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江之殇

文/张成军

  周末的午后，位于宿豫林苗圃内梨园小院里，微醺的我坐在凳子上，品着妻子端来的香片；三月的风，轻轻吹过，夹杂着淡淡的花香，赛雪欺霜般的梨花占满了近百年老梨树的枝头，看着眼前的美景，心情无比轻松的我，惬意的思绪不经意间穿越到那被历史封存的遥远、遥远地远方…..

  “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波涛汹涌的乌江畔，面对浩浩江水，身着一袭白色长衣的少妇，满面悲色中显着倔强，轻启朱唇，吟唱着被称为“不苟活”典范而流传于后世千年不衰的今古绝唱，此诗正气浩然充斥天地之间，风骨凛烈直令鬼神徒然变色。猎猎的江风中，乌黑的长发伴着衣带飘扬，柔弱的娇躯透着不屈。

好！好！好！好诗！虽读熟读此诗不下百遍，但是，在此时此景中，我仍然脱口叫好！何人道好？身随音转，原来正是我的偶像素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的宋代女词人李清照，易安居士好，激动的我连忙上前问好，连声音都透着些颤抖。你是何人？来自何处？易安居士淡淡地问道。我姓张，名成军，字思拙，号贪杯居士，是原西楚下相，今江苏宿豫人士；久慕居士大名，如今得见，三生有幸！停，停，停，居士连连叫停，年纪不大，酸儒气如此之重！是，是。我连忙答到。

  不想千年以后，还有人记得我李清照，倒也算得上是幸事！你既好贪杯，当有酒否？有，有；我连忙奉上随身携带的酒壶，易安居士也不客气，接过酒壶，轻呡一口，好酒，此酒芳香浓郁、绵柔甘洌、香味柔雅、入口甜糯，此酒何名？此乃“三不老酒”，酒坊主人姓施，也是好杯之雅人。我答曰。哦，易安居士笑道：后人可曾记得“沉醉不知归路”否？应是《如梦令》吧，我轻答到，因我向来记性不好，故不敢肯定。居士大笑道：正是。笑声忽然停下，沉静半倾，方言到：思拙，你我相见，也算是有缘，你既来自霸王故里，后世当对霸王有所认知，不知思拙对我这首诗《夏日绝句》看法如何，可否一谈？

  既是居士相问，我当不敢不回，且将所思言与居士，请您教正：居士这首诗，妙在悲天悯人的情怀，妙在对诗境的把握，妙在对霸王项羽人格的理解，下笔处气如长虹，用词洗练通达，意端情重，透心入胸，直指脊骨。“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一句堪透人生百态，惊天地泣鬼神，是豪气人生的一种精髓凝练，是悲怀苍生的一种气魄承载，是傲视穹宇的一种人生姿态。但这首诗精妙之处还不在前两句，而在后两句“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特别最后一句“不肯过江东”的不肯二字，应当是居士对霸王视名利为浮云而重天下苍生之苦地善良心的通透把握，想来以霸王项羽之神勇，不能过江东非其不能为也；这想来也是司马公“不以成败论英雄”秉笔直书将霸王列入帝王二十四本纪的原因吧！

  妙，好，妙；难得思拙能有如此见识！世人对霸王多有误判，想那霸王以贵族出身，不满秦之暴政，系天下万民之愿，挟盖世之勇，揭竿而起，大小三百余仗无不所向披靡，灭秦之功无人出其左右也，垓下一战虽蒙千古之羞，但其败，败在勇胜于谋，败在过于守仁义、重情恩上，与其人品无关。重情，重在于霸王别姬绝唱千古，重义重在强敌当前仍顾念结义之情，放沛公刘三于鸿门宴，仁，则仁在于心重天下黎民而不谋私欲，虽有万夫不挡之勇而不妄动干戈自刎于江边，以绝江东父老再起之心，恐因成一人之名致天下生灵涂炭，临死之前还不忘将跟随多年的乌骓马托于来接的乌江亭长，重义如此古今可比之人有几？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正在此时，一阵阵穿金列石的歌声沿着江边由远及近，那歌声中，透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那是力量之美，是强者之音，那是儿女情长，也是英雄豪迈。歌声让我与易安居士发生了强烈的共鸣与互动，悲怆的沧桑感让人的心产生了一丝凄凉。透过淡淡的江霧，一位将军身高八尺，甲胄风衣，头戴银盔，手执霸王枪，人未逼近，则气已凌人，走近一看原来是霸王项羽，只见霸王赤面长须，双目重曈，与历史所述一般无二，霸王面带激情，拱手曰：时过千年，某以为已无人识之，未曾想能得两位如此高评价，着实令吾心慰！某当与二位共饮之。我与易安居士连忙上前见礼!霸王得知我是来自家乡下相，更是激动不已，连饮之下，我自觉不胜酒力，连忙拒绝曰：大王，我不胜酒力，再饮恐家中河东狮吼怪罪，可否先行告退？只听霸王杏眼圆睁曰：咄！大胆思拙，大丈夫岂可惧内！快快饮着！连易安居士亦在旁相劝，思拙，今偶遇大王，甚是难得，非三百杯不能停！易安居士边吟着诗句“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边与霸王敬酒。我亦渐渐不拘不惧将家乡趣闻说与他听，期间还斗胆曰：我岂是惧内，只是效大王与虞姬之情皮毛矣！霸王哈哈大笑，唯见易安居士似有不乐！我连忙举杯：为我们跨越千年的相聚干杯！正在兴中，忽觉有人拉扯，睁眼一看，原来是南柯一梦，妻子在边上温柔地笑着说：古来好酒者颇多，像你这般连梦中亦不忘干杯的，倒是少见。

  我亦含泪未落，笑而不语……当世之下谁又能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