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母亲父亲和儿子》十七

 时间像白驹过隙，一晃强天强这孩子已经八岁了。这一年是多事之秋，特别是强天强一家，经受的打击，简直是令人发指，不可想象。

   这一年，强天强的母亲生了一场大病重病，其严重的程度，令强天强一家人担惊受怕。可以说母亲是死里逃生，捡回了一条命，要不是赵郎中来得及时，发现得早，母亲就会被误而冤死屈死，真是好险好险哟！

   穷凶极恶的日本鬼子，三天两头下乡来清乡扫荡，搅乱得人心惶惶，害得父亲强震虎不能外出打鱼，也不能及时耕种管理田地，以至于欠收缺收，家庭生活也带来了困难。真是“富日子好过，穷日子难熬”啊，这时局不稳混乱的日子更难过难熬，真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了。

   强天强这孩子聪明伶俐，学习进步很快。可是私学馆被日本鬼子搅得又无法开馆，孩子们的学业眼睁睁地看着被荒废。万恶不赦的小鬼子真的害死了一地的人。强天强都八岁了，私学馆复馆八字还没有一撇，还不知道拖到哪年哪月？这样不贻误了孩子们的学业前程吗？

   强震虎希望能有像那天晚上他送走的那两个人一样的人，带来军队，把该死可恶的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使老百姓安居乐业，孩子们能有安静稳定的读书学习的良好环境。

   为了生存，强震虎不能不打鱼。为了防范小鬼子搞突然袭击，他白天不敢去河沟溪流里布网下钩捕捞鱼虾，就改在夜晚，借着月光和星光，划着腰子盆在河沟溪流里布网下钩，捕捞来各种各样的鱼儿。这样虽然辛苦一点，劳累一点，但每天的收获不小，强震虎也就心满意足了。

   强震虎每天捕捞来的鱼，都有女儿天兰姑娘不辞劳苦地送到县城，在她舅爷爷和舅奶奶那里去卖，销路还不错，也不愁卖。天兰姑娘已经十六岁了。她像夏日的高粱玉米一样，一个劲地串株疯长。她身材高挑苗条，脸蛋跟她娘紫芸一模活脱，不差分毫。天兰姑娘已经出落成一个漂漂亮亮，讨人喜爱的大姑娘了。她每次出门卖鱼，强震虎都要千叮咛万嘱咐叫她要小心，要避让歹毒可恶的小鬼子，要躲着防范着坏人，时时事事要多个心眼儿。你说天兰姑娘怎么回话的？天兰姑娘总是说：“爸爸，我也不小了，我知道该怎么着，你们就放心吧！”

   母亲紫芸抓住天兰姑娘的手疼爱地说：“现在时局不稳，你还是小心一点好，娘真有点不放心！”

   “娘，你放心吧，女儿没事的。”天兰姑娘安慰母亲说。

   话虽这么说，可是这世道不稳，社会混乱，小鬼子横行无忌，到处硝烟弥漫，强震虎和夫人紫芸怎么不担心呢？特别是做母亲的，那儿女情长，比男人要深刻得多。因为“一个儿一段肠”嘛，怎么不牵肠挂肚地关心疼爱女儿呢？每次天兰姑娘去了县城她舅爷爷舅奶奶那儿，母亲紫芸总要跑到路口，站在呼啸的山风口眺望，眺望等待女儿天兰姑娘平安无事地回来。

   那天，天兰姑娘又去县城舅爷爷舅奶奶家去了。到了该回来的时候，天兰姑娘还没有回来。母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心里五不是，六也不是，十分烦躁不安。她跑到路口，站在风口上，极目远眺，左顾右盼，望眼欲穿，也不见女儿天兰姑娘的踪影。母亲急得像刚下到油锅里的蚂蚱一样，直蹦乱跳。她心神不宁，就催促丈夫强震虎前往路上去迎接女儿天兰姑娘。

   野外都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女儿天兰姑娘还没有回来，强震虎能放心吗？他心里着急得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强震虎拿了一把晚上打鱼时用的手电筒，立刻消失在夜幕里了。

   强震虎心里惴惴不安地急急地朝前走着寻着·····天黑得静得令人可怕，一个姑娘家在这样的暗夜里一个人摸索赶路，真是难为天兰这孩子了。强震虎真的有点舍不的，他心疼懊悔不该让天兰姑娘担着天大的风险出门闯乱世。强震虎走着想着，忽然发现他的正前方有一个移动的黑影。强震虎没有用手电筒去照射，因为黑夜里用手电筒照射人是不懂规矩，欠家教的极不礼貌的行为。于是强震虎警觉地问了一声：“谁？”

   黑影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先前的紧张和害怕都解除了。黑影人喜出望外地回答道：“爸爸，是我呀！天兰呀！”

   这时候，强震虎心里一动，用手电筒照了照女儿天兰姑娘。他看到女儿天兰姑娘安然无恙，才放心地十分疼爱地说：“天兰呀，我可接到你啦！你怎么到这么晚才回来呀？你娘都急坏啦！”

   天兰姑娘没有作声，她怎么说呢？家里人着急担心，这是在她的预料之中的。天兰姑娘心里有点酸酸的，像打破了醋坛子时的那种感觉。

   强震虎让女儿在他前面走，他像铁杆保镖一样跟在女儿天兰姑娘的后面，打着手电筒照着前进的路面。父女两个人一边赶路，一边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家里。母亲紫芸见女儿天兰姑娘回来了，她虽然高兴，但还是不放心地将女儿天兰姑娘一把拽到灯光下，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细细打量，除了见到女儿天兰姑娘额头上有点汗水外，其他什么也没有少，没缺一块肉，没擦破一点皮，这才放心地问女儿天兰姑娘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娘可急死啦！”

   强天强见姐姐天兰脸上有汗水，就去拿来了一条毛巾递给姐姐天兰擦汗。天兰高兴地接了毛巾，擦了擦汗，便坐下来了。一家人围着她听她叙述她一路上的经过情况，以及晚归的原因。

   原来天兰姑娘离开舅爷爷舅奶奶家后，急急地出了县城，顺着马路往回赶路，她估计是可以早早地回到徐村来到家里的。她走着走着，突然看到马路上的行人都朝两边的田野里拼命地奔跑，天兰也像条件反射似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跟着人们朝田野里拼死命地跑去。天兰跑到一处高坎下，眯起眼睛朝马路上看去，发现有两个凶神恶煞似的小鬼子，他们骑着马，挥舞着鋥亮锋利的闪着寒光的日本军刀，见人就砍，逢人就杀，好像两个小鬼子是在杀人比赛。天兰姑娘幸好跟着人们避开了马路，逃离了现场，躲过了一劫。这样，天兰姑娘就不敢上马路了。她沿着小路摸索着寻找着回家的路。天兰姑娘逢山过山，绕过溪流，走进村巷，弯弯曲曲，慢慢地探寻着回家的路。天兰姑娘跑了很多冤枉路，摸索前进，不敢松懈怠慢。一开始她还有点心慌意乱，担惊受怕。后来，她就糊里糊涂，什么也不怕，什么也不管，一味地海里糊涂地只管赶路。现在好了到了家了，平安无事了，你们就放心吧！

   强天强家一家人又是一场虚惊过去了。天兰姑娘确实吃了不少辛苦，有点累了，也伤了一些元气。母亲十分疼爱地护理着女儿天兰姑娘，烧了一些好菜，让女儿天兰滋补调养一下。强震虎这几天没有外出去打鱼；强天强还是每天爬上灌木杂树林的大树梢上守岗放哨，监视小鬼子的活动迹象。一家人生活有序，老百姓嘛，世道再乱再凶险，这日子还是要过的。

   这一年，田地里欠收严重，强震虎还是要靠打鱼来补贴家用开支。他白天要防范小鬼子的突然袭击，不敢出去打鱼，还是吃尽辛苦选择在夜晚出去打鱼，白天由女儿天兰姑娘送到城里她舅爷爷舅奶奶那儿去卖。可是女儿天兰姑娘上次进城去卖鱼，回来的路上竟遇到了如此严重的危险，这还能让女儿天兰进城去卖鱼吗？强震虎考虑再三，真的不敢让女儿天兰进城去卖鱼了。强震虎打算自己晚上下河沟打鱼，白天进城去卖鱼。夫人紫芸认为丈夫强震虎晚上要打鱼，已经吃苦欠觉劳累得不得了，白天再去赶路进城卖鱼，这未免太难太累太辛苦了，万一把身子累夸了，这一家不就散了板炸了箍啦？紫芸坚决不让丈夫强震虎进城去卖鱼，她要自己去城里卖鱼。

   天兰姑娘见她的父亲跟母亲为卖鱼的事争持不下的时候，就笑着说：“爸爸，妈妈都不能去。这个任务还是我的。我路熟了，起个早吃点苦，尽量走小路没事的，你们就放心吧！”

   “天兰呀，这路上太危险啦，你不能去。”母亲紫芸坚决地说，“还是我去吧。”

   天兰姑娘开诚布公地告诉母亲，马路上小鬼子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路上的行人时时刻刻都担着风险，一般的男人都不敢轻易打马路上通过，作为女人其危险性就更大了；要是走小路吧，母亲又不熟悉，而且路道难走难过，既要绕过沟渠溪流，又要翻山越岭，七弯八绕，弄不好就把人绕晕了迷路了，母亲万万去不得，还是女儿天兰去最合适不过了。天兰对路途熟悉，跑了几趟也习惯了，不会有事的。

   在天兰姑娘的再三请缨下，强震虎和夫人紫芸嗉嗉叨叨，一而再，再而三地嘱咐女儿天兰在路上千万要小心谨慎，不可麻痹大意。

   “我会的，不会大意失荆州的！”天兰姑娘乐观地笑着说。

   这样天兰姑娘一大早，吃了早饭就挑着各种各样的鱼，自信得意地进城去了。

   天兰姑娘出了徐村，沿着小路穿过了许多村落里巷，绕过了一条条沟渠溪流，翻过了一道道山丘陵地，七折八拐，七弯八绕好不容易进了县城，来到她的舅爷爷舅奶奶的店铺。这是一座两层小楼，底下两间，一间作为店铺的门面，做点杂货生意，一间作为生活用房；上面两间是两个房间，是用来睡觉休息的。天兰姑娘进到店铺里，天明哥哥正在营业。他见妹妹天兰来了，急忙高兴关心地问道：“天兰妹妹，又来卖鱼啦？爸爸妈妈和天强小弟他们可好吗？”

   天兰姑娘擦了擦汗笑着说：“他们都很好，你放心吧！”

   天明还是母亲生病时回家去了一趟，已有好长时间没有见着爹娘了，怪想念他们的。

   舅爷爷舅奶奶听到有人说话，知道是天兰姑娘来了，就高兴地迎了出来说：“天兰，今天怎么来得这么迟啦？”

   “我是走小路来的，绕了不少弯路，走了不少冤枉路。”天兰姑娘笑盈盈地说。

   “你这个傻丫头，放着宽大的马路不走，偏要走小路？”舅奶奶责怪道。

   天兰姑娘这才把那天她回去时，在马路上遇到的惊险的一幕和亲眼看到的小鬼子杀人比赛的惨绝人寰的可怖景象叙述了一遍。舅爷爷舅奶奶和哥哥天明听了，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们三人意见一致，都叫天兰以后不要到城里来卖鱼了。因为小鬼子凶残毒辣，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他们经常滥杀无辜。既然路上这么凶险可怕，还是躲着点好，万事都得图个安全。天兰姑娘认为，她开辟了一条通往县城的小路，虽然远一点，难走一点，但偏僻宁静，非常安全，不会出问题的。于是，天兰姑娘拿了一张小板凳，坐在店铺大门的左侧，设摊卖起鱼来了。

   买鱼的人很多，你争我抢，不一会儿就卖得差不多了，还剩两条鲶鱼，天兰姑娘准备留给她的舅爷爷舅奶奶他们吃，自己准备收摊打道回府了。

   这时候，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娇声邪气的女人，尖着嗓音惊叫起来说：“啊哟喂！好漂亮的妞也来卖鱼呀？干脆嫁给我家二愣子算了，那样就不用吃这么大的辛苦来卖鱼啦！”

   天兰姑娘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那个可恶卑鄙的三姨太贡美丽。她是陪着李五乡长来的。李五乡长是来开什么治安会的。李五乡长被小鬼子邀请去开会了，三姨太贡美丽没地方去了，就妖里妖气地到处闲逛，这就闲逛到了这里，碰见了天兰姑娘，说出了这一番无聊可耻的胡话浑话。

   “你别胡说！太可耻了。”天兰姑娘非常气愤地大声说。

   “啊！连外婆都不认啦？”三姨太贡美丽故意大惊小怪地说，“好厉害！”

   “狼外婆！”天兰姑娘没好气地大声駡道。

   天明在店堂里听得清清楚楚，立刻跨出门去，把天兰妹妹拖进店堂里，关了门说：“别理她。”

   三姨太贡美丽自讨没趣地扭着屁股，妖里妖气地灰溜溜地走了。

   天兰姑娘把两条鲶鱼丢给她的舅爷爷舅奶奶，自己就操小路，跋山涉水，吃辛熬苦，回到了徐村，走进了自己的家中。强震虎和夫人紫芸见女儿回来了，也就放心得多了。一家人吃饭时，天兰姑娘把三姨太贡美丽的那一番丑态百出的表演告诉了她的父母。强震虎和夫人紫芸两人听了大吃一惊，他们觉得这个李五乡长已经当了汉奸，是日本人的忠实的奴才走狗。这就苦了也害了田嫂这个忠厚善良的女人了。往后去，大家要多多提防他们，不要被他们出卖了。这个三姨太贡美丽不仅卑鄙龌龊，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大家也必须提防着她。

   天兰姑娘在家休息了两天以后，又信心百倍地挑着她父亲强震虎打捞来的各种各样的鱼，高高兴兴地进城去了。

   强震虎和夫人紫芸两人都认为天兰姑娘走小路进城，只要不摸黑赶夜路，是不会有多大问题的。不过，一个姑娘家，单独一个人出门在外，做父母的总有点惦记，有点不放心。如果到时候不见女儿天兰姑娘回来，母亲还是要到风口路头上去远眺盼望的。这天，母亲已经几次到村外路口来看过了，始终不见女儿天兰姑娘回来，心里有点不踏实。天渐渐地黑了，还是不见天兰姑娘的身影，母亲心里由不踏实变得焦躁不安了。天兰呀，天兰，你怎么还不回来呀？天黑了，娘替你担心着呢！天越来越黑，黑得跟那回一样，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了。母亲急得来回走动，而且直蹦乱跳，不知所措了。强震虎也坐卧不安了。他预感到情况的不妙。强震虎安慰夫人紫芸不要急，在家好好地等着，他就是一直接到城里，也要把女儿天兰找到带回来。强震虎还是穿了一件御寒的衣服，拿了手电筒，噔噔噔地跨出家门，消失在黑洞洞的夜幕里了。

   强震虎根据女儿天兰姑娘说过的小路，大踏步地摸索着朝前走着。他多么希望跟那次一样能在路道上遇见女儿天兰哟！

   天越来越晚，越来越黑，路道上已经没有过往行人，旷野夜空万籁俱静，只有秋虫悲鸣。有时候也会传来猫头鹰的一两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的怪叫声。强震虎虽然有点惊慌害怕，毫毛紧竖，但他还是壮着胆子，硬着头皮朝前闯。强震虎想，要是女儿天兰姑娘作为一个女孩子，真的在这样的夜深人静的黑夜路道上跋涉行进，那该多么困难，多么可怕呀！？这时候，强震虎反倒不希望他的女儿天兰姑娘在静得令人寒心的阴森可怖的夜幕下往回赶路了。强震虎觉得女儿天兰姑娘一定是鱼卖得不好，或者是卖鱼卖得时间太迟了，来不及回乡，她舅爷爷舅奶奶不放心，留她歇息过夜了。要是真的这样，强震虎倒也放心了。可是，究竟是什么情况呢？还是要眼见为实。强震虎加快了脚步，几乎是小跑了。他走过一村又一村，拐过一巷又一巷；他趟过了一条条沟渠溪流，；他翻过了一道道山陵丘地。强震虎又急又累，跑出了一身大汗，终于进了城。强震虎甩开膀子，迈开大步，一口气来到他舅父舅妈的店铺前。天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他用手电筒一照，惊呆了，店铺没有了，变成了残垣断墙，一片焦土，到处还弥漫着呛人咽喉的烟雾，空气中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强震虎心里喊着，舅父舅妈，天明天兰呀，你们在哪里呀，你们在哪里呀？强震虎打着手电筒东张西望，四处搜寻，終不见舅父舅妈和儿子天明、女儿天兰的踪影。强震虎顿觉情况严重，大事不妙。他断定他们是遭到劫难了。此时此刻，强震虎欲哭无泪，欲喊却喊不出声来。天也，这是怎么回事呢？地呀，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在这夜深人静之时，街面上已经没有了行人，除了临街店铺里传出来的如雷的鼾声以外，别的就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强震虎伤心痛苦地坐在那里抽抽咽咽，啜泣不止，鼻涕和着眼泪扑簌簌地流淌下来。那切夫之痛，天不知，地也不知，只有强震虎自己知道。

   后来，有一户开面馆的老板，听到门外的哭泣声，还以为是冤魂屈鬼在哭泣，他想看个究竟，就壮着胆子开了门，见是一个人坐在门外十分伤心痛苦地抽咽啜泣，就把强震虎引进屋来。通过交谈询问了解，方知道强震虎是王保露老爷子的外甥，这才把白天这里发生的惨绝人寰的一幕一一地说出来了。

   上午十点钟光景，突然来了四个端着枪上着刺刀的小鬼子，径直闯进了王保露老爷子的店铺里。四个小鬼子在货架上随意拿了香烟，拿了老酒，抓了花生米。四个小鬼子叽哩哇啦地叫着喊着，哈哈哈地狞笑着，得意忘形地抽烟喝酒，吃着花生米。小鬼子在店铺里胡搅蛮缠，把店面搞得狼藉一片，一踏糊涂。天明这孩子看了气不过，他以为小鬼子听不懂他的话，就駡了一声说：“一伙强盗畜生！”

   谁知这几个小鬼子知道这是不好的话。其中一个矮胖的小鬼子恶狠狠地走上来“啪啪”打了天明两个嘴巴，并咆哮着说：“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坏了坏了的！”

   王保露老爷子夫妻二人，在楼上听到了，赶快下搂来给小鬼子打招呼，也挨了小鬼子的一顿毒打。小鬼子临走时，又拿了烟酒，抓了花生米。小鬼子走到门口，看见天兰姑娘在卖鱼，立刻纠缠起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胡说八道：“花姑娘，花姑娘的！······”

   天兰姑娘听到小鬼子的不堪入耳的赃言秽语；看到小鬼子的不堪一睹的下流龌龊的动作，吓得尖声大叫起来。两个小鬼子像厉鬼魔兽一样地狞笑着架起天兰姑娘就走。

   天明和舅爷爷舅奶奶急得冲到门口，大声喝道：“不准欺负女孩子，你们这伙畜生！”

   小鬼子见王保露他们三人冲上来了，二话没说，回过头来“噹噹噹”连开三枪，就把王保露夫妻二人和天明他们三人击倒在地，血流成河，要了他们三人的性命，小鬼子在中国的大地上又犯下了一宗滔天罪行！可怜天兰姑娘又喊，又叫，又駡，又哭，又闹。小鬼子又折回去，把被他们打倒的王保露夫妇和天明的尸体拖进屋，放了一把火。四个凶神恶煞似的，残忍无道的小鬼子一直看着熊熊大火燃烧起来，直到烧得无法施救时，才狞笑着，连拖带拽，把天兰姑娘架走了······

   根据街上的人议论猜测，天兰姑娘被抓去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被凌辱后，一定会送出去当慰安妇。究竟送到哪里？有的说是送广州，有的说是送南阳，有的说是送缅甸······究竟押送到哪里？谁也说不清。总之是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怜蛮好的一个姑娘，恐怕这一辈子都别想回来了。

   天兰姑娘还活着，活着就能回来。这是母亲紫芸的期盼。因此，母亲不管寒冬腊月，还是刮风下雨，她都常常到村外的风口路边去眺望等待，希望天兰姑娘能奇迹般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让母亲好好地看看女儿天兰姑娘伤着没有，是胖了还是廋了？这些日子来，母亲是多么想念女儿天兰姑娘哟！

   日本鬼子投降了，母亲还是时不时地站在村头风口，迎着刺骨的寒风，望眼欲穿地希望女儿天兰姑娘站在她面前，亲热甜蜜地叫她一声“亲娘”。娘好长时间没有听到女儿天兰的金声玉韵般的甜蜜亲热地叫“娘”了。

   儿子强天强虽然也很想念他的亲爱的姐姐天兰，但他看见母亲这样痴傻地想念女儿天兰，等待盼望女儿天兰就劝告安慰母亲说：“娘，你别等啦，也别盼啦！天兰姐姐不会回来了。”

   “你别瞎说，你姐姐天兰有自己的家，她不回来吗？天兰有爹，有妈，有天强弟弟，她不想念吗？她一定会回来的，你等着吧！”

   强天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陪着母亲在风口路边站一会儿。母亲怎么等，怎么盼，也等不到盼不回天兰姐姐，可是母亲还是常常到风口路边去等呀，盼！盼呀，等······

   五婶和田嫂看到母亲紫芸这样痴情地等待盼望女儿天兰姑娘的情景，都陪着母亲紫芸流下了悲伤痛苦的眼泪。他们也劝说母亲紫芸，告诉她天兰姑娘一定还活着，但天兰姑娘不会回来了，因为天兰姑娘有隐私。听说，大多数被小鬼子抓去充当慰安妇的女人都不愿公开他们的隐私，天兰姑娘也是如此。日本鬼子投降了，她们也一定解脱了，但她们多半是选择在哪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找到她们的归宿，做到人不知，鬼不觉，渡过她们苦难悲哀的一生。她们也是欲哭无泪；她们有恨也不说。她们大多数选择把对万恶不赦的小鬼子的仇和恨，深埋在心底，甚而至于打算带进棺材里去。这是大多数慰安妇的被扭曲的心态和最终的选择。

   她们不愿意说，你们就别问啦！你们应该信奉“理解万岁”，充分理解她们的苦衷。作为家人，作为母亲更应该理解她们的良苦用心，应该原谅她们。她们何尝不想念家，不想念她们的亲人呢？这是她们采取的没有办法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