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号
《茉莉花》的手机铃声刚刚响起,我猛然坐起来,推推旁边熟睡的妻子,借着路灯映过窗帘的微弱亮光,开始窸窸窣窣地穿衣服。妻子揉揉惺忪的双眼,问我这么冷的天,起这么早干嘛。我说赶紧起来为儿子做早饭啊。她说儿子不是已经上大学了吗?都走了三个多月了,你还这么神经质?我“哦”的一声,拿着衣服愣在那儿。
从上幼儿园开始,儿子便养成了每天必须吃早饭的好习惯,不管时间多么紧凑,不吃早饭就不上学。常见的牛奶、包子、豆浆和油条统统不要,非要正正规规地喝米粥或吃米饭,还要有一、两个下粥菜或下饭菜。菜倒是不用讲究的,我父母房前屋后的青菜、白菜或萝卜等家常菜即可,袋装的榨菜也行。
幼儿园上学时间晚,但我与妻子还是在手机上定了时间,设置了铃声,生怕万一错过上学时间。起床后我负责做早饭,妻子负责为儿子穿衣洗漱,吃过早饭后再由我负责送去学校。尽管我父母有时从乡下住过来,帮我们接送孩子,但我们并没有因此解除铃声。
一晃,我乡下的侄儿也已到了上学的年龄。因为要照顾他,我父母来我这儿的次数越来越少,最后就呆在乡下了。而随着年级的提高和学校的变化,儿子上学的时间越来越早,我与妻子的手机铃声,设置的时间也越来越早。接送儿子的工作,就完全由我们来承担。
进入初中后,儿子没有像有的同学一样住校,而是采取走读方式,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家庭之间。我联系了两个其他班级的同学的家长,每星期轮流接送孩子。尽管这样,我们每天依旧按时起床,为儿子准备早饭,在轮不到接送的早晨也要将他送到约定地点,看着他上车去学校。
考虑到儿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应该跟上,早饭不能再是简单的萝卜青菜,妻子于是每天变换着饭菜。为了这早上的饭菜,那可是下了一番功夫,有的菜在前一晚就准备好了放在冰箱,第二天早上加热即可,而有的菜必须是即时焯煮煎炒的。早饭将要做好时,我或妻轻轻推开儿子的房门,叫醒还在睡梦中的儿子,督促他起床吃饭。儿子吃得津津有味,我们看着他茁壮成长也乐在其中。
高中阶段的学习是艰苦的,早上六点半必须到校,迟到了必须讲出原因,一次两次不要紧,到第三次时班主任就要跟家长谈心了。我与妻子不敢马虎,将手机上起床的时间又往前调了一调。五、六月份起床时已是晨曦微露,早起的鸟儿耐不住一夜的寂寞,已站在小区里的树枝上浅吟低唱。三九严寒起床时还是万籁俱寂,繁星点点,阵阵寒意布满周遭,手指沾到冷水就不由自主地往回缩。
不经意间,儿子长成了一个帅小伙。每次出门上学前,他总要去照照镜子,对着镜子眨眨眼睛,甩甩头发,然后拿起书包快步下楼。在春夏的朝阳里,抑或在冬日的路灯光下,我送着他,在学校门口分手。我看着他耸耸肩膀,昂着头,穿过操场的塑胶跑道,汇入到学生的人流里,意气风发地向教室走去。
日子像水一样悄无声息地流走,我与妻子在这日复一日的手机铃声中起床,重复并快乐地做着同一件事。就在这样的时光里,我们年龄渐长,白发渐生。
我年少时,父亲每天晚上都要设置好闹钟的闹铃,第二天早上鸡还没叫,闹钟倒先响了。父母亲听铃起床,接下来便从灶屋间传来轻微的锅碗瓢盆的声音,时间不长就飘来了饭菜的香味。准备得差不多了,母亲来叫我起床吃饭。那时候一直不理解父母为何那么早起床,长大后,及至我自己有了孩子后,才体会到了父母的艰辛,才明白叫醒父母的,不是闹钟,而是责任和无私的爱。
我在部队服役时的起床号,那是真正的起床号。清澈的军号声不仅响彻军营,还传播到了两公里以外的集镇。寒冬腊月里起床后站军姿、踢正步,脚下的冻土被站得融化,军用胶鞋踢坏了一双又一双,鼻涕流下来时身上却汗流浃背,风沙遮住了双眼依旧士气高涨。日居月诸,在这样的起床号声里,我学会了坚强,也渐渐懂得了“责任”一词的深刻内涵。
儿子进入大学后,我没有解除手机上起床的铃声,它每天依然按时响起。它催着我早起,催着我奋进,催着我在风雨路上不要迷失方向,一直向前,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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