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小说连载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秦远山，你毁约了

　　“芍药。”

　　“珊珊。”

　　“大小姐。”

　　张继、汪芷荷和我都叫出声来，但张珊珊没有回答任何人，也没有理任何人，她径直走到了我的面前，就那样直直的看着我，脸上无悲无喜，没有任何的表情。她就这样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麻。我心里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看着我，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一点紧张，心里猜测会不会是因为我没有给她回信的原因。那些还留下来没有离开的贵宾也都疑惑的看着她，看了我很久很久，张珊珊叹了一口气，对我说道：“秦远山，你毁约了！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哥哥了？”听到这句话，我脑袋里嗡的炸响开来，一时间想不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会成为了毁约的人了呢？

　　所有没离开的贵宾一下就把视线投到我的身上，各种声音也突然响了起来，慢慢的越来越大，最开始大家还只是猜测，后来就慢慢的就是诋毁了，也有正义感强烈的人直接看向张继和汪青舫，眼睛里满是想要一个交代的意思，也有看热闹的心思，毕竟张开泰大药房和汪玉霞杂货食品店在当地的影响都上百年了，这要是有点什么不为人知的消息传出去，那不是他们最想要看到的吗？

　　“芍药，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回去再说吗？今天是远山和芷荷订婚的大喜之日，你就不要来捣乱了。”张继一时间也是对张珊珊说起了重话。

　　我站在一旁，既不敢动，也不敢说话。只有静静的听他们在哪里争执或者讨论。

　　“爹，您觉得我是无理取闹？”张珊珊突然扬起脸问了张继一句。

　　“芍药，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今天情况特殊，我们有什么话回到家里再去说，你看好不好？”张继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

　　“爹，那既然你不想说，那就我来说吧。今天大家也好做个见证，看看我说的对不对。”张珊珊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声音提高了不少，还带着哭腔。欧阳初雪走过去，抱着张珊珊的肩膀，不停的安慰她，但是这个举动却让张珊珊更加的难过。

　　芷荷和张珊珊是同学，她也不明白张珊珊是唱的哪一出，也想走过去劝劝她。但是刚走过去，张珊珊就对芷荷说道：“芷荷，你把秦远山还给我，你们的订婚我不同意。”

　　这句话一出，大厅里的人彻底炸锅了，就连张继和欧阳初雪也没有想到张珊珊会说出来这句话，芷荷当场被这句话炸的差点站立不稳，我也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大厅里各种猜测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有人大声说道：“秦远山，你不应该出来说几句吗？你这样没有担当的男人，还好意思稳稳的站在这里。”

　　“秦远山，说句话。”

　　“秦远山，滚出去。”

　　“秦远山，你就不配订婚。”

　　“秦远山，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秦远山，你个负心汉，诅咒你一辈子打光棍。”

　　“秦远山，是个男人就别躲，出来走两步。”

　　“秦远山，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毁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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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的贵宾，一瞬间就成了道德制高点的审判长，他们甚至不知道他们骂出来的话有多么的难听。这场面一时之间失去了控制，大家的情绪都很大，一面倒的倾斜向张珊珊，汪青舫和张继说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一时间也显得局促而又尴尬，这个时候辩解是最苍白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出事情的真相。

　　毕竟张继和汪青舫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名流，很快他们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所以两人联手走到了大厅的中间，他们双手向下压了压，现场很快就安静下来。

　　张继率先开口了：“各位贵宾，各位朋友，今天让大家见笑了。首先感谢大家来参加远山和芷荷的订婚仪式，让你们破费了，也占用了你们的宝贵时间，在此我张继向你们真诚的说一声感谢了。”说完话，张继弯腰九十度，行了一个大大的鞠躬礼。然后看向我，让我站到他的旁边去。接着他又面对我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说道：“感谢小恩公的救命之恩。”把我吓得赶紧跳到一边，之后又把他扶了起来，几个动作下来，让我局促不安，惊慌失措。张继的几个举动，把周围的贵宾也看傻了，没有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说来话长。”张继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仿佛他的思想已经穿越回去了已逝的岁月，没有人去打扰他，也没有人再开口说话，都在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这件事情的真相也或者会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大家都知道，我是一名医生，我的责任就是治病救人。”这大厅里的人基本都是在张开泰大药房看过病的，深受张继的医德恩泽。“这事要从四年前说起，那年冬天，有一位大嫂来我药房看病，她患有一种罕见的疾病，多方求医无果，最后抱着一丝希望来到了我们张家。我仔细研究了她的病情，发现她的病症与古籍中记载的一种病症极为相似，我决定运用祖传秘方为她治疗，但是有一味药是需要百年以上的老灵芝，现在市面上已经找不到这个年份的药材了，所以我决定亲自出去寻药。”

　　说道这里，外面的药铺突然躁动起来，有人在大声呼喊：“张神医，您在哪里啊？”张继没顾得上继续讲述，他就快步向宅院外面的药铺走去，后面的贵宾也一路跟了出去。

　　刚走进药铺，一个老妇人就向张继跪下，一个头还没有磕下去，张继就赶紧把她拉了起来。“大嫂，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慢慢给我说。”

　　“张神医，您是好人啊！我是专门来感谢您的，上次经过您的治疗，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远都记得的！我听说您上次为了给我采药，差点……差点就没能回来，我内心愧疚啊。”说着说着，老妇人大声的哭了起来。

　　经过好一阵安抚，老妇人终于慢慢的离开了，不过看她离开时的背影，身体还是硬朗了不少，这就是她来感谢张继的主要原因。

　　经过这一个小序曲，人们又陆续回到大厅里面，张继也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讲起。“就是刚才那位大嫂，我去给她采药，你们也知道，现在别说上百年份的药材，就是十几年的也不好找，既然决定给她用古方治疗，那我就一定要想办法去采药，我一路寻找，一路采药，一直走到了秦巴山脉的深处。秦巴山脉山大而且凶险，我在采药的时候不慎从山顶摔了下去，不省人事。秦巴山脉的深处，有各种凶兽出没，如果我没有及时被救，就算没有被摔死，那也只有沦为野兽的腹中餐。但是我的运气确实很好，在我昏迷的时候，被前来打猎的远山和他的父亲发现了我，然后就把我救回他家，并在他们家里休养了三个月才能够回来。”

　　说到这里，张继停歇了一会，看了一眼张珊珊，看她没有说话，便又继续讲述起来：“通过几个月的相处，我觉得远山非常有担当，而且心底善良又孝顺，我也特别喜欢，就将小女芍药许配给他了。也许远山当时并没有相信我，所以他并没有随我一起来汉口，我当时是非常强烈的要求他来的，既然他不来，我就给他留下了一个订亲信物，然后赶回来给大嫂治病。天有不测风云，当我回来两年以后，有一天远山突然来到了我们张家，我心里特别开心呀，但是远山说，他的父亲在打猎的时候，因为救了同村的两个人，被黑熊打伤，后因失血过多不幸逝世了。因为他父亲的离世，他的母亲悲伤过度，不久也离世了。因为他不想一个人在那样伤心的地方，就来找我了，他说只想暂住我家，然后他自己去找工作。”说到这里，张继伤心的哽咽起来，以至于说不出话来。

　　平复了一会心情，张继继续说；“远山初来，这孩子又很单纯，可能在沟通上和小女有点误会，所以他们的关系就一直很僵，也可以说同一屋檐下都不会见面和说话，这也怪我，没有做好协调工作，导致他们的误会就越来越深，我很理解远山的想法，他应该有了寄人篱下的那种思想，尽管我们从来没有把他当做外人。”说完张继很歉意的看着我，眼睛里竟然闪动着晶莹的泪珠。

　　那些宾客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看我的眼神开始在转变，当然也没有特别友好，我们都很安静，等了一会，张继才继续讲述：“过来汉口很短的时间，远山就去汪兄弟哪里应聘上班了，他从清洁工做起，到库管再到大师傅，这一路走来都是他自己在努力拼搏。他在汪兄弟那里工作的四年里，很少回来我们张家，因为每次回来，都和小女发生一些不愉快。这四年里，他也因为其他的事情救过我和芍药，即便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就这样安安静静的。”

　　张继歉意的看了看张珊珊和汪芷荷，继续说道：“四年前，也就是远山刚去汪兄弟哪里的时候，他就把定亲信物交回给我了，他说芍药应该有更好的归宿，他配不上芍药，也不愿耽搁芍药。也许从那个时候起，远山就放下了这一段父母之命的感情，但是他一直对我们一家对芍药都是举止有礼。”

　　“其实我也知道，芍药一直心生怨气，觉得我没有经过他的允许，私自做主将她许配给远山，心里就有了疙瘩，所以她对远山也就没有了好的脸色，这也许就是逆反心理在作怪吧，但是问她远山什么地方令她不满意了，她又说不出来。这样的情绪持续了几年，我也就不好再去坚持什么。直到半年前，远山在武昌独立开了糕点店，我和芍药过去看他，芍药才真正的了解了远山，她也知道自己一直都在误会远山。从那以后，她经常关心远山的生活状态，只是这个时候芷荷小侄女比芍药更加关心远山，直到汪兄弟来找我商量芷荷的订婚，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以前我给远山说过，如果他和芍药性格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认远山做干儿子，所以，这次我和夫人就代表了远山的父母，和汪兄弟来定下了远山和芷荷的婚事。只是……只是我们没有提前和芍药商量，也许在芍药的心里，他们还有着婚约没有解除。只是……只是那样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婚约可解除的呢？”张继苦涩的摇摇头。

　　周围的宾客一片唏嘘声，他们看向我的眼神不再那么讨厌了，转而变得有些同情我，张继说完这些话，虽然都是实话，但是却让张珊珊下不了台，欧阳初雪一直安慰着张珊珊，张珊珊也是一直静静的听着，一直到张继说完，她才看向张继，冷冷的说道：“爹，把我许配给秦远山的时候，您没有告诉我，秦远山将订婚信物退回给您的时候，您也不告诉我，我在您心里究竟算是什么？我还是您的女儿吗？”张继听完以后竟然无言以对。

　　宾客们听完以后，又一边倒的指责起张继来了，当然了张继帮助过他们绝大部分人，所以没有人真正的大声指责，都只是声音低低的讨论，生怕张继听出来是谁在说话。完全不像当时骂我的时候那样的痛快。

　　我看了看张珊珊，又看了看张继，再对芷荷和汪青舫点点头，我决定去说几句，不能让张珊珊和张继的关系搞的那么僵。

　　我向前走了两步，对所有的宾客深深的鞠了一躬，又转过身去对张珊珊鞠了一躬：“感谢各位老板在百忙之中来参加小子和芷荷的订婚仪式，我万分感谢，我想伯父伯母也希望我替他们感谢你们的到来；我和大小姐的事情算起来也是家事，当初我就说过，第一，大小姐出身名门，而我自小在大山深林里长大，没有见识，犹如井底之蛙，我们之间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我不配得到大小姐的青睐，她应该有更好的归宿和未来；第二，定亲信物意义特殊，我还没有资格去拥有它和支配它。当然如果有一天真的有我可以帮助或者支持的地方，如果我也有这个能力，那么我一定会把张氏家族当成我自己的家一样，去真诚的对待，去舍命的守护。一直以来，我和大小姐都相敬如宾，从来不敢越雷池一步，我也知道，大小姐那么优秀，又是进步青年，她就是那天上的凤凰，而我知道自己的处境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我不应该是大小姐生活中的绊脚石。所以从前到后，我都没有奢望过会和大小姐在一起，那怕张叔叔最开始说把大小姐许配给我，我有过幻想也有过激动，但是现实的生活让我很快就清醒过来，大小姐就是大小姐，我应该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去想该想的事情。”

　　我看了看张珊珊，继续说：“大小姐，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在这里我向您道歉，订婚的事情我之前也不知道，我收到您来信的时候，张叔叔和伯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所以我根本来不及给您回信。我当时也相信张叔叔一定是和您商量过的，所以，我就一直没有告诉您这些事情。在这里，我向您表示深深的歉意，您可以随意责罚我。”

　　“秦远山，我责罚你有什么用呢？我在你的心里一直就是那样高不可攀的样子吗？我也知道，我一直对你态度不好，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毁掉婚约。你也从来没有和我谈论过有关婚约的事情，所以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你说现在我怎么办？”张珊珊眼睛里满是泪水，但是她倔强的没有让它们流下来，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今天的事情确实让她没办法下台了，何止是她，还有我、张继和汪青舫、汪芷荷都一样，谁都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汪青舫对所有的宾客，作了一个长长的揖：“感谢各位朋友今天来参加小女和远山的订婚仪式，接下来的时间管家会带大家去参加宴会和其他的活动，今天家里的事情繁杂，不周到的地方也请大家多多包涵。谢谢大家！”随即叫来管家带他们去或者饮茶或打牌九。

　　宾客都离开了，剩下的就都是我们自己的家人，张珊珊逼近我，问道：“秦远山，你怎么想的？你又想怎么安排我？”汪青舫和张继都看着我，芷荷走过来抱住我的手臂，安静的和我站在一起，似乎在为我加油打气。

　　“大小姐，我……您以前从来没有问过我这样的的问题呀。”我低声说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在我心里，我们的婚约一直都是存在的，以前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怎么可以因为我对你不好，你就直接毁掉婚约呢？这就是你的责任和担当吗？你要想毁掉婚约，也应该写一份休书给我，而不是自己悄悄的又出来订婚了，你让我以后还怎么做人呢？”

　　我的心里真的想要骂人，这不就是妥妥的为难找事吗？但是我真的不敢说出来，仔细想想张珊珊今天是付出了所有的勇气与自尊，我敢乱说一句话，也或许就有非常严重的后果。事情就这样僵持在这里，没谁敢多说一句话。我低着头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再说了。

　　就在这样安静而又压抑的气氛下，艰难的熬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张珊珊说话了：“秦远山，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想好怎么回复我，三天以后我要得到答案。今天所有的宾客也都知道了你和我有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