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油往事

 〔散文〕

                            猪 油 往 事

                               班祖恒

在桂西老家，群众有杀年猪的习惯，因而家家户户都养猪。20世纪70年代以前，市场还没有开放，国营商店也没有饲料卖，群众养猪主要饲喂红薯藤、芭蕉芋，还有构树叶等野生饲料，临近年底年猪需要催肥，饲喂的红薯和玉米，便是最高级的饲料了。由于猪都是自然增长，一年养下来，一头猪一般不足两百斤重。

那个年代，实行生产资料集体所有制，是不允许私自开荒种植作物的，我们当地群众炒菜用的植物油茶油，是集体分到各户的油茶籽自榨的，非常有限，总是不够半年食用，因而动物油猪油成了重要的食油。为了多得猪油，群众常常把猪养大养肥，一头年猪往往养两年甚至三年。

因为集市没有猪肉卖，要等到春节杀年猪才能吃到猪肉，人们对猪肉的馋样可想而知。有一年，我们屯子里有个汉子杀年猪这天的头一餐，竟吃了12块又大又厚的肥肉，哪料肥肉吃多了口渴，他忍不住喝了半瓢冷水，结果腹泻了好几天，春节都过不好。

杀年猪那天，女人们总是早早起来烧开热水，接着临近的几户人家男人们轮流把年猪放血后，各自回家把猪放到劏槽上剥毛，然后扛着已刮净毛的猪来到八中河边，洗净外皮、破肚、掏出内脏清洗，再把猪扛回家，选出上好的猪肉、排骨和下水，安排一个人下厨，其余的人将骨头剔出，掰出板油后，留足春节食用的猪肉，把剩下的猪肉割成长条，用食盐腌好，放入大缸，过几天食盐浸匀后再用竹篾一条一条串起，挂到火灶上让火自然熏烤，成为腊肉。

那些猪板油或于当天下午由女人用清水洗净后，切成两三厘米长的条或块，还习惯把没有一丝瘦肉夹杂的肥肉切好，一起放入炒锅中，加入小半碗水，大火烧开锅，然后转小火慢慢炼猪油。其实，很多家庭并没有在当天炼猪油，而是放在盆里留几天，让猪板油和肥肉稍有臭味再炼油，就像臭豆腐闻起来是臭的，吃起来却是香的一样，稍有臭味的猪板油和肥肉炼成猪油后，吃起来有种独特的香味。

以前，我们邻屯有位老师就特别喜欢吃稍有臭味的猪肉。他每次用当月定量的肉票到公社食品站买回猪肉后，不是现吃，而是拿到橱柜里放几天，等猪肉稍微有点臭味后才拿来煮吃，他总是吃得津津有味。

那个时候，我们屯子旁边的八中河鱼很多，每年要到农历三月初三过节时，群众都相约到河里闹鱼。个别群众也有喜欢吃稍微发臭河鱼的习惯，与那位喜欢吃臭猪肉的老师也是一个道理。

炼完猪油，一般捞出油渣另放，待油自然冷却后倒入缸内密封保存备用。我的母亲炼完猪油，并不捞出油渣，而是让它沉到缸底，年中最馋肉的时候，再久不久捞出一碗来给我们兄弟姐妹打牙祭。

我们屯子周边的路边和山上，到处是一种不知名的灌木，每到农历三月中旬，它的枝头开满一簇簇桃花似的花，群众喜欢把它采回来，在热水中去涩后晒成半干，用油渣一起煮汤，也很美味，可惜现在这种灌木几乎灭绝了。

在我们当地，吃食茶油和猪油有这样的习惯，煎鱼一般都用茶油，因为茶油煎鱼不沾锅；还有，一般是热天吃猪油，到冷天吃茶油，尤其是煮汤，因为猪油属于油脂中的“脂”，在低温下会凝固成固体油脂，吃菜时筷子沾满油脂。

对于猪油，至今我还有很多难忘的记忆。小的时候，我们喜欢把干鱼、茄子、西红柿拿到火炭上烧烤，烤熟后用筷子夹到大碗里，然后浇上猪油拌匀，吃起来非常美味。

当时我们家是一个大家庭，有十几号人，每餐饭都要摆两桌。父亲和两个叔叔都喜欢喝酒，一旦到河里打得鱼，或是到山上打得野兽，都会叫来亲戚或邻居一起喝酒。他们特别喜欢把辣椒拿到火炭上烧烤，烤熟后用筷子夹到大碗里，然后用剪刀把辣椒剪碎，放上猪油，父亲常说那是最好的调料。

曾有一段时间，人们都盛传吃猪油容易长胖，甚至对健康有影响，我感到非常困惑，因为我们过去经常吃猪油，发胖的人却极少，临近的一个乡镇，群众几乎习惯于吃猪油，也没有人普遍发胖的症状。

最近，我看到媒体上介绍，猪油与一般植物油相比，有不可替代的特殊香味，可以增进人们的食欲，特别与萝卜、粉丝及豆制品相配时，可以获得用其他调料难以达到的美味，它含有多种脂肪酸，猪油在人体的消化吸收率较高，可达95%以上，饱和脂肪酸能提供极高的热量，它还有很好的食疗作用，对食用人体没有什么害处。

现在，猪油已经成了我们那代人的记忆。

作者简介：班祖恒，男，壮族，广西田林人，广西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今日作家》网刊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中国乡村》《齐鲁文学》《右江日报》《百色文艺》《江山文学》《西部风微刊》《田林文艺》《今日作家》《乡土作家》等报刊、网络平台，出版有文学作品集《百叶草》、传记《弯弯的路》、小说集《市井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