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毛钱的爱

左俊平

那天，清理屋子，见地上有一角钱的硬币，因为手里正忙着活，就让儿子捡一下，正在写作业的儿子，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听见，还是故意装作没有听见，半天都无动于衷，直到我有些生气的大声嚷了一句，他才慢腾腾的走过去，懒洋洋的捡起那一角钱，有些用力的朝餐桌上一拍，然后极为不满的大声问我，不就是一毛钱，值得发那么大的火吗？儿子的话噎得我半天回不过神来。是的，一毛钱值得发那么大的火吗？看着餐桌上的那一毛钱，我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记忆深处的那个冬天。

二十五年前，我正在镇上读高中，也是儿子目前的这个年龄，由于学校离家远，只能住读。那时，国人的生活水平普遍都差，生在农村的我们更是一贫如洗，因此，在校学习的生活是异常的艰苦。每个星期六的下午放学后才能回家，星期天的下午返校时背上十来斤的大米，拎上几个罐头瓶装的自家淹制的咸菜，外加三毛六分钱的蒸饭费，就是我一个星期的全部生活。那咸菜经常是冬天结成冰碴，夏天长满蛆虫，我们却照样要把它一点一点的吃掉。那时，学校的食堂也卖炒菜的，一般都是五分钱一份，除了老师以外，学生买菜的人是极少数的。

那是元旦之前的一个星期天，母亲在给我蒸饭费时多给了我一毛钱。看着我一脸的惊异，母亲却很平静的说，这个星期你就买两回热菜吃吧！我本来是很高兴的要把钱装进口袋的，可“天生爱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性格，又令我不得不不停的问母亲多给我一毛钱的真正理由。因为母亲向来就是精打细算的过日子，她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多给我们一分钱的，更别说是一毛钱。母亲被执拗的我缠得实在是有些烦了，才有些无奈的告诉我，前两天她病了，躺在床上整整一天都没有吃东西，肚子明明饿得发慌，却实在是没有一点胃口。直到第二天早晨，听见门外有卖豆腐的叫卖声，心里一下子就有了想吃东西的感觉，可是当她慢慢的下床，拿着一毛钱十分费力的来到了门口的时候又犹豫了，在门口站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没有买，不买的原因就是因为母亲突然想到，要是那一毛钱给的我的话，就可以在学校买两顿的热菜吃。

那天下午，尽管我一再拒绝要那一毛钱，但母亲还是固执的把那一毛钱塞进了我的口袋。那个下午，当我返校的时候，脚步始终迈得有些沉重。

尽管几十年都过去了，但那个画面却始终在我的记忆里难以抹去。一个数九寒冬的早晨，一位病得十分虚弱的母亲站在瑟瑟的寒风里，依门而立，把手心里的一毛钱捏出了汗，最终却是为了让健康的儿子能够吃得舒服一点，而舍不得把它花出去，为自己换回一顿可口的饭菜。

如今，母亲手里的那一毛钱早已不被任何人所看得起，然而，有谁能说得清母亲手里的那一毛钱，到底载满了母亲多少的爱？

 2006年6月刊登在《保定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