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家书

一封家信

生毅贤兄：

你好！还记得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通信啦，最近的一次联系（虽然只是手机短信）也有八年了吧。八年来，地角海涯，阴阳两隔，你在天国里生活的还好吗？你可以尽孝，能够尽情地侍奉爸妈，但你却撇下了妻女，留给她们一个残缺的家。八年的思念，三百三十六月的怀想，二千九百八十多天的牵挂。昔日的同学深情，昨天的共事生涯，当年的辉煌业绩，以及我们美好的青春和你横溢的才华······这些，你都舍得下？！

八年前的那个冬天，给人难以忘怀的酷寒。你告诉我手术很成功，不久将返回马鞍山。我的心中才有了一丝温暖，才知道你已在上海医院。从此就没了音讯，断了鸿雁。我一直天真地认为：没有消息，就是没有危险，就是平安。直到第二年花开春暖，我偶遇你的堂弟士全，我还告诉他：你手术很成功，现在家中康复保健。可士全告诉我；你已经走了，和那个寒冷的冬天结伴，与今春擦肩。还说没有告诉我的原因一是路远，二是天寒。我知道这不是原因，这仅仅是一种安慰，一种解劝。任悲伤弥漫世界，任泪水模糊视线。我发给你的那条短信，竟成为诀别，成为最沉重的语言：“生毅兄：首先祝你精神愉快，睡眠充足，手术成功，早日康复。岁月的风雨，虽然把我们青春的年华洗去，但却浇灌了一代人的坚韧与不屈，茁壮我们的真诚与勇气。命运注定我们是多灾多难的一群，我们注定在多灾多难的命运中，展示我们的顽强和毅力。不论工作，不论生活，不论学习。以不变应万变，用我们优良的品性和特有的素质，笑傲人生，美丽心情，搏击风雨！”二〇〇四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更没想到你的回电，居然成了我俩人生对话的最后晚餐：“我一直想改变你生活和工作的环境，但无能为力。我们应该同甘苦共富贵。可命运总是难为我们，就让我们坚强起来吧！”二〇〇五年元旦。直到今天，这两则信息我一直保存着，时不时地拿出来看一看，只是意犹未尽，只是心有不甘。我甚至恨世界不公，怨苍天无眼。

生毅兄，请你不要生气，我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些年，家乡还是那样，没有太多惊喜，早出晚归，春华秋实。只是路通了，到村是水泥的，到组是砂石的；路灯也到你老家的队里；我们住家的两个村也合二为一。我的工作没多大变化，你是知道的，小职员低工资。综改后已彻底取消了农业税制，基层财政所的职能也从征管到服务，发生了重心转移。时光无情，岁月太急。一晃我们都朝五十奔去。求学、工作、结婚、生育，一切都平淡无奇。同学难得相见，相见后自然会问起你，你的坚韧、你的憨厚、你的朴实；你的热情和无私，没有谁能够轻易忘记；你的聪颖与刻苦，大家随时都会想起。我甚至告诉他们：你毕业后去了江南，从工厂到机关，再招考到市质监局，听说还是个中层领导，不大不小的，再后就是生病、住院、手术，最后身登仙域。兄弟如手足，同学胜兄弟。我只能在梦里旧事重温，前缘再续；我只能在纸上思念汩汩，浮想历历。

生毅，你走得太快，超出了我情感的承受能力；你走得太远，让我们的意念一时无法企及。一阵风吹动衣袖，可是你给我春天的慰藉；一只喜鹊静立枝头，该是你对我深情地注视。等着，等到夜深人静，等到霜冷采石；听吧，听蝉声刺破夏天，听雪花呼唤大地。我把记忆的神经搓成怀念的牵绳，梦回清河；我把曾经的音容叠作思念的纸船，水流天西。毅兄，叫我如何不想你。阶梯教室还在，老复（我们当年复读时的戏称）的影子抹不去；生化教研室虽已拆迁，可我们谁也忘不了当年栖身的条椅。就像东街的油茶，北街的蒜泥；东风旅社的蒸饭，县委大院的豆丝；甚至宾阳楼前的一张合影，甚至一首叫做《橱窗》的小诗······昨日是天上的星辰，数不尽暮霭晨曦；回忆是地上的尘埃，捡不完夜念日思。今生我注定在思念的天空下，追寻昨日好梦，倾听梦里心曲，述说心中的四季。花开花落，秋风秋雨。

噢，生毅，忘了告诉你，我写的二首七律《怀念生毅兄》刊登在《硖石诗词》第三十期。还有你的女儿明岁高考，任子的女儿已研读京畿，我家犬子正在大连实习。这些都有赖于你生前的教诲和生后的保佑，当然也离不开孩子们自己的努力。一个人在外，不比在家里，多一些开心，少一点挂虑。不论有多远，也不论在哪里，我们的灵魂总是在一起。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是的。既然悲哀无言，毅兄，就让我们相约今天：不做啼血的杜鹃，把岁月经营得血泪斑斑；就化作傲雪的梅花，让冬天绽放出新韵点点。所有的痛苦与悲伤，只让我两默默分担，不再流淌，不再传染；所有的快乐和美满，都留给他人，留给世界，留给明天。

情长巾短。就此搁笔，笺寄白云，书托天蓝。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能抽空回来看看，不管是黎明，或是夜晚。哪怕是一个背影，一个笑脸。再见。

贤兄归休乎，春风独步，得伴青莲邀皓月；

愚弟懊咿矣，泪眼难干，常怀斑竹哭长歌。

致以

兄弟之礼！

愚弟尚平泣涕顿首

二〇一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