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蔸里的古刹
天空飘着雪花,地上却没积雪。均田,是个很美丽乡村,这地方我熟,种着菜。林中,干柴一地,拾掇一堆,欲觅纤条捆绑。找来找去,没见合适的。突见十米开外斜坡上,小竹招摇,绿艳艳的,惹人眼球,那不就是上好的绑料吗?
远视,小竹一片一片的;近观,一丛一丛的。丛中一竹,嫩而纤细,高出它竹。其色绿的逼我眼,是绑扎的上等货。哈哈哈,我笑嘻嘻近它,掰了掰,柔而劲道。竹蔸,看清了,尺余的烟斗状。明知根部折不断,我还是用力一拉,结果连斗拽了下来。蔸去一角,内现亮光,一古刹呈于眼,灯火通明,梵音靡靡。
瞬间,我觉得自己闯了大祸,触犯了神灵,怕极了!冷静之后,思之又思,怕是没用的,索性蹲下,往里探,想瞧个明白。哇,好大的一座古庙,导游,举着不同的“巾幡”在殿堂外广场候着。大巴在广场一侧,排列有序。庙宇古朴而庄严,散发着神圣的光芒。其色,以黄色为主,日光下,金光闪闪。殿内,美轮美奂,金碧辉煌。观音高坐莲台,左手于脐托着杨柳玉净瓶,右手微微抬起,翘着兰花指。莲台下,荷花艳艳,波光潋滟;其背,蓝天白云,色彩层次分明,与灰色的远山相映衬。靡靡梵音,袅袅香雾,呛人的香油味,影影绰绰的香客,让人不怀疑这座古刹香火旺盛。
蒲团上,打拱作揖的,有序排列。虔诚跪拜毕,鱼贯入了古刹后院。一壮汉,神情忧郁,貌似绅士,体态微胖,双手合十,跪于蒲团,口中念念有词,思绪飞飞。
此男叫兆华,老父八十八。阿父说胡话,常把魂灵侃。白昼还坦然,权当说梦话。黑夜甚惊恐,体毛皆悚然。医院一检查,大脑萎缩小。住院又吃药,回家又复然。晚上他不睡,时常还夜起。兆华心不宁,怕其夜半出。摔伤不得了,决定亲自陪。
新年刚过完,微风夜习习。窗外冰冰凉,冷风飕飕飞。兆华正欲睡,大脑还清醒。窗户闪黑影,嘶嘶缝里钻。黑影化人形,朝着兆华觇。兆华读过书,知有异史氏。阅过其《聊斋》,下意识:“坏了,坏了!碰上活鬼了。”欲喊想挣扎,无奈体麻木。动弹又不得,嘴里呜噜语。含混而不清,使出浑身劲。挣脱鬼魅缚,心脏直乱跳。摸下老父亲,靠床已坐好。
“爸,你咋坐着,不睡觉?”
“兆华,我们组里的青冥大哥来了,我出去一下。”兆华心里猛地一紧,青冥叔,不是前几年已去世了吗?莫不刚才的黑影是他?兆华定了定神,毕竟自己是个无神论者,平日里不信鬼、不信神的,开灯跟父亲说:“大半夜里,哪有鬼,是你产生了幻觉。”
老亲把一只伸出床外的脚缩了回来,振振有词地说:“你爸还不糊涂,阴阳两世界,实际是一样一样的。你怕我是“二百五”,糊涂了,神志不清啊!只是他们的出行方式与我们不同。他们飘忽不定,一阵风似的。”
兆华听的浑身鸡皮疙瘩,内心惶恐极了。倒是父亲反过来安慰他来说:“兆华,阴间也是一世界,阳间不管你有多厉害,有多少财产,最后都逃不过生死簿。兆华啊,你不要害怕。老爸今年八十八,比起同龄人,算是高寿了……”兆华陪父亲说了会话,困意来袭,说:“爸,天亮还早呢,咱俩睡吧!”关灯良久,父亲窸窸窣窣。兆华知其没睡,睡意渐无,又担心起窗上黑影闪入……
迷迷糊糊,兆华听到父亲喊长卿夫妇的小名。他自信自己没听错,坐起来问父亲:“你半夜喊叔叔叔母(同组的长辈)的名字干嘛?”“兆华啊, 他俩的魂魄刚才来过,还与我聊了一会儿。”
“爸,你别乱说,他俩都还活着,哪来的魂魄?”
“兆华,我也就跟你说说。人啊,都有魂魄附体。只有快去阴间的,魂魄才离身。刚才长卿夫妇,来的就是他们的魂魄。你千万不要认为我是在说瞎话,脑萎缩了,这是真真切切的。”一向不信鬼神的兆华,心里有了些许动摇,世上难道真的有鬼神?马上他就否定了,如今社会如此发达,若真有鬼神,不可能不被发现。
“兆华,今晚见到活鬼(还未去世的),你千万别说出去,心里清楚就可以了,以免引起你叔叔叔母恐慌。你不要以为我老糊涂了,脑萎缩小了,会胡言乱语。”父亲的话句句好像在理,全然又不像脑萎缩的人。不信鬼神的兆华,信念又松动了一些。过去见官员去算命求财,神婆念咒求保,他常嗤之以鼻。今日听父亲言语,心中起疑,莫不真有鬼神?
“喂,喂,喂!这位同志,你跪了很久了,愿许完了吗?”后面排队的在催。兆华回头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站了起来,深深地打了个拱,又作了个揖。他没有鱼贯地随着香客去了后院,而是去一柜台,免费抽得一签。诗云:老鹰未变守山林,一日升天更望闻。今日高言身变化,许君一跃跳冥门。
兆华把诗看了一遍又一遍,“升天”“冥门”让他心中不爽。若不弄清楚诗意,心又不甘,只好掏钱请高僧解签。僧曰:“第一句,是说你父亲垂老,带点小疾,无须惊慌;第二句,是说他日后去世,其德高望重,在地方留有芳名;第三句,他说的那些胡话,是上了年纪,身体也发生了变化,你们后辈毋须惊慌;第四句,一旦哪一天他仙逝,去的快,不会很痛苦。”听老僧一说,兆华脸上的忧郁散了。
大殿后院,还不是出口,而是一商场。商场的香客,瞅的瞅,买的买。售货员的随身扬声器,把个商场闹腾得很嘈杂。兆华在商场一角,听见售货员说:“葛根、黄芪、山茱萸、柴胡、何首乌,能治脑萎缩……山茱萸,我们这里的都是野生的,疗效颇佳。”他开始打量起这几样药材来。葛根、何首乌、黄芪、柴胡,他知道中药铺里有,无需在这买。仔细看了看山茱萸,价格上写着13.8,很醒目,觉得也不贵。这时,一人走过来,叫售货员给他买半斤山茱萸。过秤,包装,那人看了一眼兆华说:“我这是第二次来买它了。我母亲吃了它之后,现在不糊涂了。”兆华亲见其付款,心里踏实了。叫售货员,给他也称半斤。售货员要他付三千四百五十元,他惊呆了,不是13.8一斤吗?售货员叫他仔细看看价格,原来单位是克,英文字很小。欲不买吧,刚才那人已是二次购了。于是狠下心,付了款,心里开心极了,仿佛看到了父亲的小脑渐渐地膨胀起来……
翌日大巴上,兆华闻一客,说了一段买山茱萸的场景,和他遇见的一模一样,心里一沉,仿佛掉进了冰窟窿。又听她说,昨晚与古刹当地的工商部门反映了情况,他们叫她把药材寄给古刹,钱已退回。兆华要的其投诉电话,如被人拽出了冰窟窿,也想如法炮制……
环顾四周,哪有宝刹?哪有大巴?我还在为捆柴发愁,想要的竹竿,青绿绿的,不知怎么回事,尾部皆如火烧一般,去了一大截。柴静静地躺在地上,还得继续找绳。离开了那片竹,下山寻。寻之溪边,这里有人家,还挺热闹的。溪边岩石码头,水流湍急,有妇在漂洗。妇旁,一段草绳,一端水中漂,一头在妇脚下,我顿时大悦,叫她把绳递予我。接绳瞬间,这不是我眼见的绳,而是一竹编烂筐底。这可把我气坏了,明明是绳,咋成这样了。脑海里立马想起竹蔸里的观音,肯定是她戏耍于我。
我无奈地回走,见一木屋,这是我熟悉的木屋。木屋,很旧很旧,板壁上挂着老旧农具,还是没有找到我要的绳。此时屋内走出一人,叫我随他去山上。路,已不是先前的柴路,而是一条水泥路。山中,一庙宇,样貌猥琐,这不是均田的古庙吗?路边,啥时有了商贩摊点?
欲进,庙廊顶部坍塌,砸出好大一个方形“坑”,吓得我回跑。摊贩铺子,招牌纷纷坠落,也砸出一个个圆形的“坑”。“方坑”、“圆坑”,一路朝我追来,隐约有声,“方圆方圆”。好在我跑得快,不信“方圆”,嘴里喊着“子虚乌有”。
醒来,以手护膺,满脑子“子虚乌有”“托”“托”“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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