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是清欢
“清风明月都该应是一个人的事情,倒是吃饭,是人多些比较有味道。”
早些年习惯了一个人来往,对于吃饭,几乎不在心上。饿时多一碗饭,饱时少一个菜也无妨。后来认识一些美食爱好者的朋友,于是吃饭变得有趣起来。身边有着一个胃一样大的心脏和一个从事餐饮的朋友,我和三圈的肚子没有被智力和粥粥逼得吃出游泳圈,已经是开恩了。对于粥粥来说,万物可食,可亲,可香,于是万事可爱,可乐,可喜。
我喜欢这样的姑娘,干净得如同泉水一样,笑起来可以洗清生活里的丧,就连生气也只会把眉毛皱成天津小麻花的样子。智力则是一只精致的猪,傍晚五点被拉去吃叨叨一周的烤鱼也是常事。她说吃饭哪能是一件随随便便的事呢。大概如此,所以她做起事来,专注且认真。三圈呐,同我一样,不知道吃啥那就还是杂酱拌面吧,在无法做出选择的情况下,选择最常吃的面,铁定没错的。拌面要额外加点汤,除了我,新一食堂难见第二个人。这也许是最无声的妥协,也是最有效的斗争。
回家之后,三餐通常只有两餐,醒的早则喝粥充作早餐,醒的晚则自动取消。因此午餐和晚餐变得尤为重要,从准备食材到起锅炒菜装盘,起码需要两个多小时。这期间,可能要跑上好几个山头,才能准备妥当三碟炒菜,翻遍干菜袋子,才能配出一碗汤菜。
偶有赶集归来,恰逢遇上大雨天气,忽忽啦啦,往人头顶砸下来,路面瞬时起洼,生出成千上万朵涟漪来。过往的行人按着就近原则,止了脚步,停了车,皆躲在别人的屋檐下。若主人在家,便要话上几箩筐家常琐事,若主人家闭紧门,三三两两借檐躲雨的人,搭上几句话便拉开话匣子,就着这瓢泼大雨,一句接一句地说着这一趟路上的见闻。男人间的话题提不起兴趣,那些要扯出下象棋似的逻辑的事情,光从某某某这年头上哪赚了一笔钱的话题开始,就已经够上脑筋了。索性不听,偏爱听那些阿姨们,脱了拖鞋当坐垫,坐在避得过雨的阶梯上,说着哪条菜行的大蒜便宜几块钱,今年的西红柿普遍小个,终归不是自家长的,生脆生脆,炒菜打汤都不怎么香。
搁旧历年里,大家勤勤恳恳,五谷生长得慢,稻子一年一季,玉米一年一季,红薯一年一季,花生、大豆、土豆、芋头……四季只有一个轮回,用日子熬出来的粮食,一粒一粒皆用尽了心思。
这里的每一座山,每一片林,都有他自己的名字。同人一般,专属且独一。或许人有重名,但山林的名字是不会重复的,因为他们所在的点,连接起来可以是很多条回家的路。譬如路子顶的玉米炖骨头,坳石坝的空心菜加一个西红柿做汤,石瓦林的蘑菇吃一次就行,多吃几次会发腻。塘坎原本是立好田坎的水田,从老屋搬上来之后,推倒田坎成了菜园子,一年里各种菜蔬交替着栽种。
四季豆切丝炒肉,豇豆剁成沫,或腌制或爆炒或汤煮都是一道下饭的好菜。最爱的是茄子,或菜油炸或煮熟手撕成条,加以蒜泥、葱姜、麻辣、香精、食盐等佐料,青嫩的黄瓜拍碎,成块,佐料可略同,大碗拌匀,平碟装盘,放入冰箱稍冻几分钟为佳。雨过之后,土质松软,翻了新土,撒上小白菜的菜籽,个把星期就能成熟。洗净沥干,伴以西红柿片,干豆腐丝下汤,青红之间,夏天的舒适都在一碗汤里。
早晚的餐一直忙不完,熬粥这件事只能偷闲,像是给生活增添一丢丢仪式感,小窃喜后带来满足感。午饭过后,爸妈吹着风扇已经午休。翻箱倒柜找出往年晒干的黄豆,开水泡胀,同时将电饭锅装一半的清水,静等烧开。落花生翻炒焦脆,手机播放着《长安十二时辰》,眼不动手动,手指轻轻捻搓,使花生去皮,选取质好者,水开则下锅,煮至涨破开花,黄豆随后。雪梨削皮切小块,依次下锅。糯米一平碗淘洗,清水洗净,沥去杂质,倒入水中,半熟时加清水,加冰糖,反复熬至粘稠状。熬粥几次,绿豆、冰糖雪梨、皮蛋瘦肉……过程不一,重在自创花样,每一种新的尝试都会得到一种新的味道。熬一碗粥和爱一个人同等有趣,都是用日子慢慢地等,一天一次,一年一季,一生一人,钟情且专一。
不觉这百年人世有什么值得留念,偏每见些奇巧光影,这山水几亩皆比人心精彩,除去无关紧要的人事,又觉万物可亲,草木比之你我要多七分深情。但孤独是一个人的世界,除了触摸不到的意象,吃饭就显得真实得多。肉在脸,在手,在肚,每多一圈,对生活的爱也就会多一点呐。这世界匆忙而疾,我爱你,所以三餐变得忙碌,生活变得琐碎,孤独变得有趣可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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