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第十期刊登了甘肃省孙志诚老师的作品

                                                                                             史超珍的故事

                                                                                                 作者‖孙志诚

作者孙志诚

       会宁流传着许多红军的故事，女红军史超珍的故事就是其中最动人的一例。

据说史超珍是四川人，老家在川西的一个偏僻村子里。她家里很穷，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还经常受地主恶霸的欺压。在她十五六岁时，村子里过红军，她听说红军是替穷人打仗的，就不顾家里的阻拦，跟上红军去闹革命。长征开始时，她所在的连队担任掩护任务。他们拿着手榴弹在山顶上故意炸得烟尘滚滚，以转移敌人的视线，掩护主力部队胜利通过。有一次，他们被敌人重重包围了，几次突围都没有成功，全连战士一个个倒在敌人密集的枪弹下，敌人像疯狗一样扑了过来。史超珍的子弹打光了，她急中生智，嗖地倒进战友们的尸体堆里，又在脸上抹了两把血污。敌人走过来用枪托捣了捣她的屁股，以为她死了，就放心地走了。她等敌人走远了，就钻出尸体堆，把烈士们手中没用完的子弹和手榴弹拿过来，面对他们说了声；“战友们，我走了！”就拧过身朝部队前进的方向走去。在苍凉恐怖的大山里，在荆棘丛生的山路上，她一个姑娘家，孑然一身，孤苦伶仃，走啊，走啊！走得脚底脱皮，口里冒烟，肚子响鼓，终于在一个阴冷的傍黑，她听到了部队前进的脚步声，她多高兴哇！她真想可着嗓门喊一声：“亲爱的战士们，等等我吧！”但当她看见部队的阵容时，她傻眼了：“这不是围追红军的国民党军队吗?”她失望极了，愤怒极了。她猛地追上去把仅有的一枚手榴弹甩进了敌人的队伍里，接着把自己带的子弹全部射了出去，然后，她就在苍茫的暮色里，期待着饮弹而死的那一刻快些到来。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敌人没有向她还一枪一弹，霎时间逃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事后，她才知道，敌人以为他们被红军前后包围了，因而，如惊弓之鸟，掉转方向，逃之夭夭。

        史超珍打退了敌人，又继续向前追赶，黎明时分，她追上了自己的队伍。当团首长知道是她击退了尾追不舍的敌人时，他把自己骑的马让给了史超珍。她昏迷在马背上，她记不清自己多少天没沾过汤点，多少个夜晚没有眨一眼了。

        第二天，史超珍醒过来了，她想起倒在血泊中的战友们，想起家乡受苦受难的父老兄弟姐妹们，她意志更坚定了。她跟随红军穿过荆棘丛生的草地，翻过终年积雪的大雪山，冲破天险腊子口，终于来到甘肃会宁地区和一、二方面军实现了胜利大会师。

        在会宁文庙大成殿内举行的红军会师联欢晚会上，她聆听了朱德总司令和徐向前元帅的讲话。同时，她和自己的女战友们演唱了振憾人心的《会合之歌》：

    胜利战胜一切，

    英雄兄弟们，

    伟大的会合，

    ……

    举红旗，向前进，

    三军齐努力，

    团结反蒋抗日的力量，

    推动中华民族的解放。

        就在红军胜利会师之后，继续北上途中，史超珍负了重伤。她被战友们护送到会宁县城之北十五公里处的柴家门养伤，首长答应过几天来接她。她住的这家主人姓柴，大门临街。她的伤势刚一好转，就站在大门口，望眼欲穿地等待红军来接她。一天几个搜查红军的国民党士兵发现了她，就来抓她。她急忙钻进破炕洞里，敌人的刺刀从她胯下擦过，阿弥陀佛，总算躲过了这次大难。出了这个事，柴家不敢让她再住到屋里了，就把她安排在半山的一个土窑里。她常站在窑门前，望着红军远去的方向，一边流泪，一边说：“红军啊，红军，你什么时候才能打回来啊，你的战士日夜盼着你哪！”可她那里会想到西路军在河西全军覆没了呢？一日黄昏，柴家掌柜引着一个陌生男人，走进土窑对史超珍说:“超珍，这大路畔上人多眼稠，官方追查的又紧，你就到山后去养伤吧，那里有我的一个亲房，他们会照顾好你的。”

        当天夜晚，史超珍洒泪告别了她养伤一月有余的柴家门村，跟着一个陌生男人，翻山越岭，穿峡跨沟，来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山村里，这个村子就是现在的韩集乡支高村。这户柴家对她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她焦躁的心灵得到了一点安慰，轻轻地说：“我又遇到了一户好人家。”可一星期之后，这家掌柜把她和他的儿子安顿到一个炕上了。原来，她被这家人买来当儿媳妇，晴天霹雳，史超珍为了穷人翻身得解放，爬雪山，过草地，枪林弹雨，九死一生，难道现在就到这山湾湾里生儿育女，了结一生吗？她哭、骂、闹，然而，这家人闩住大门，死守住她，她插翅也难逃出这个对她来说比地狱还可怕的家庭了。

       史超珍用无尽的泪水和绝望的哭泣，与这可怕的现实抗衡了一个月之后，终于“就范”了。琐碎的家务，生儿育女的沉重负荷，夺取了她的青春，磨损了她的意志，她成了地道的农村妇女了，只有那一口川腔，始终和这黄土塬不大合拍。

        解放后，会宁县政府对史超珍十分关怀，提拔她当了乡干部，并且给她解决了路费，让她和阔别20多年的亲人团聚。当她走进自己童年时候的村子时，已经认不出自己的家了。她站在门上挂着“革命烈士”匾额的一家大门前，百感交集，泪水横流。一位中年男子走进大门，看见她哭，就说：“同志，你缺钱了还是缺吃了，说上一声，咱给你帮助解决，哭有啥子用呀？”史超珍说：“我啥子也不缺呀，我是离开家多年了，现在找不到自己的家门了。”中年男子说：“你先到屋里歇一歇，我给你打听打听吧！”史超珍抹了把泪水走进“革命烈士”家庭。

        在简短的叙谈中，史超珍方知这就是那她童年时候的家。父母兄长都被反动派杀害了，站在眼前的是她唯一的亲人——弟弟。姐弟俩抱头痛哭了一场。原来，当地政府以为史超珍牺牲在长征路上了，把她追认为“革命烈士”，并在村口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了九个大字：

        史超珍同志永垂不朽

        史超珍在老家住了一个月，就告别了乡亲们，又回到了会宁。“文革”中因她家是富农，丈夫常挨批斗，日子过得很不舒心，她就把家迁到四川老家去了。

        她到四川的第二年就病故了。但她的那些不平凡的经历将永远留在淳朴憨厚的会宁人民心中，子孙万代不会忘记。

                                                                                                                  立  碑

                                                                                                         作者‖孙志诚

         我们周家大湾设立私塾，到现在正好一百周年了。我作为周氏的后裔，早就想着如何搞一点纪念活动了，没想到我在外工作的一个远房老哥忠义，与我心有灵犀一点通，他联系了在外干事的同族兄弟姐妹们，捐了三百多万块钱，今日要亲自送交到村上来。我高兴的一大早，就召集族人，准备了一个隆重的捐赠仪式，专等忠义的到来。

       自周家大湾办起私塾（随后又筹建了正规学校），不知培养出了多少人才，谁也说不出个准确数字来，但从周家大湾走出的学生，有当过省部级干部的，也有取得博士、教授学位的，同时还有获得全国科技贡献奖的，并且还有把公司的规模扩展到国外的，这是不争的事实。这次带头捐款的周忠义就是一个大公司的董事长。

        然而，令我非常焦虑不安的是，眼看临近中午了，约定的交接时间已到，却不见忠义来。我只好打电话询问情况，那边回答是怕不能准时到场了！我心中不禁一愣：莫非出车祸了！再等了一会儿，我就又打电话问，可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直到天黑都连“盲音”也没有了。我就心里直骂忠义：你这老兄什么时候也变成不忠不义的骗子了，这不是用鞭子抽我的脸吗？

         我一时气得半死，就不再给忠义打电话了，同时还下了狠心：他打来电话我也不接了。我就窝着一肚子半气，一眼不眨地熬过了这个格外漆黑的夜晚。

翌日，太阳照透深秋里遍地红叶的周湾时，我的气还没消。我想这气怕把我要撑过梁山了。可不久，腾讯新闻上的一条消息让我怒气全消。这条消息说，某某集团的董事长周忠义回家途中，碰上了一场惨烈的车祸：一辆重载大卡车撞翻了一辆正在快速行驶的客运车，几十人受了重伤。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横祸，周忠义毫不迟疑地放弃了衣锦还乡，驱动自己的“路虎”，急速地往附近医院接送伤员，不仅如此，他还把带在身上的几百万现金垫付了医疗费……

         看到这里，我不禁泪水夺眶而出：“忠义，忠义啊，我敬重的好兄长啊，咱周湾村不需要立碑了，你已经代表周湾人把一座丰碑永远地立在了老百姓的心坎里！”

2024年1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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