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敏善：有一种温暖叫老家的味道

　　今日露白，没过几天就是孩子们翘首以盼的中秋节了。今年又因疫情中秋也不能回去了。

　　以前老家人过中秋，除了吃月饼，桂花糕，柚皮糖，家家户户都要杀上自家散养的三黄鸡（乡人多叫土鸡）祭祖，来款待远道而来的亲人，这是乡间农家中秋的一件大事。

　　头一天晚上，就开始着手准备，明儿有多少人，计划几桌人，喝酒的几桌，好搭配菜。

　　第二天一大早，在厨房外的空地上，用水泥砖搭几个灶台，架上几个大锅。炉膛里，火正旺；锅里的开水，冒着泡。操刀手动作娴熟，逮住鸡，拧住鸡脖子，刀口一划，放鸡血，几个动作一做，就听不见鸡叫唤，鸡腿一蹬直，随手往一边一甩，鸡下锅，烫鸡，捞起，拔毛，开膛剖肚清洗干净。再下另一个锅煮，锅里放有几块老姜一大捆葱等佐料，煮上一两个小时，鸡汤浓郁而清澈，上面还浮有一层薄薄的金黄色鸡油，有经验的厨师舀起留用，再将其与白菜干，黄豆或黑豆一起熬煮，那会是另一道美味佳肴--黄豆（或黑豆）白菜干。

　　三黄鸡，老道有经验的厨师一般都会上白切，这样，鸡肉原汁原味，入口清甜；而有的也将鸡肉剁成鸡丁，再就姜葱蒜辣椒猛火爆炒，那味道也正是下酒的最好菜品。主妇忙拿了整只鸡到厅堂祭祖，房里不一会就飘出迷人的甜香。众人跪拜叩首过后，就开餐了。

　　一大盘，小山一样：热气氤氲，块块油亮；齿颊生津，血脉偾张。

　　远亲、近邻，宗亲、老表，加上一家老小，朵颐大快，胜似春节。

　　母亲高兴得落泪了，从母鸡下蛋，到鸡仔到肥鸡，一天天长大，彼此相处有半年的时间了，有感情了。小孩子都躲起来了，家里人不准看，理由是看了鸡放血，见红读书就懵，犯迷糊；老人们坐在一旁，夸奖着操刀手的技术高超，赞美着主家养的鸡儿肥。

　　我是吃老家柴火饭长大的，老家的三黄鸡就是我的“鲜肥滋味之享”。一到节假日，比如：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春节等节假日，就是我们小孩最为高兴的日子。家里的人都知道，鸡腿是几个小屁孩的最爱，而我特好鸡屁股。因为馋，家里人都说我的前世是饿鬼。我尤为喜欢咬一小块肥嘟嘟鸡屁股包在嘴里用牙齿细细切割慢慢下咽那种感觉，嘴角流油、双唇发亮、两眼放光是我向往的饕餮形象。

　　小时候，平常的日子里，最喜欢家里来人，因为可以嗅到白切鸡的浓香，可以吃到鸡汤拌饭。还有就是过生日的时候，一但发现面条下面藏有一个鸡腿或鸡屁股，我就觉得这世界美丽无比，处处花开，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儿。

　　后来出外面读书打工，远游了，见了一些世面；吃了不少大餐，心中难忘家乡滋味。每次回家，亲朋好友盛情款待，饭后常感到略有缺憾：老家的三黄鸡与外面的鸡怎么会日渐趋同？湛江鸡，我钟爱的老家的三黄鸡不知向谁边？我打心底还是偏爱母亲呵护下的那些散养三黄鸡，那不只是一只鸡的事呀，那是一种相思，一种儿时的记忆，一种享受。

　　就在今年农历七月十四那一次老乡聚会，让我邂逅老家三黄鸡，吃到了久违的三黄鸡鸡肉。鸡一端上桌，那熟悉的浓香扑面而来，那油亮橙黄的鸡屁股就一下子点亮我的眼。

　　我们忘了客人应有的礼节；我们筷子飞快，一口一块，一碗“肉山”瞬间成了“平原”。紧接着，我又用鸡汤拌饭，连下两大碗，让满座其他人目瞪口呆。惹得妻子在桌子底下给我一脚，饿鬼投胎，三年没吃过肉呀你，注意三高。女主人却十分开心，笑从双脸生，说：“看来我做的饭菜还不怎么难吃啊。”

　　三黄鸡是大覃的娘家侄子拿过来的。他自小就外出打工，增长见识，小有结余。自忖：打工终非长久之计，莫如还乡，发挥一己之长。且眼下三黄鸡（土鸡）供不应求，是极好商机。回家后专心学习养鸡技术，选择本地优良品种，遵照古法，从源头抓起，严把饲料关（只喂玉米，稻糠，蔬菜），优化养鸡环境（临溪水而建，林下放养），不到三年就出笼十万多羽。活鸡哄抢，现场宰杀，名气渐增。这不，知在外的我们好此一口，就专门从千里之外的老家拉来几只上好的三黄鸡跟我们一起过节。

　　都说母子连心。经常打来电话回去，有时候我有意无意说漏了嘴。母亲就会寄来老家特产，有糍粑、干菜，黑豆，腊肉，当然少不了与冰袋密封在一起宰好的新鲜三黄鸡。

　　妈，满满两大箱，我们的冰箱都装不下了，下次少装点。妻子望着摆了一地的土特产，不由地埋怨起我来。

　　视频中的女儿，声音清脆，笑容满面，鬼脸不断，唧唧喳喳。她告诉我们：奶奶说了，冰箱不够的话，让爷爷打钱给你们再买一台冰箱。奶奶的十几只母鸡又开始孵小鸡仔，等你们过年回来就可以吃上了。

　　母亲的“养鸡基地”就在老屋旁边，在一座山坡上，这里有竹子，龙眼树，荔枝树，芭蕉树，离公路和村上比较远；在这里鸡可以不易受瘟疫疾病干扰，呼吸的是新鲜空气，吃的是野生草虫，喝的是山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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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春节我们回老家，邀大妹小妹她们全家，去老妈的‘养鸡基地’那里搞个全鸡宴，烧烤，土窑鸡，竹筒鸡，怎么样？

　　妻子白了我一眼，说：都这么大了，还那么馋。你就省省心吧，这么大的动静，非把咱老妈累坏不可。

　　不累，不累，只要你们都回来……视频里的母亲，像个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拍手，好啊，好啊。

　　我扭过头去，悄悄地抹去眼角那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的潮湿，却抹不去心里的那份三黄鸡香味老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