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国的你们:都走好
真是世事无常难预料啊!今年刚过去7个多月,我便送走了两位至亲的人。一位是我妻唯一的亲哥,一位是我大伯仅存的小儿子、我的亲堂哥。两个人都是在劳动中倒下的,而且事前并无别人感觉到的离世征兆。真是应验了“病人在床上挨,死人在路上撑”的古老俗语。
妻哥64岁,一直做着瓦匠头,带着一班兄弟姐妹,走千家踏万户的帮人家砌墙造房、修房补屋、填平造路的活儿。今年3月11日即农历二月初五,明知身体不怎么舒服的他,硬撑着开着自己的那辆电瓶三轮车,载着2男1女的大小工,往县城赶去。要把那里包干的超市装潢的最后一天活儿,干完收尾,因为第二天要赶到邻乡的另一家去开工:老房翻新。人家看好了日子,已经是约时掐日的,不好改动了。所以,他只得硬着头皮去。车行半途,握着车把的手摇摇晃晃,显得十分艰难,大滴的汗水直往下淌,脸色越来越难看。坐在车上的一行人,看看色样不对,立即叫他停车去医院看,他只是交出了开车的权力,由别人代开,仍然是一句“没事的”,叫同行们快开车往工地上赶,要在今天把活儿做完。一个多小时的行程,终于到了工地,工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他头重脚轻的下了车,开始迷迷糊糊起来,并说肚子饿了要吃点粥。随行的工人立即用电饭锅给他煮,但盛上一碗他却扒拉不进嘴里,给他喂进嘴里却咽不进去直往外流。开超市的老板和在场的工人感到很不对劲,立即叫他去医院看。他仍然不同意。大家剥开他因不愿去医院而紧抓着电瓶车门把手的手,强拉硬拽进超市老板的轿车内,直奔就近的最好的第一人民医院。上午九点多进入急诊室,人便进入昏迷状态。紧急抢救,大量用药,氧气跟进,维系呼吸……但肺、肝、心、胃普遍衰竭,功能皆失,拆腾了整10个小时,还是没能挽救回来。8时许,遂然而去。没有留下片言只语,没有给自己的儿女提供片刻的服侍照料的机会。更不知道我们中午匆匆赶来、7个多小时的在急诊室门外苦苦等候、默默祈祷、急急问询和一再向主治医师的哀求:“请不要考虑钱的事!那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帮我们作百分之百的努力。”任凭悲恸、遗憾和痛惜,长期地折磨亲人们的心灵,他只顾决绝溘然的离去。
要知道,3月8日、二月初二的晚上,在他当天早上打来恳切又诚挚的催促电话下,我陪妻子按时赶到岳父家过 “二月二、女儿回娘家”的传统节日。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一大桌子人,围拢一块,有说有笑,喝酒聊天,好不开心。紧挨着我坐的他,边吃边告诉我,城里超市装潢的活儿做两天就结束了,回来初六有一家危房翻修要开工,还有,镇上和村里要搞改厕,工程量不小,他也要参加。“今年的活儿不少,可以做到年底。”他信心满满地说。我吩咐他:活再多,一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二要保证工地的安全。“我好好的,你们放心好了!”信誓旦旦,毫无半点不兆迹象。谁知道,时过两天,第三天的早上,上了工地的他,突然病变并最终不治而去。这份猝不及防从天而降的痛,怎不撕心肺裂,魂魄俱疼且久久无法减缓与消散?!生命一天,劳动不止,奋斗不息的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不顾上有八九十岁的老父老母要孝敬、中有病体残身的妻子要照料、下有在校在读的孙子要照看的现实挽留,毅然决然地独往天国,孤苦伶仃熬长夜呢?你为什么平时不注意保养和修整吃重超负的身体,连轴转日夜做,有个疼呀痛的,不吱声,自忍住,强作欢颜,硬撑死扛,一直以消耗自己的生命来维持一家老小的生计呢?大哥,你走南闯北几十年,经风砺雨见识广,露水饭吃了一茬又一茬,却还是如蒙童般这样不顾前不瞟后只看眼前的“作贱”了自己,终成短命的“蜡烛泪干始成灰”,究竟为了啥?你虽远去了156天,任凭我早上想晚上猜夜里揣,还是一直穿不过看不透整不清楚和明白。我这心结千千怎么、啥时能解开?
当我深陷突然痛失妻哥至今还是无法自拔之中时,又一噩耗訇然而来:住在老岸永安沙、现搬迁到港城东屏花苑28号楼的66岁嫡亲堂哥,于8月10日离世。如同五雷轰顶,一时间惊骇得脑子碰线麻木呆滞不知所措。
堂哥与我家居住两地。他住的是先围垦的老岸地,我住的是后涨起的新大陆,虽然都是得益于长江潮起潮落的沙土淤积而成,但因为成陆时间的早晚之别,现在分属两个不同的行政区划,相距几十里路。堂哥的老父是我父亲的嫡亲大哥,因为我那会纺纱懂织布善经营的爷爷解放前就在老岸上买了田地,所以,先娶妻的大伯,被勤劳持家的爷爷分家到老岸地区,在那里成家立业,繁衍生息。由大伯开始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以及由此开头的子子孙孙们,便在那一方水土上扎根、发芽、哺育。尽管我们是一个根脉上衍生下来的近亲,因为地理的原因和各自有家有工作的实际,所以,长年累月的难得常来常往。除非各自家中有个婚丧喜庆之类的重大活动,才不得不走到一起聚到一块儿。
今年的5月13日即农历的四月初九,同样住在港城春江花园的大老婊、即我大姑妈的大儿子,为其逝去的母亲做忌日周期,请了我们这些近亲去参加祭祀活动。那一天的中午,我与隔了整年未见面的堂哥,终于相见并坐到一张桌子上吃饭。他还是一如往常的瘦削,精神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的好,但看不出有什么大碍的地方。席间,我劝他喝点啤酒,他欣然同意,并和我一再地碰杯互敬。边吃边喝边聊,好不顺畅轻松。他告诉我,接了一个小装潢工程,带了几个人在贴室内墙壁和地面的瓷砖。蛮划得来的,按平方算工钱,一天下来,有三四百块的净收入,虽然苦点累点,但做得来劲很值得。我见他脸色憔悴并时而轻咳,就劝他要注意身体,多加休息,吃力了累了就歇息,不要蛮干。把身体累垮了,蚀了自己的大本,即使钱挣到手了,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也是一句轻描淡写的话:“我知道的,没事的。趁着现在还做得动,再多做点多挣点,以后就定神养养老了!”风轻云淡,豪情满怀。
就此一别,三个月不到,准确地说,分别仅87天,竟阴阳相隔。8月10日的早晨,严重病危无法救治的他,被从上海华山医院带着氧气瓶、勉勉强强回到家,再也坚忍不住高烧不断、肺结核病变扩散全身,浮肿的剧痛等等不休无止的折磨,终于中断了游丝般的气息,没有半句的吩咐和安排,顾不上与孤妻苦女独孙女一个眼神或半个哈欠的告别,就匆匆忙忙地去了他永远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天边。
8月14日上午九时许,我们一行10余人,个个背着一颗沉重的心情,来和他作最后的告别。无论是他唯一的大嫂和唯一的侄儿、他的亲哥、我的堂哥的妻子和儿子;还是一直挚爱着他的妻子和独女与唯一的今年刚考上重点高中的16岁孙女,悲痛欲绝之中,更多的是惋惜和怨怼:他这个人挤得很、拧得特别,一门心思一天到夜只想着死做挣钱。明知身体不适,还硬撑着去做。开始发热高烧,先到社区卫生室,再到镇卫生院、市医院,城里第一人民医院和看专科的第六人民医院,一一检查。没有查出个究竟,医生开了要挂10天的盐水,他挂了4天就不挂了,说感觉好了,不需要挂了,浪费什么钱,不值得。就这样,几乎一直是在与他斗争斗夺中进行着劝他医治与不愿医治的拉锯战。这期间,念念不忘干活、一生一世做惯了的他,稍有一点气力和精神,就上工地干活。最后一次离开工地是在粉刷墙壁时,拿灰板的手毫无半点力气的根本挥舞不动了,人也终于支撑不住地瘫软下来,才不得不走下做工的“火线”。真有“一息尚存奋斗不止”的英雄壮举。岂知挨挨拖拖,病也反反复复,越来越复杂变异,最终转化扩散到全身,并发症跟着兴风作浪,导致主要器官衰竭而无法挽救。真是小洞不补大洞吃苦啊!“一条命就这样地没了!”他侄儿非常痛惜地说。
谁能想到呢!这两个撑天拄地天天在干活挣钱的人,三扁担、不,就是六扁担也打不倒的人,会在今年突然地离世呢?再聪明过人的智者,也是无法预料的啊!
其实,一台生命的机器,是父母给予的血肉之躯。不是钢铸铁造的,即使是钢铸铁造的,也有保养和维护的必要。因此,好好呵护和保养这副血肉之躯,既是真正的自爱,更是对养育之恩的父母,最好的回报与最大的孝敬。可惜,我的两位哥,不谙此道或明知故忽视,开足生命的马力,冒着黑烟的前行,任凭长时间的内损大伤而不停步,日积月累终成恶疾,突然倒下、猝然离去,也就见怪不奇了。一样的痛,如针尖扎心窝,亲人们的疼,你们知不知?要用多长多久的时间,才能化解与消散,你们懂不懂?
对于逝去的生命,亘古至今,没有一剂起死回生的药。直面现实,痛彻肺腑,我们唯一可做的就是祷告他们:在天国,都走好!切记在世自“虐的过”,不要再太苦过累极疲惫了!当然,每一个生者,无论你平凡或伟大、崇高或渺小、光荣或卑微,在永葆奋斗进取之志的同时,更不要忘记时时提醒般的自问一句:如何好好的自爱?这,才是我们悼念和追思每一个逝者的最好方式!(江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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