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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爱情诗词的千古绝唱 | 马海庆

编辑:admin 阅读:871 次更新:2021-10-18 举报

  打工浙江,与绍兴是近水楼台,却未能得其“月”。说起绍兴,无论古代的陆游或现代的鲁迅,都堪称中国文化的大师,而大师故居或者有关的轶闻传说就在眼前,却一直未能亲躬,实为憾事。绍兴有沈园故址,沈园是陆游、唐婉的生死之恋地,是什么样子呢?那丝丝的垂柳还依然如故吗?沈园柳老不吹绵,但愿沈园仍然是柳依依,春艳艳吧。

  昨夜,一同事踏月来访,骑一辆老牌“飞鸽”,号称“老坦克”,夜走乡间小路,路旁稻麦黍稷,依旧稻花香里说丰年的景象。陆游《游山西村》曾是“拄杖无时夜叩门”,而两位货真价实的庄稼人,稍稍沾了点文墨,却也月夜叩门,笑谈他那些风流韵事了,以今天时髦的说法,还真有点陆“粉”的嫌疑了。中国文坛上那段风流千古的爱情故事,还真被陆游、唐婉占尽风光了,那种凄美的爱,实在是被压抑的爱情地狱里的一次火山喷发。

  古人“寒夜客来茶当酒”,在下却是:月夜客来诗当茶。当院有一水泥桌子,院里杜仲、梨树、冬青、木槿、夹竹桃正是绿肥红瘦,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散落在杯子里。月光正朗,不觉中,杯中一片月,话里已千年,从江南带回来几包那边同事相送的茶叶,品茗论诗,别有洞天,似乎又见陆游、唐婉这对生死恋人重聚沈园。恍惚里,花前月下,小桥流水,泪眼迷离的一对恋人,正在沿着沈园古道西风小路,“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呢。

  陆游初娶表妹唐婉,近亲结婚,有悖今日法律,然二人志趣相投,乃天造地设,恩恩爱爱一对爱好夫妻,叵耐陆母不喜欢她。亘古封建礼教噬人,母命大于天,二人终被拆散,后来,陆游另娶王氏,唐婉也改嫁,一桩美满婚姻破灭了。

  离婚十年后,绍兴二十五年(公元1155年)春天,陆游到山阴(绍兴)名园沈氏园春游,无意与唐婉不期而遇。世上事真是看远似近,世上人又是看近而远,二人仿佛都是从天而降,或许真是上帝最后赐给一次机会吧?唐婉以主人身份盛情邀请陆游,并以黄封酒殷勤款待,一同宴饮游乐,忘情山水,真是喜极而泣又痛不欲生。

  陆游感其情厚,趁着酒兴于沈园画轩处写下了中国爱情诗词的千古绝唱《钗头凤》: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深刻表达了不忍分离的痛苦和无限哀怨的心情,委婉道出了对封建礼教扼杀婚姻的极端不满和无力抗争。

  与唐婉离婚的那一年,陆游才20岁,正是痴情公子哥的风花雪月年代,一下子弃了深爱的恋人,怎能将息?才华横溢,青春正茂,好端端一对恩爱夫妻就这么被拆散,又怎能罢休?可又无奈,到底谁狠?老母?或是那个遵从父母之命的封建礼教?如若今天,面对这种婚姻(如果有),一个新版的娜拉出走轻轻松松就可以演出,或者相携离家出走,当有很多版本也完全可以避免悲剧的发生。

  然而,陆唐若无悲剧,中国何以有爱情诗词的千古绝唱?现代版本的爱情亦无法演绎充满悲剧色彩的故事,即使有,也不可能于中国的爱情诗词中再写出一个千古绝唱。《钗头凤》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所达到的境界,绝对是一个不可逾越的文化高度,可以断言,以现代爱情的思维或存在方式,再有五百年,也根本不会出现与《钗头凤》相媲美的诗词或任何思想的、艺术的那种唯美境界!

  陆游、唐婉都是能诗善词的人,鸾凤和鸣,天造地设,陆游之恨、之悔、之怨当以自饮作罢,直到七十高龄还念念不忘他的唐婉。卸任朝廷后,虽“僵卧孤村不自哀”,但也免不了郁郁寡欢之思,遂作诗《沈园》,肯将一把老泪挥洒相思地:一、梦断香销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做稷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二、城中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往日情爱早已梦断香销,唯有伤心落泪,唯余沈园枝上柳眠,桥下伤心春水。“稷山土”表明陆游自知行将就木,却愈念沈园遗踪,怀恋昔日风流,不禁老泪纵横。而唐婉自沈园与陆游相聚后,即因相思而一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把一个痴情女子那份永远的相思相恋凄然的带到了天国。如果人死后真的还有魂灵的话,那么希望她能享到活着时所渴求的那份幸福!呜呼,沈园一别,竟成永诀!

  我们仅仅从一首诗词中是很难想象陆游、唐婉别后那种心照不宣的情状,沈园一别,那第一个夜他们都是如何度过的?以后那些漫漫长夜呢?特别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她怎么能承受这种生离死别的情感重压?她到底曾经有多少个日夜寝食不安?

  每当春艳艳、柳枝似剪花如染的大好时光,她却偷偷的以泪洗面,任泪水滴破胭脂脸吗?压抑在内心深处的“岩浆”终于喷涌而出,看到陆游写在沈园墙上的诗词,唐婉泣血泪相和《钗头凤》: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晚风干(一说“晓风干”,似以“晚风”宜,更能衬其哀伤和凄婉心情。),泪痕残,欲笺心事,独倚(一说“独语”)斜阑。难。难。难。今非左,人成各,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真乃字字血声声泪,控诉了封建礼教的罪恶!陆游恨“东风恶”,欲抗母命而不能,痛失爱妻而饮泣吞声,自恨铸成大错,欲死不能,欲罢不休,错也陆游,恨也陆游,最后懦弱自叹,罢了,罢了……而唐婉则态度明朗,直言不讳,“世情薄,人情恶”,锋芒直指婆母,如泣如诉的控诉了婆母娘及世道之恶。

  封建时代一个弱女子,无力抗争,生不如死,她连倾诉心声都不能,“欲笺心事”,她能向谁诉说,她敢向人诉说吗?棒打鸳鸯,劳燕分飞,有情人终不成眷属,唐婉爱,忠贞不渝,陆游情,千古亦风流,可他们竟是“锦书难托”啊。日复一日,时不我待,或许唐婉怕自己红颜渐老,要留给陆游一个永远的青春容颜,而像莫愁女一样的去和青春同归于尽?这当然是不靠谱的臆测了,分明是为他们夭折的爱情而动了恻隐之心。

  而唐婉的生命终于游丝一样被“东风”吹断了,她也终于在“难、难、难”的叹息中“解脱了”,并将已经享受过的爱情连同对表哥的美好印象都一起带走了……以黄昏的雨衬托心情,以“病魂”、“秋千索”诉说活着的艰难,但又诉不尽的难言之隐,深闺密爱里曾经的“墙里秋千,墙外佳人笑”的好景已不复存在,她能不难吗?

  甚至时时向自己发问,唐婉啊唐婉,你过的什么日子?你活的累不累?长夜漫漫,翻来覆去,心事日益加重,泪水只能往肚里咽,所爱的人天各一方,不爱的却夜夜倚在身边,还要强颜作欢,违心的为他营造一个看似花好月圆的“良宵”。心事万般,无处倾诉,还最怕他问,只能瞒,瞒,瞒,以致花容月貌日渐憔悴,最后携着一个女子的万般心事匆匆去了黄泉!

  话题到这打着了。满月西沉,夜深小院静,客走茶也凉,淡淡的月光下,唐婉、陆游这对生死恋人,生不能逢,死不能期,他们的“病魂”或病态的婚姻,就像这深邃的夜空那样高深莫测。今夜月曾经照他们,纵使银河双星也难能跨越天障,一对恩爱之人渐渐地从泪光杯影里随那西沉的月消失了……

  八百多年过去了,至今沈园依旧,也依然有人记得沈园,而相隔了几千里路的两个北方人,北方的农民,竟然也替古人担忧,怀思这宗千古风流韵事,而且忘情到“夜阑珊”,难道真的忘了“桃花源里可耕田”的批评吗?送友人至村口,风里依旧稻香扑面,静夜里,乡间的小路上留下了“老坦克”的叮叮声。

  我独自徘徊在静静的小院里,看那西沉的月,一点睡意没有。夜久,更阑,短信过来,知友人到家,敢情他也没睡。打开:沈园归,酒力微,黄昏风雨人不寐。春梦断,香魂散。抽尽心丝,苦忆容颜。挽。挽。挽。胭脂泪,留人醉,西风残照人憔悴。病柳残,落红乱。风流千古,断肠十年。缘?缘?缘?

  乘兴借月,却无奈已是月冷千山。回复,月夜送客诗作礼,于是,胡诌两句,权作秉月夜游。一、悲欢离合八百年,风流韵事说沈园。山阴陆哥人未老,闺中唐妹又红颜。二、越中名园今安在,应是风月旧池台。新柳渐掩伤心桥,谁知惊鸿几度来?

  这时渐觉夜已阑珊,虽未闻角声,却也是秋夜将晓,轻寒袭枕了,一夜“风花雪月”,自被人笑,华发苍颜自作多情。然而,神游沈园,多情应笑我,人间本也如梦,任尔说笑,我等品茗说诗,惯看秋月春风,听千古绝唱,秉月夜游,何不乐乎?

  2007年7月于故园


  作 者 简 介

  马海庆,男,1955年生,中共党员,乡土散文作者,河南省南阳市人,深圳市作协会员,南阳市宛城区作协理事。作品发表《散文选刊》,《河南文学》,《武汉文学》,《东方散文》,《龙岗文艺》等,曾获河南省委宣传部“我的红色记忆”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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