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父亲》

相对于我现在所处的方位，南国，鹏城，现代化的大都市，就属于遥远的地方，从地理上来看，北望中原，那遥远的地方，有我日思夜想的人，有我时常牵挂的故土，有我的家乡，桑梓的迢遥，阻挡不了我魂魄的穿透时空的眷恋，我的灵魂将遨游万里，以电磁波的形式，穿透苍穹，蓝天白云，无数的村落，高山大河，城市建筑，高铁道路，现代化的物质与精神文明，回归生我养我的土地，抚育我成长的地方。那个地方，良田千里，百姓勤劳，质朴，安康，乐业。我时常梦回那里，人生蹉跎兮流逝，日暮乡关兮苍茫，流浪在外兮孤独。那里有希望的原野，那里有田园的稻香，那里有青蛙的呱呱，菜畦旁的莲池，鸭子的嘎嘎，风云兮草树，千年兮枯荣，春风兮再生。黎明下，鸡在鸣晨，狗在吠生，炊烟袅袅，民人在辛劳，沉睡的大地，苏醒了它明媚的神情。记忆中的村落，泥巴墙，土房子，茅草屋，随着日月的轮回，渐渐消逝了，随之而起的是各家的砖瓦房、小洋楼栋栋崛起，不复往日的贫薄、简陋、古朴、古香。村庄外，一条小河静静的流，流到明天，流到未来，流到永远，默默的奉献，她抚育着良田，抚育着哪里的百姓与人民。无论是春日里稻苗，夏日里小麦，冬日里油菜，春天里的莺歌，夏天里的鸣蝉飞燕，秋日里的硕果黄叶，冬日的萧条苍凉，一代又一代的父亲们在那肥沃的土地上耕耘着，稼穑着，带领子孙们种地、播谷、耕耘、收获、富实，在历史的长河里，父传子，子又传子，子又传孙，子子孙孙为穷匮也，父亲们的血脉连续连绵不绝的传到永久，跟小河一样流到永久，直到流传到地老天荒、与世长存。

与那些父亲们一样，我的父亲是普通又不能再普通的父亲们中的一员，辛劳、劬劳、勤劳，为子女，为家庭，默默的奉献着自己的青春、汗水、时光、岁月，不经意间，壮年的父亲的高大形象，渐渐的没落了，曾经在我的印记里，父亲是高大伟岸的，可是随着岁月的侵蚀，父亲渺小了、瘦小了、苍老了。父亲年轻时候的桀骜、狠厉、奋进、昂扬、倔强，也会随岁月的磨难，销蚀了。但是父亲那种不服输的奋进的精神将会在其血脉的延续下更加进步、前进、昂扬、奋进，就如同一股奔涌的洪河，将会冲决一切的阻挡，进取的脚步，将不会停下，也将永不停息，雄昂起精气神，上天揽月，下海捉龙，吞噬龙胆，娶归龙女，让海的女儿，产下新的血脉。

小时候的记忆里，煤油灯下，场地上，月色如水，微风习习，蝉儿在低吟，吟唱着天底下最最动人的音乐，父爱如山，厚重，亲诚，真义。父亲在打谷，两条长条形的板凳，平行排列，板凳上横亘着数条手腕粗的木棍，木棍上绑定着几个石块，父亲双手拿捆绑的一束束稻谷的秧饱满的谷粒，沉甸甸的嚷，碰撞石块的欢，举起，摔下，沉闷的硿响，汗水顺着脸颊、胸背、腿腹，流淌到地上，地上都有了一摊汗。父亲站在那个地方，老半天都没有动过，聚精会神的摔打着稻谷。染湿裳衣兮满地，皎洁月光兮清风，幽幽泥土兮香味，呱呱鸣叫兮青蛙，悠悠苍天兮父亲。月光下，休憩一会，父亲点燃一支烟，随风飞飏，香烟的淡淡的烟色，飘扬到那无何有之青天，浃背的汗，微黑的须，阴翳的树，满地的黄，稻草叶的绿，在微风中，幸福的笑，稻谷的堆，月华如练，两条板凳中间，满地的金黄，生命的粮，劳人的杰作，父亲的苦作，听着硿响，我沉沉入睡在满堆得金黄上。嘴上的哈喇子拉得老长，梦中，我梦到父亲背着我去集市，给我买了甜甜棒棒糖，嘴舔着甜味，口角流着口水，父爱如山，厚重，父亲生命的延续，血脉的流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期，恨子成钢的望，岁月的流，我渐渐的长。上学了，年少的桀骜，稚子的懵懂，初生的牛犊，畅想未来的广阔，但不免有时候的调皮捣蛋，年少与轻狂，往者不可回追，但来者的可期。少年的不定性，对于未来的无可展望，匆匆岁月的流逝，总也有逃课、旷课、不思进取的时候，严厉的父亲，棍棒下的调，恨铁不成钢的怒，眼中充满着恨，一瘸一瘸的去学校的路上。因父亲的严厉，害怕被打的恐惧，一跃鹊起，班级里的魁首，成绩的好，这就是曾经的过往。这个时候，父亲不免露出笑容，语重心长的说教，穷人的出路，读书的重要，也掺杂着祖籍的识。听父亲说，我们祖先属于天水郡，是祖龙的后裔，小孩子的心目中，不知道是什么，只是朦胧中觉得父亲好伟岸。以往的历史中，秦皇的一统，功封凌烟阁的秦叔宝，双锏让敌人的胆寒，懵懵懂懂中的痴想，感觉父亲的高大，思绪飘扬到九霄云外，我的祖先这么厉害，为何我们过着如此困苦的生活。

在后来，我又渐渐的长，随着岁月的流，我读的书更多了，上学、下地、打猪草、放牛、辍学、外出打工，渐渐的，懂得了更多的东西，对于人世的认知，形成自己的看法与思想后，觉得父亲的愚昧痴傻。我想父亲为何那个样子？村民们认为父亲是三傻子，当我做军官后，村民们又说，三傻子不傻生个儿子做了军官。自从我懂事以来，时常听母亲唠叨说，我们分家的时候，你父亲什么都不要，自己去另外的地，自己盖房子，还背负他弟弟娶媳妇的债，埋怨父亲傻里傻气的，跟着父亲吃了一辈子的苦楚，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都是穷苦中度过的。小时候的记忆里也经常听到父母吵架拌嘴的时候，为家庭的孩子众多，家境贫寒，日不饱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曾经有人劝说母亲离开这个贫穷的家，可是母亲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就没走，一直抚育我们五个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我现在想来，父母真是太辛苦，我想，在父母的有生之年，一定要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小时候的记忆里，我住在牛棚里，北风那个吹，茅屋被北风所破歌，被子上，脸上也下着纷纷雪，夜里，静悄悄的，白茫茫一片，只听见沙沙响，牛咀嚼稻草的声响，相互交织成美妙动听的乐曲，裹了裹被子又沉入了梦乡。雪，白，风，冷，树，萧条，天空，阴郁的，牛，陪伴着，茅屋之上的荒草在风中颤抖着。回想起这些场景的时候，觉得生命中有如此的过往，是生命的拔节上升之至的缘由。但有时候，心里想，父亲为何这么苦着自己和家人，在与叔伯的矛盾纠葛中，总是忍让与人，不争不斗，默默无言，随其摆布，只要是家人，不会去争，但是在与外人的纠纷中，却又换了一个人似的，是寸土不让，当仁不让，必争，必斗，必胜，判若两人。记忆里，大伯的屋脊压着我家的，别人家的墙角与另一家的墙角都会留出一脚地，但是大伯家的墙角却要直接占有此地，让我家以后盖屋子时候可以直接搭接他家的屋子的墙（共山墙），我们几个孩子看着不过眼，奋力的争，父亲却不啃声，大人的事情，是不会在乎小孩子的看法，父亲不出头，忍气吞声的，最终的成为既成事实。直到现在，每当我回故乡的时候，看到此情此景，还是看着就有点不顺眼、不顺心，虽然大伯过世，已逝去的人，曾经做的伤害，应该随着岁月，无痕了。

村民为什么说父亲痴傻呢？为兄弟们家的活，干的津津有味，待到叔伯家的活干的差不多了，才去干自己家的活，自己家的话活最迟一个干完。从这些无数的事实中，印证着你的痴傻，所以村民们才给你一个绰号：三傻子。当哥哥姐姐慢慢长大，又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家庭。我也去部队当兵成了共和国的军官，村民们却又说：三傻子不傻，生个儿子做了军官。对我父亲也尊重多了，村民们说他家祖上厉害，曾一统六国。村民们的眼光就是如此的浅薄、世故、炎凉。每当我回到生我养我的家乡的时候，父亲心里默默的笑，沉默是金，不说什么话，“回来了”，之后，就再也不说什么了。我看着父亲有点老态龙钟，有些瘦小，有些苍老，头发也白了许多，不复年轻时候豪壮，显得有些畏缩。听母亲说父亲年轻时候，在某个独立团待过，也算是当兵出身，可惜政府部门没有记载。也算是兵门出兵子，遂了父亲的愿。父亲也曾经的豪情似海，但也不免于愚昧落后，对于自己家族的一切事情都是很上心的，却对于自己家的事情却不怎么上心，对于祭祀、清明、除夕前给祖辈上坟兴头冲冲，对于其他的事情却又无动于衷，好像就处于两个极端一样。我父亲这辈子没做什么大的贡献，因为农人的一辈子，也只能这样，谁能期望一个农民，能做什么大的事业来呢？反过来说，就是因为这些无数个农人，无数个父亲，才有天下百姓，天下人民，这些无数的父亲，养育了天下的子民。我父亲只是养大了五个孩子，也给他们成家立业，也可算功德圆满了。我大哥比较柔弱，父亲比较担心。从小看苗子，父亲对我和二哥倒不是很担心，我和我二哥脾气暴躁，人们常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虎父无犬子。因为我和二哥现在都混得挺好的，定为父亲所看准。父亲竭力为大哥盖了小洋楼，给大哥娶妻生子，并把大哥一家照顾的好好的，反而对我和二哥不怎么闻问，父亲可能认为我和二哥以后会过的好。父亲这辈子，从还了自己弟弟的债，也是为其弟弟娶媳妇的债务，却又背负上大哥的娶媳妇的债，这是父亲这辈子背负的最大的两个债务。父亲的心思，可能希望秦氏家族繁衍昌盛，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吧。自从大哥家的一栋小楼翘然而起，大孙子也活泼的降临，父亲就变得更苍老了，白发丛生了。

但是，即使您再苦再累，您也欣然接受，心有所甘，即使合家上锁，外出务工，为还所欠下的债，你也酣然而往，勇往直前，风雨无阻。那么就会苦了余下的儿女，没办法，都陆续辍学了，为还大哥的债，全家子都出动，倾巢而出，付尽心血，劳碌穷年，六合之中，冥冥之中，生命的时光，有限的岁月，不经意间，就当如此消逝。而我却独立思考，有自己的独立思想，有自己的独立心梗，我却不乐意，我不愿意，我不想就这么一辈子孤苦中过活，我要寻找自己的路途，属于自己的未来，我不愿意跟父亲一样，背负别人的债，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是特立独行的，大哥的债为何我去背负，我要找寻我的未来，我想读书，父亲也没法继续让我读书，娘要嫁人，天要下雨随他去吧，这样，我就外出打工了，当兵了，父亲是无言的，沉默的，不多话的，只要我选择的是对的，不走邪路的，父亲并不多话，或者说，几乎没话对我说。我想我为何生于如此贫穷的家庭，又有如此的愚笨的父亲。我曾经外出几年未归，找寻未来，回来后，父亲也没多说什么，父亲认为，我们是清白人家，只是不要犯事，随你走什么路都成，以前棍棒下的教育，还有说教，现在，父亲是打不动，或者也打不了了，我比父亲更健壮了。这时，往往父亲只是沉默以待，父亲可能用这种方式，好像是是在亏欠说对我的照顾不周，或者父亲觉得，他也给不了我什么，也不能再对我进行什么教育、教诲、教导了。 这个时候，父亲孤寂的躲在一个地方，点燃一根烟，随着香烟缭绕中，渐显消瘦的身形下，又飞飏到九天之上，跟祖龙汇报子孙的不孝、不幸、不悔。

几十年来，我家在过春节的时候，从未挂过灯笼。小时候记忆里，家都是茅屋的印记，泥巴墙上，一副副牛屎粑粑贴在墙上的一个个的印迹，因为晒干的牛屎，圆盘似的，可以用于冬日里取暖而用，以消减冬的炎凉、冷漠、孤忿，给予家人的温馨、温暖、温情。在我上军校后，有一个放寒假的春节里，我去购买灯笼，专门找人在灯笼上刻印着大大的“秦”字，以光耀门楣，以展示英名，以傲世雄资，以给予父亲慰藉，以让父亲幸福的微笑，以用于春节时候节日的祝福，因为我是共和国军官，我是祖龙的后裔，我是父亲的儿子，也算是给父亲长了志气，给父亲辛劳的一生以安慰。这个时候，父亲又跟我说起，秦始皇的六国统一，可惜二世而亡，为项羽所灭，为保存血脉，以国为姓，祖籍天水郡，有故秦城，后来的秦叔宝的英勇，用双锏砸碎了多少敌人的尸首，我无言以对，我默默不言。当时，我并未多想什么，我只是觉得努力付出终将有所回报，我也曾沉静在自我的陶醉中，方圆百里之内，无有当兵做军官的，这是足以自豪的、自傲的、自夸的。曾经有个电视剧叫做的《大秦帝国》的歌曲：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流不干，死不休战。曾经听得我热血沸腾，但以前我并未引起多大的共鸣。现在想来，再回想起父亲对我说的话，却心有所述了，听父亲的呓语、教诲、寄托，我想，父亲可能在他的心目中，在思忖祖先的赫赫威名，轮到他为何如此狼狈，如此固穷，如此落魄，但又如此愚昧，如此痴傻，如此笨拙。

现在，父亲七十多岁了，显得更加的瘦小，也更加的老态龙钟，更加的白发苍苍，岁月无情，在风雨的侵蚀下，父亲如同落日黄花，日暮途穷，落日的荒山，徐光蔓延，但也优美异常。父亲还是一如既往的，日日操劳于田园，养着鸭子，耕耘着农田，期望于绿色的原野，希望的田野，以庄稼相伴相随，以终老故土，以期望减轻子女的负担。可能因为父亲觉得，自己的几个子女，并没有混得怎样，只是养家糊口而已，并没有如同父亲盼望的那样，在人生中、人世上，出类拔萃，众口称赞，还需要父亲的辛劳以养家，或者父亲并没有消失年轻时候的英雄气魄，不愿意让自己成为子女的负担。父亲可能想着，他身上流着祖龙的血液，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成为别人的负担。而我也是流着父亲的血，流淌着父亲的血脉与精神。虽然父亲不识字，显得有些愚昧、落后、封建，为了家族的利益，可以牺牲自己，为了子女的成家立业，甘于奉献，劬劳一辈子也是愿意的。父亲并没有过多的言传身教，大多数时候，都是默默在一隅，静静的抽烟，烟雾里朦胧的影子，在夕阳下拉的老长老长，越来越高大。以前，我认为父亲的所谓的傻，村民认为的傻，其实，并不是那样，父亲心里是亮敞的。父亲心里明白，他背负的愿望，他背负的重托，他此生的畅想。父亲不但给我以生命，也教会了我忍让、奋进、永不服输、积极进取。父亲博大的心胸，父亲的付出、辛劳、执着，也将会在我身上继续，我就是父亲生命延续，也将更胜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