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清明节前夕,我应邀去老家吃乡席。从一段乡村小路走过时,发现了路边星星点点的艾草,有些欣喜。在江南农村我的老家,艾草不是什么稀罕物,山脚下,溪流边,田埂上,小路旁,甚至菜地里,到处都可以看到艾草的影子。自打离开农村,到城里生活,我很少关注过艾草,即使每年清明节回家乡时可以看到艾米果,但从未认真看过艾草,尤其是在这乡间小路边。看见艾草,我突然产生采摘的冲动。采了几根后,觉得眼前呈现的艾草不多,长得也不粗壮,打算放弃。正犹豫间,一位老婆婆走来,看了我手里的几根艾草,问我是不是要摘艾草。我说是,但这里不多,不好摘。老婆婆说,你是城里人吧,这里已经有人摘过了,再往前就有。按照老婆婆的指引,在一栋旧房子的四周,果然有大片的艾草,长得枝长叶宽,绿得耀眼。我兴奋极了,猛摘起来。老婆婆见我这样子,示意我停下,说不是这样摘,摘艾草是有讲究的。说话间,老婆婆来到一丛艾草边,细细地教我采摘。看着老婆婆的这副认真样,我心生感动。老婆婆采摘艾草的这副神态,很象母亲当年教我采艾的样子。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正值国家困难时期。那时候,吃饱穿暖是最大的问题了。打我懂事起,吃和穿是两个最纠结的词。大集体时代,各家各户吃的东西,全靠集体分配。劳动记工分,分东西也常以工分为依据,我家人口多,可挣工分的少,分配到的东西自然少,吃不饱是常态。艾草生长的季节,母亲就经常带我和弟妹去采艾草,多的时候,一采就是一大篓。回到家,母亲先领着我们挑拣一遍,把泥土、残叶和老根清除,然后洗净,再到沸水里煮一阵,捞出,拧干水后,剁成草泥,搓成比鸡蛋小点的丸子,上锅蒸过后,就成了艾草果,吃起来带些苦涩味。说实话,不但苦涩,而且根茎并未完全捣烂,吃起来觉得粗糙,并不好下咽。但当着母亲的面,我们是不能表示不满的,因为采摘的辛苦,制作的辛苦,还有填补饥饿的必要,所以再难也要吃下去。过了些年,从农村体制改革到改革开放,农村生活一年年好起来,艾草果就成了艾米果。艾草还是原来的艾草,不同的是添了糯米粉和粘米粉,按一定的比例调和,就有了改良版的艾米果,有的地方也叫青团。有些人家在制作艾米果时,还添了肉馅、芝麻馅、酸菜馅什么的,咸口的、甜口的、酸辣口的,味道丰富。不但吃的口感改变了很多,而且成了很多城里人青睐的食品。母亲去世后,我已经很少关注艾米果了。也许是小时候吃得太多的缘故,我对艾米果没什么特别的兴趣,更没想自己动手做艾米果。这次的情形却有些不一样,我和妻子好不容易注意到了路边的艾草,而且在一位素昧平生的老婆婆帮助下,采摘了一袋子又鲜又嫩的艾草。回到家里,我和妻子试着做一回艾米果。处理好艾草,再从超市里即时买来糯米粉和粘米粉。材料准备充分,正要动手做艾米果时,却“卡壳”了。具体怎么做,还真不是很清楚。好在有互联网可以当导师和助手,上网一查,做艾米果的工序流程一览无余。照着网上的指导,总算做出了艾米果。当清香四溢的艾草果出锅时,我们欣喜无比,小小的艾米果,这么近距离地飘散着春天的味道! 一边吃着亲手做的艾米果,我一边大发感慨。一次采摘艾草的经历,勾起我童年深藏的记忆。艾草的味道,在浸润我童年记忆的同时,让我又一次深深地记起了蛮荒岁月,母亲辛苦采艾的日子,一家人艰难地吃着艾草果的日子。虽然,那种艾草果的味道已经被不断翻新的艾米果味道层层尘封,但只要闻到艾草的香气,吃起艾米果,看似不起眼的艾草,就会渐渐从尘封的记忆中鲜活起来,蓬勃成春天浓郁的气息,以植物朴素的清香触碰我的味蕾,弥漫着植物质朴的气息。我知道,吃艾草果的时代远去了,但艾草藏着的这种醇香,艾米果散发的味道,经久不息,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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