族人的吗
说着,那个帕坦人
还向戈宾德·辛格伸过手来
也不知是要抓住
戈宾德·辛格的衣袖还是衣领
可戈宾德·辛格的手更快
他的剑如闪电一般挥出
那帕坦人的脑袋立刻离开了肩头
滚到一边的草丛里去了
为什么我的出手会那么迅速
我的行为仿佛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
不斩杀无辜的人曾经是我的信条
即便他对我无礼也罪不当诛啊
我要怎样才能洗去这罪恶呢
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帕坦人的尸体
戈宾德·辛格想
他终于了解到这个帕坦人有个年幼的儿子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
他把这个孩子找来带在自己身边
亲自教他背诵经典,练习剑术
有时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陪着那孩子做游戏
他的门徒们知道了这件事便来对他说
你这是要干什么呢
这可是一个帕坦人的后代
难道您这样就能改变他的天性么
一旦他长大,天性就会复归于邪恶
会转过头来反咬您一口的
戈宾德·辛格却说
这正是我巴不得的呢
一只虎子如果不在长大后变成猛虎
它的生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孩子在戈宾德·辛格的身边渐渐长大
竟然像亲生的儿子一样孝敬他
戈宾德·辛格也把他看成是自己亲生的儿子
把他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戈宾德·辛格亲生的儿子们
都早就牺牲在战场上了
这孩子正好填补了他心中的空缺
正如一粒树种
被风吹进了一棵老树的腐洞
就在那里生根发芽
并且长成了又一棵子树
但终于有一天
子树那茂密的枝叶
竟然要夺去母树的风采
而那母树也的确是太过于衰老了
一天
那孩子跪在戈宾德·辛格的面前说
师父啊
承蒙您的教诲
我已学得了太多的东西
如果您允许
我想去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戈宾德·辛格却抚摸着他的肩头说
不,孩子啊
你还有最后一课没有上呢
第二天傍晚
戈宾德·辛格对那孩子说
现在,带着你的剑
跟我来吧
两人趟过耶摩那河
来到一片密林
婆罗树生得又高又大
蝙蝠们在更高处扇动着灰黑色的翅膀
树下面丛生着许多灌木
老鼠在其间窜来窜去
他们终于来到一座坟冢旁
戈宾德·辛格
指着那坟冢对那孩子说
孩子啊
现在我请求你来做一件事
你就用手中的剑来把这个坟冢掘开吧
那孩子很听话
没几下就先从那坟冢中
掘出了一块带有血迹的石头
戈宾德·辛格指着那石头上的血迹说
孩子啊
那正是你亲生父亲的血迹
如果你继续挖下去
还会看见你生父的尸骨
当年,就是在这里
是我的一次失手
让你的父亲人头落地
也让你成了个孤儿
现在是时候了
你的杀父仇人就站在你的面前
快拔出你的剑来
为你的父亲报仇吧
快来用我的血来祭奠你父亲的亡灵吧
那孩子先是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突然像猛虎一般
向着戈宾德·辛格扑过去
而戈宾德·辛格却只是如木桩一样站着
丝毫也不躲避,更没有反抗
但就在那孩子手中的剑
刺到戈宾德·辛格咽喉上的一瞬间
那剑却突然改变了方向
那孩子一下子将戈宾德·辛格抱住了
他哭着对戈宾德·辛格说
师父啊,请不要和魔鬼来开玩笑吧
从今以后,只有您才是我的父亲
至于那个人
就让我们一同把他彻底地忘掉吧
从那以后
那孩子虽然开始称呼戈宾德·辛格为父亲
但却总是避免和戈宾德·辛格单独相处
但终于有一天晚上
他被戈宾德·辛格叫去下棋
他正因为一连输了好几局而感到郁闷
思考着怎么才能出奇制胜
这时,戈宾德·辛格投出一粒棋子
狠狠地击中了他的额头
并狂笑着对他说
哈哈,和杀父仇人下棋还想得胜
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戈宾德·辛格的话音还没落
那孩子的匕首竟然已经刺入了他的胸口
但戈宾德·辛格却微笑着说
好啊,孩子
这就是我要给你上的最后一课
你也终于从我这里毕业了
就让我用我的死来为你祝福吧
假的布迪堡
只要布迪堡
在这世界上存在一日
我就不再喝一滴水,进一粒食
梅瓦尔王奇多尔对他的大臣们说
亲爱的国王陛下
您发的这是怎样的宏誓啊
人力所办不到的
又如何让其成为事实呢
大臣们都表示反对
不成功,便成仁
其多尔斩钉截铁地说
在莫卧儿帝国建立之后
梅瓦尔已变成了
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国家
哈姆王在原属于梅瓦尔的土地上
建造了一座城堡
这也就是奇多尔王所说的布迪堡
居住在那里的大多是哈拉族人
个个都是英雄骁勇善战
要想让布迪堡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唯一的办法
或许只能是将它忘掉
于是大臣们商议
就在梅瓦尔和布迪堡之间
修一座假的布迪堡
然后再来一次假的出征
让国王奇多尔亲自带着士兵
将其变成瓦砾一堆
不然他真地不吃不喝起来
岂不要渴死饿死
贡波是哈姆王的仆人
一个哈拉族人好汉
他刚刚狩猎回来
晚上正好从那地方路过
竟然把那个假的布迪堡当成了真的
又正赶上奇多尔王带人来偷袭
他决定要一个人来抵挡
经过一阵肉搏
梅瓦尔的士兵们终于将他包围
奇多尔王手中的利刃
让他的头颅从肩头上滑落
假的布迪堡自然是被毁掉了
奇多尔王带着他的士兵凯旋而归
为了庆祝胜利
王宫里大摆了三天筵席
洒 红 节
普那戈王后
从凯杜那寄给帕坦人凯萨尔·卡将军一封信说
用战争来获取的东西实在是很有限的
当你为了又得到一片他人的土地而欣喜万分时
春天却会从你的身边悄悄溜走
留给你的或许只有盛夏和寒冬了
因为秋天又是春天最好的朋友
来吧,带着你的士兵来吧
只是不要带着刀剑
因为这里的人们只喜欢友谊和爱情
拉吧,来和这里的人们一起
迎接那无限美好的春天的到来吧
凯萨尔·卡将军读了这封信之后感到万分欣喜
他捻着唇边的髭须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用浓黑的黛墨涂抹眼皮
又用绛红色的头巾将他的秃头包裹了起来
他在手帕上喷了许多香水
他用手帕把宽厚的嘴唇擦了又擦
普那戈王后要和他这个帕坦人一起过洒红节
这简直是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
凯杜那王宫的花园中闪耀着落日火红的颜色
帕坦人来到这里时乐队正演奏着黄昏曲
那声音有一些感伤
像是要为什么人送葬
一百个宫女被挑选出来
要陪着这些帕坦人欢度这撒红节
一手托着盛满红粉的盘子,一手提着水罐
披肩在身后飘动,长裙直拖到脚面
卡萨尔·卡将军也似乎感到了什么
他一边向那些宫女们行礼一边想
我虽然身经百战,号称是常胜将军
但今天怕是要在这里烟消云散
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他发出了一声狂笑
差点没把那些宫女们吓死
他又立刻向那些宫女们赔礼道歉
像是怕那样会有损自己的尊严
洒红游戏开始了
红粉飞扬染红了一切
帕坦人的眼睛被迷住了
分辨不出了南北东西
只有卡萨尔·卡将军还能保持住些许的清醒
首先发现那些女人的胸脯都不够丰满
其后又听出她们叫喊的声音有一些粗犷
而在她们的眼神里
更寻找不到一丝一毫妩媚的风情
这时候乐队又奏出了急促而又庄严的曲调
普那戈王后来了
她接过一个宫女递给她的金盘
径直来到了那个凯萨尔·卡将军面前
啊,亲爱的王后,我正在盼望着你的出现
几乎要盼瞎了我的眼睛,凯萨尔·卡将军说
是啊将军,我也在盼望着和您见面
而且与您也颇有同感,普那戈王后应和着说
那些宫女们听了普那戈王后的话都哄笑起来
那些帕坦士兵们却还不知所以然
突然,那拿在王后手中的金盘
从那个凯萨尔·卡将军的面前旋转着飞过
在他的两眼之间划出一条弧线
献血纷飞,仿佛是一道霓虹
让他不仅断了鼻梁,也从此再见不到光明
战鼓在咚咚地敲
仿佛一个个晴天的霹雳
号角在不住地吹
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撕碎
那些宫女们脱去了长裙,扯去了披巾
一时间都变成了勇猛的战士
那些帕坦人来到了这里
跑回去的却只剩下了他们的阴魂
婚 礼
午夜里吹响了喜庆的螺号
一对年轻的恋人已将衣襟结起
正要举行他们的婚礼
可窗外却传来了滚滚雷声
仿佛是一个不祥的征兆
礼堂里灯火辉煌
窗外面却是乌云密布
是谁突然闯了进来
在场的人都站了起来
来人竟是国王的传令官
原来那新郎正是马鲁瓦国的麦特里王子
只听那传令官对他说
国王拉姆辛格陛下正在战场上与异族人拼杀
他要所有的男人都去参加战斗
立刻动身吧,你是国王拉姆辛格的儿子
为了保卫自己的国家应该万死不辞
万岁,伟大的拉姆辛格万岁
传令官举起手臂高呼着
万岁,伟大的拉姆辛格万岁
麦特里王子也和传令官一齐高呼着
新娘的心仿佛被窗外的闪电撕碎
眼中的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但这样的事情不容麦特里王子有半点犹豫
他只好解开了两人的衣襟并对新娘说
这实在是一个不幸,是死神的邀请
断送了我们的快乐和幸福
穿着礼服,戴着花冠
麦特里王子骑上马飞奔而去了
哭得死去活来的新娘
被人们送回了闺房
妈妈说,把这婚纱脱下吧
我这苦命的孩儿
但新娘却说,不,妈妈
明天,我就到战场上去找他
第二天一早她便坐上了一乘彩轿
司祝们在她的头顶撒上了吉祥的谷米
女人们吹着口哨为他送行
妈妈和她亲吻,父亲也来为她祝福
当他来到马鲁瓦人的兵营里时
人们正在准备为麦特里王子举行火葬
快吹起笛来,打起鼓来
新娘吩咐说,这正是最神圣的一刻
穿着礼服,戴着花冠
麦特里王子躺在柴堆上
彩轿里走出来的女子正是他的新娘
她先将两人的衣襟又重新结起
并将新郎的头抱在了怀里
柴堆被点燃了,火在熊熊燃烧
万岁,伟大的拉姆辛格万岁
那欢呼声此起彼伏,竟然经久不息
审 判 官
拉胡那特·拉奥
是马塔拉家族的英雄
他一登上王位就向众人发誓说
我一定要征服麦索尔王海德拉里
让他屈服在我的脚下
很快他就集结了百万雄兵
汇集在马塔拉人的国都普那城
鲜红的旗帜迎风招展
嘹亮的号角声此起彼伏
战鼓咚咚如同雷鸣
还有女人们那尖细的口哨
让普那城每天都沉浸在极度的亢奋里
那一天
马蹄扬起的沙尘遮天蔽日
到处都是“拉胡那特万岁”的呼声
拉胡那特王骑上了他那匹血红色的战马
那百万雄兵就要在他的带领下出征
但像是谁念了一句什么咒语
所有人都仿佛停止了呼吸
是一个名叫拉姆·沙斯特里的婆罗门
普那城里最高级的审判官
他高举着手臂大声说道
拉胡那特·拉奥先生请留步
是您谋杀了嫡亲的侄儿
依据婆罗门的法律
在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之前
您不可以离开这座城池
拉胡那特王大笑着说
哈哈,你说我杀死了我的侄儿
那是因为他是锡克人的叛徒
你说我的行为违反了婆罗门的法律
而我今天所要去捣毁的
却是那些伊斯兰教徒的老巢
我是国王但又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真理
而只是热爱自由
你在这个时候跑出来
为我讲解婆罗门的法律
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那个拉姆·沙斯特里只好说
好吧,你尽管去打仗吧
我却只能辞职
从今天开始
我不再是什么审判官
而且
我会离开普那城住到乡下去
我不会再与你这样一个
视法律如同儿戏的人共事了
于是
在拉胡那特王
带领着他的百万雄兵出征之后
那个婆罗门
拉姆·沙斯特里
便抛弃了在普那城里的家当
回到乡下
住到一间破烂不堪的
茅草屋里去了
而且
永远都没有再回来
将军杜姆拉吉
马拉塔的强盗来了
准备战斗
在阿吉密堡垒
将军杜姆拉吉不停地叫喊着
登上城头向南望去
在遥远的天边
马拉塔人的铁骑
扬起一片尘烟
敌人就要来到堡下了
我们一定要消灭这些该死的蝗虫
一个也不让他们飞走
在阿吉密堡垒里
将军杜姆拉吉不停地怒吼着
从马鲁瓦赶来的传令使说
你这又是何必呢
放弃抵抗是国王的命令
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时候一个信德人也赶到了
和他同来的还有个法国人
非常恭敬地要求杜姆拉吉将军
把这座堡垒交给马塔拉人
他们对杜姆拉吉将军说
现如今
幸运之神已经背弃了
你们的国王维加那辛哈
这堡垒用不着再经历血战
直接送给马拉塔人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哎,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将军杜姆拉吉终于低下了头
由来自马鲁瓦的传令使
向全体驻守在堡垒里的士兵宣布王命
放下武器,无条件投降
违令者,斩杀无赦
将军杜姆拉吉如石像一般站在那里听着
天色已近黄昏
牛羊从山坡上走下来
牧童的笛声悠扬而婉转
多么好的一座堡垒
为什么要交到敌人的手里
当我接管这座堡垒时
曾发誓永不失守
莫非就在今天
我就要把这誓言背弃
将军杜姆拉吉想来想去
却总是拿不定主意
马拉塔人终于到了
阿吉密堡垒的大门被打开了
但那躺倒在门前的又是什么人呢
是将军杜姆拉吉
他已经不再能叫喊和怒吼
在君王的命令
与英雄的天职之间
他终于做出了这样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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