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母亲父亲和儿子》十四

 强震虎在乡政府的公堂上，面对着李五乡长和公众大义凛然，振振有辞地陈述了他没有杀人的事实根据，在田嫂、五婶和田勇、田丽芳的铁定的证词下，终于获得了无罪解放。强震虎由夫人紫芸和田嫂以及五婶三个女人护着搀扶着出了乡政府的公堂，由田勇和田丽芳两个孩子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引路，踏上了回家的路。强震虎像打了胜仗且挂了彩刚从前线撤下来的英雄一样，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家里。他对田嫂和五婶表示千恩万谢。人们常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这可是大恩大德。他对田嫂和五婶的救命之恩，将永远记在心里，终生不忘！强震虎认为，这个三姨太贡美丽实在是阴险歹毒。她竟然想置强震虎于死地而后快。三姨太贡美丽明明知道她大哥保长贡家发不是强震虎杀害的，她不去追查缉拿真正的凶犯，却为了一己之私，个人的恩怨，一口咬定是强震虎杀害了她的大哥贡家发保长。三姨太贡美丽大搞栽赃陷害，实在是可恶可恨到了极点！

   这些天来，强震虎没有去打鱼，也不能去打鱼，因为他要疗伤养伤。他没有触法犯罪，在公堂上竟然被两个公差打得皮开肉绽，疼痛难忍。这样无端受刑，无辜受辱，实在是令人气愤难平。现在想来，强震虎感到十分荒唐可笑，更感到这是天大的世道不公。强震虎才三十多岁，怎么就经历了这么多的残酷无情的打击和难以忍受的磨难呢？父亲强大榆不幸遭雷击身亡；母亲强王氏无意中被色狼、大烟鬼、兵油子徐云彪害死了；两个孩子天冬和天亮不幸染上了天花瘟疫夭折身亡了；夫人紫芸曾经被徐云豹和三姨太贡美丽逼疯逼病，差点儿丢了性命；自己被李刚和王左鞭打得片体鳞伤；保长贡家发把他当壮丁抓起来，三姨太贡美丽耍阴使坏夺走强家的用血汗钱卖来的三亩田地；后来租地租不着，打工没人敢要；这回三姨太贡美丽他们又栽赃陷害，企图给他强震虎套上杀人犯的罪名，想置他于死地······强震虎这一生才过了半世，就遇有这么多打击和磨难，这下辈子还不知道有多少磨难，多少拦路虎在前头等着强震虎呢？是狼是虎，不管是妖魔还是鬼怪就一起来吧，强震虎也有七尺之躯，是一个堂堂正正的钢铸铁打的汉子，即使“黑云压城城欲摧”，掀起狂风暴雨，铺天盖地的压过来，强震虎也将勇往直前决不退缩！

   强震虎细想想，保长贡家发这个恶棍已经不在人世。原先贡家发在世时，眼睛瞪得大大的，像馋猫见到鱼儿一样紧盯着女儿天兰姑娘，竟然想着心思寻着法子，要娶回去给他那个已经几十岁的木讷痴傻的儿子二愣子做老婆，这简直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如果这个恶棍贡家发保长不死，天兰姑娘总有一天要受他的害。那时强震虎一直担心害怕，悬着的一颗心总是放不下来，现在可以松口气了，也放心得多了。强震虎考虑可以将女儿天兰姑娘从她舅爷爷舅奶奶那里接回来，帮着她母亲紫芸料理家务，让她母亲一心一意地去卖鱼赚钱。有天兰姐姐在家，强强这孩子也该接回来了。这些日子来，强强不在家，强震虎和夫人紫芸真有点惦记他想念他呢！

   这些天来，在家养好伤后，强震虎早上起来跑到门外活动活动呼吸点新鲜空气，感觉不错，精神足了劲也上来了。强震虎天生一付做骨，他闲不住了。强震虎挑了鱼盆，拿了渔具，急冲冲外出打鱼去了。强震虎划着腰子盆，在沟沟叉叉里布了网，下了钩，就等着鱼进网，鱼上钩了。强震虎斜躺在沟坎上休息，仰望着澄碧湛蓝的天空，又看看沟坎上的一望无际的绿波荡漾的一畦畦田地，十分赏心悦目，也令他感慨万千。强震虎想，大家都生活在一个蓝天空域底下，为什么有的人不劳动不耕种，却拥有那么多土地？有的人面朝黄土背朝天，世世代代起早摸黑，辛辛苦苦在田地里耕种劳累，却没有一分一毫属于自己的土地呢？这大概是皇帝老儿定下的不公的规矩，一直沿袭至今。这太不公正，太没有道理了。对于这种现状，对于这种制度，一个农民又有什么法子呢？就连自己吃辛熬苦，俭约紧用，结攒下来的钱买下的三亩地，也被他们强取豪夺了去。强震虎觉得好笑，也觉得荒唐透顶！

   这时候，强震虎看见沟叉的水面上漾起了涟漪波纹。强震虎熟悉地知道，网中兜着鱼，钩上挂着鱼了。他好不开心，就划着鱼盆在沟沟叉叉里来回起了网收了钩，挑着沉甸甸的鱼盆鱼桶，怀着丰收的喜悦笑嘻嘻地回来了。

   这次捕鱼，大获丰收，他和紫芸都感到很满意高兴，他们知道可以变卖不少钱，但他们一点都不卖。强震虎给五婶和田嫂各送去了一份，以表达他对她们的深深的感激之情，也让田勇和田丽芳两个孩子，高兴开心地吃到强伯伯给他们打来的鱼。强震虎自己留下了一份，打算进城去接女儿天兰和儿子强强时，带给他们的舅父舅妈两位老人尝鲜纳福。

   强强已经六岁了，从他的个头看上去，都像七、八岁的人了。不难看出，强强也一定是个大个头的胚子。强家人都生得身高马大，不会错种，变种长成矮冬瓜的。这是强震虎感到骄傲自豪的地方，也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对自己的后代所寄托的最简单朴实的希望。强强这孩子长得活泼可爱，也非常懂事听话，实在是令强震虎和夫人紫芸两人欢喜疼爱。

   把两个孩子接回家后，强震虎每天照常外出打鱼；夫人紫芸每天上集镇去卖鱼；女儿天兰带着小弟强强在家里照看喂养猪、鹅、鸡、鸭这些家养的禽畜。强震虎一家人，各尽所能，各尽其力，融融乐乐，欢欢喜喜地生活在一起，安安稳稳地享受着温馨甜美的生活。

  强震虎并不知道“居安思危”是一种哲理，但这些年来，他所遇到的林林总总的令人伤痛落泪的事情，使他对“居安思危”这四个字有了极其深刻的理解和认识。他认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他清楚地知道，没有了保长贡家发，还会有张三保长，李四保长，或者是王二麻子保长。像徐云豹、徐云彪、三姨太贡美丽这一类心术不正，专门想着坑害人的人还在，他们绝对不会立地成佛，改恶从善的。这些耍阴使坏的人，生着一颗害人之心；长着一颗坑人的脑袋。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千方百计地来坑你害你。强震虎必须时刻警惕，防范着这一伙卑鄙龌龊的小人。

   那个李五乡长，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虽然贵为一乡之长，但他绝对不是老百姓的代言人。李五乡长就凭三姨太贡美丽的一句疯言瞎话，就无缘无故地把强震虎当杀人疑犯五花大绑了去，在公堂上，他无凭无据，不问青红皂白，就指令公差狠狠地打了强震虎二十警棍，要不是田嫂和五婶拿出铁的事实，力挺死保，作证营救，这个李五乡长，还不是顺着三姨太贡美丽和贡家发保长的老婆贡宋梅英的意愿，糊里糊涂地给强震虎硬扣上杀人的死罪！

   他们这伙肮脏的小人，编织成了一张坑人的网；连接成了一条害人的链条。强震虎躲着他们，小心谨慎地防着他们，还是防不胜防。他们像苍蝇紧叮食物一样紧紧地盯着你不放，千方百计地找你的麻烦，想方设法坑害你折磨你。强震虎呀，强震虎，人们说“走路防跌，吃饭防噎”你千万千万要小心呀！

   打鱼人强震虎不管寒冬腊月，还是炎夏酷暑；不管是风和日丽之日，还是狂风暴雨之时，都得出门作业，下钩布网，起早摸黑也是常有的事。打鱼这活计，的确很苦很累，但也给强震虎带来了莫大的乐趣。特别是收网捉鱼时，心里总是乐呵呵，美滋滋的，那样子，那心情简直是无法形容，难以言表。这天，强震虎早早地就捕捞得网实桶满，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地挑着鱼和鱼盆凯旋归来了。

   强家一家人见强震虎捕捞来这么多各种各样的鱼回来了，都十分高兴开心，一个个都喜不自胜地观看着活蹦乱跳的鱼儿。

   “爸，乖乖隆冬，这么多鱼呀！”儿子强强围着鱼桶惊呼道，“爸爸，你把蛇也抓来啦？”

   天兰姐姐笑强强不识貨说：“那是鳗鱼，值钱呢，好吃呢！”

   “我要吃鳗鱼。”强强迫不及待地说。

   “鳗鱼值钱，你别想吃！”天兰姐姐撇撇嘴说，“留着卖钱呢！”

   “我想吃，我就要吃！”强强任性起来了。

   强震虎二话没说，毫不吝啬地把鳗鱼捉了出来，留给儿子强强吃了。

   紫芸好不开心地拿了一杆秤和一只秤鱼用的网兜，挑了鱼桶，兴致勃勃地到集镇上去卖鱼了。她来到街面朝北的一个巷口，把鱼桶放下来，这里也是她经常卖鱼的地方。这条街上的人都认识紫芸。不一会儿，就有不少人围了上来，大家你喊我叫，有的要黑鱼；有的要白鱼；有的要买一条鲶鱼；有的要买一斤黄鮟······

   紫芸正高兴地给大家捡鱼秤鱼时，突然传来了一个尖声怪气的女人霸蛮且咄咄逼人的声音：“大家快让开，这鱼我全包要了。”

   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里妖气的女人。她的身后站着高大魁梧的李五乡长。霎时间，前来买鱼的人一个个都像树倒猢狲散一样，慌忙丢下手中的鱼，吱溜溜地散去了。

   “啊哟喂！”三姨太贡美丽故作大惊小怪地尖着嗓音轻蔑地嘲笑道，“啊哟喂，徐大小姐还会卖鱼呀？！”

   李五乡长瞅着紫芸咧着嘴笑。紫芸瞅了三姨太贡美丽一眼没有理睬她。紫芸想，你三姨太贡美丽不是明摆着是承心来瞎捣蛋的吗？

   三姨太贡美丽涂着口红，画着眉毛，颀长的秀发上撒了香水，那味道令人恶心烦躁，紫芸闻了真想呕吐。三姨太贡美丽身着一件绸缎料子做的花旗袍，脚上蹬着一双浅红色的绣花鞋。三姨太贡美丽在李五乡长面前显得妖里妖气，娇生惯养，却颐指气使地对紫芸大声说：“这鱼我全买了，你挑着送到徐府去！”说着三姨太贡美丽又窃窃地笑起来了。

   紫芸看着三姨太贡美丽这种轻蔑傲慢的样子，听了她这种挑逗蔑视的言辞，心里非常恼火气愤，也就凶头狠脑地朗声说：“我不卖，就是不卖给你！”

   “不卖，我还不要呢！”三姨太贡美丽以为她搅局已经成功了，得意忘形地转过身去，嗲吧嗲吧地挽着李五乡长的胳膊娇滴滴地说，“李乡长，我们走！”

   紫芸看了听了，心里一阵恶心，差一点就呕吐出来了。她感到这个三姨太既卑鄙又龌龊；这个李五乡长也不是一个正经牲口，也是一个沾花惹草的情种。紫芸对着三姨太贡美丽和李五乡长远去的背阴“呸”的骂了一声。

   三姨太贡美丽撅着庇股扭着水蛇腰，娇滴滴地挽着李五乡长的胳膊大明大白，大摇大摆，在众目睽睽之下，招摇过市，不知羞耻地向前去了。

   “臭婊子！”紫芸对着他们的背影骂道，“不知羞耻！”

   紫芸想，好你个李五，你竟然背着田嫂勾引女人，搭上三姨太贡美丽这个不要脸的臭婊子。你李五大不该欺骗田嫂，玩弄和亵渎人家田嫂的感情。要是田嫂知道了这事，不把肚子气瘪了？不过，这件事紫芸看就算看到了，她不能说，也不能告诉田嫂，这个李五乡长，紫芸可惹不起，也得罪不得。紫芸拿了扁担，准备把鱼挑走。这时来了两个背长枪的乡丁，他们走到紫芸面前，说了声“卖鱼”，每人随手在鱼桶里捉了一条黑鱼，拎着转身就走。

   “还没付钱呢？”紫芸慌忙大声提醒说。

   两个乡丁头也没回，一边走，一边奸笑着说：“下次一道付！”

   “呸！今天竟遇着鬼啦，一伙强盗无赖！”紫芸駡着，拿起扁担挑了鱼，快步如飞地离开了这个倒霉的鬼地方。她走村串巷去了。

   紫芸一边走，一边吆喝叫卖。她跑了几个村子，不到中午时分就把鱼全部卖完了。

   紫芸心里怀着一股怨气回到了家里。她把遇到的倒霉不快的事情跟丈夫强震虎一一地说了。强震虎听了非常气愤，也感到特别惊异。他觉得这个三姨太贡美丽坏得出蛆，简直是伤风败俗。

   “这事要是田嫂知道了，不气疯了？”夫人紫芸愤然说，“这个李五欺骗了田嫂，要遭雷劈的。”

   “这事你先别说，这个李五乡长，我们可惹不起他。”强震虎交代夫人紫芸说，“早晚田嫂会知道的。”

   打那以后，强震虎打了鱼回来，再也不会拿到集镇上去卖了。他们不是走村串巷，就是让天兰姑娘拿到县城她舅爷爷舅奶奶那里去卖。他们打的鱼还是不愁卖。一年半载忙下来，收入还不错，还真结余了几个钱。他们一家人还是省吃俭用，尽量攒些钱。强震虎还是不死心，他认为种田人没有土地不行，耍不开膀子，使不了劲，种田人没有土地就活不成。于是强震虎狠狠心又买了三亩地。强震虎说，这样好，一旦打鱼不行，还有地种，这是双保险。自从买了土地后，强震虎高兴得脸上总露着笑容。他忙时种田，闲事打鱼，真是种田打鱼两不误，都双双获得了丰收。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舒舒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