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恋家的人

前几年，为了生计，我整理行装，去了趟深圳。临行前，母亲有点伤感对我说：要知道这样的话，你大学毕业时，就应该让你去深圳，指不定还能闯些名堂。说完这话时，母亲眼圈红红的。

原以为自己不是那么多恋家，走时女儿给我说：爸爸，给咱家装个网，想你时候，我就能在网上看见你，跟你说话聊天。那时家里有台电脑，网络还没有普及，安装网络更是凤毛麟角。

临走时是二月天。上车饺子下锅面，元宵节本应吃元宵，那天母亲非要坚持全家吃饺子，第二天离家时天还是麻麻黑，天空就滴起了细雨，我背起行李，母亲坚持要送我去车站，说要亲眼看着我坐上车走，我说：天冷，还是让我一个人走吧。但是我拗不过母亲要送我的坚决，在天边发白的时候，我坐上班车，望着母亲身影在晨曦中渐行渐远，我的心越来越揪结起来。

来到渭南，坐上火车，行了一天一夜，与第二天中午两点左右来到了广州火车站，出站后我坐上大巴车来到深圳松岗。一下车，我就拨了个电话，告诉妻子：我已经平安到达，让她顺便告诉母亲，说话时我觉得自己声音怪怪的，母亲就在妻一旁，要通过电话，再三叮嘱我注意身体，出门在外安全第一。

在深圳的日子里。多数时间是与年轻人在一起，学着他们朝气蓬勃工作，听着他们天南海北的笑谈，与他们喝酒唱歌到了凌晨，但是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就想起了家。

偶尔也有忘家的时候，多数是在工作忙碌时，或是在游玩得乐不思蜀时。那年在深圳，刀朗唱的歌甚是流行，他的歌声透着北方的深沉与绵厚，《冲动的惩罚》、《披着羊皮的狼》和《2002年的第一场雪》，似乡音让我听了一遍又一遍，但是更害怕听到听着听着，我的心不由得酸了起来，让我霎时涌起了想家的感觉，想妻在深夜哭醒。

离开家时，是在2006年的第一场春雨中，2005年最后一场雪我是没有见到，就离开生长三十多年的家，第一次身在千里之外，那时我在想：思念或许就是一张窄窄的火车票，让我人在深圳，心儿却留在了澄城。

对深圳更深地了解，是听了《春天的故事》这首歌，是一位老人在这里画了一个圈，让年轻人热血沸腾，成为创业者天堂。而我，已过而立之年，确在这里把自己前途和未来一遍遍在揣测。

那时在深圳，很少和家里通话，总是借口手机费用过高，每次都是妻把电话打过来，告诉我家里一切都好，女儿学习成绩还是在班里名列前茅，只不过女儿的话少了，上学放学回家都是独来独往，大多时间在奋力学习。也就是那年，新购买单元房，05年下半年刚装修完毕，还没有乔迁我就来到了深圳，在我来深圳的前两天，妻和女儿又搬住到中心街二路以北的一家独院，租住了他人家里的一间厨房，面积只有十多个平方。

每过一些日子，妻子来电话告诉我：单元房安装了防盗网，又一些日子，太阳能也安装到位，妻逗趣地说：你在那边赚钱，我在这边搞家庭建设。通话时，更多是不断鼓励我：让我留心，多看看，有机会的话，自己出去闯闯。通话时我想：思念或许就是一通短短的电话，牵挂让我在深圳这边，妻子在澄城那头。

多时我的心与深圳的气候一样，总是闷热，让人感觉不到出汗，身上黏黏糊糊，但是偶尔也有清爽时候，深圳每到下午，总是会有一场雨，雨来得疾，来得凶猛，也去得快，雨后清爽，和工友们一起去河边去唱歌，要么去夜市喝酒，这时就会忘掉一天劳累，尽情享受一下夜生活，几多时，激情过后是寂寞，这时想家的感觉悄悄泛上心头。

深圳的文化生活比较丰富，因为打工者多，又多是年轻人，每家超市总是举办一些歌曲大赛，用商业话说就是花小钱聚人气，报名者颇多，多是打工仔，台上唱歌人又是那么投入，演唱时台下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台上台下同在天涯沦落，相逢相聚何必曾是相识。那时大家不是用耳听，而是用心在为他们呐喊助威。

那时看他们演唱，多数能听到《流浪歌》，虽不是陈星演唱，但是听入耳中却是那么感动，那歌词和着淡淡乡愁一起在飘荡，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把我的泪吹下/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家 /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过了多少年华/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又是一个春夏，听着这首歌，台下静然，唏嘘一片，尔后又是一阵阵激烈的掌声。

从此在深圳，每当想家时，我总是听这首歌，让我在想家难耐时泪流满面，缓缓我那难以排解的思念，更多时候我不去碰触思念，免得情动时难以自禁。

那年离开深圳，坐上火车回澄城，走时天还是晴空丽日，艳阳高照，身着短袖，上了火车，离家越近，我身上衣服越加越厚，但是我的心情却是愈来愈轻松，轻松中透着期盼。

进入河南境内，天空飞起了鹅毛飞雪，稀里哗啦地乱了起来。火车途经郑州火车站时，因雪大缘故，停滞了三四个小时，随后一路是停停走走，走走停停，总算到了洛阳火车站，听车内广播说：河南遭遇百年不遇暴雪，境内全线封道，火车因道岔冻结，暂时小停一会。

因是春运，车厢内挤得实实，车内广播提倡大家发扬人道主义精神，让站的人与座的人换换，那时火车在洛阳停留了八九个小时，车站道路边停留着六七辆救护车，不时地会听到救护车来来去去的声音，而我睡在卧铺中床上，更多是想家。

经过四十多小时，总算回到了韦庄火车站，下了火车，雪稍微小了些，但仍茫茫一片。走在厚厚的雪上，听着咯吱咯吱的声音，是那么悦耳，又是那么熟悉。

拉着自己行李，冒雪赶向汽车站，但是站内空空，与同行商量，准备一起走回县城，尽快回家，幸好有位好心人，开起自己面包车，小心翼翼地送我们回到县城。多年后，每当看到电影《人在囧途》时，徐峥和王宝强变换各种交通形式奔波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由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回到家中，天虽然黑了，他乡纵有当头月，不及家乡一盏灯，面对父亲的笑脸，母亲的问候，拥妻入怀，抱女儿在其膝上，我的心释然。

有时在想：整天围着老婆孩子，守着家，的确没有一点男人气魄，更算不上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什么让我这么儿女情长。细细想来，那是在我上学时，父亲在韩城上班，父亲每月总要做两三个钟头班车往返单位和家里之间，家里离公路搭车地方有两三里，每每骑车送父亲到公路旁，我就急匆匆回到了家，母亲问我父亲坐上车没，我无言，母亲就说：送人送人，就是要看着上车，才能回来。

那话语虽然平平淡淡，却透着责备，更多是离行前牵挂，也正因为越聚越浓，让我离家时更是心儿纠结，更是多添了离别的苦楚。

随着岁月流逝，女儿年龄越来越大，离家的日子会越来越近，这时才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只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吃顿饭，讲一两句笑话。所以每次回到家里，总是感到非常温暖，因为家是心的港湾，有家就有爱，才有说不完的话，心里的天空会晴日艳阳。

有家的地方就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