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故事之.离家 | 李玉英

　　青春，是一段旅程，是一种磨炼，是一种成长。

　　谁的青春不迷茫，谁的青春没有背叛，谁的青春不是夜郎自大，谁的青春不是一边流泪一边笑着说我不怕。当往事成昨，云烟散尽，回眸一望，我们的心依然会被震颤，悔不当初，却也欣然 ，青春终是不负。

　　那一年，我上初三，年芳二八，情窦初开，青春靓丽。因为优异的学习成绩，在校园里备受瞩目，加上我个性活泼，爱好广泛，积极参加各种校园活动，所以朋友遍布初中各个年纪。骨子里的自信让我敢于面对，勇于承担。也因我为人真诚，个性率直，所以结识了不少朋友，其中不乏莫逆之交，直言诤友。对于十几岁的娃娃们而言，友情或许只是排解孤单，倾诉小心思的伙伴，但那一份友情也是人间最干净，最纯洁，最单纯，最可贵，最值得怀念的感情。

　　然而，也并不是所有友情都值得拿自己的安危甚至生命去冒险。

　　G是个帅气的女生，留着当时流行的郭富城发型，额前的刘海遮了半边脸，飒飒的，一甩头，简直帅呆了。因为她家里经济条件比较好，她的衣着打扮总比我们洋气，一套海蓝色运动服不知慕煞了多少目光（我曾经极度渴望拥有一套，可是七十块钱对于当时我的家庭来说是奢侈的，而我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尽管喜欢，却从来没有对父母提起）。所以说，她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她比我低一级，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按时下流行的话说就是闺蜜。她果敢，有魄力，行事雷厉风行，敢作敢为，这也和了我的脾气。我们虽然不是一个班，却每天一同上学一同放学，星期天一起写作业一起玩耍。那时候的天好像特别蓝，云也特别好看。我们常常躺在水坝堤岸的草丛里望着天空畅想未来，谈理想，谈学习，诉说着少女间的小心思小秘密。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就那么静静的躺着，在草丛中睡着也是常有的事。下雨天，我们提着伞漫步在铁道上（那时候的铁道还没有安装安全防护网），任凭雨丝淋湿了头发打湿了衣衫，我们置若罔闻，青春就是任性，就是肆无忌惮的放纵。

　　出事的那晚，九点多，我正在上晚自习。G敲开我们教室的门，告诉我的班主任，说我家里有事。得到老师的批准，我跟着她出了校门才知道她撒了慌（青春往往也离不开谎言）。她告诉我，她的父母因为她做错了事而揍了她，她一气之下跑了出来，准备和我告别，然后坐火车上新疆。我被吓坏了，这突发的情况让我不知所措，诚惶诚恐。我百般劝说也无济于事，她要出走的决心不可撼动。（青春就是执拗，就是不计后果的冲动）。

　　面对黑黢黢的天空，我一边想着赶快去告诉她家人，一边又担心她趁我不在自己走掉。如果她真的一走了之，她的爸妈该怎么办？万一她出了什么事，又将是什么样的后果。在这左右为难的时候，我下定决心陪她一起，因为我不能弃她不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踏上一条不归路，那样我会后悔一辈子。当时，我在心里暗忖，只要我跟着她，不管到了天涯海角，我都会偷偷给家里打电话，（村里的小卖铺有公用电话）告诉家人我们的行踪，爹妈一定会来接我们回家的（好傻，我根本没有想到我跟她一起走出去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想我的爹妈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那时候，我们村上是有火车站的，可是她害怕车站遇见村上的人，执意要去另一个车站坐车。那个村的车站离我们村有十几里路。我们一路摸黑，跌跌撞撞，顺着西山的河堤往上走。我一路上都在劝她，挨一顿自己爹妈的打也不是什么大事，等过几天他们气消了就没事了，可是她一点都听不进去，最后的妥协是不去新疆，太远了，去兰州，或者西安。我只能陪着她走。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我实在是累了，脚板也疼，瞌睡也一阵一阵袭来。深秋的天气已经很冷。我们单薄的衣衫无法抵御这份寒冷，冻的牙壳打颤，身体瑟瑟发抖。夜，越来越深了。一弯惨惨淡淡的镰月斜斜的挂在西边的天空，满天的星星明明暗暗的泛着幽幽的寒光。风，是一阵猛似一阵。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们终于走到了那个叫华山的车站。因为是深夜，车站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车站的灯昏昏欲睡的杵在那里。我们裹紧衣服紧紧依偎着蜷缩在火车站的廊沿下。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四周寂静的像地狱，周围好像有无数绿幽幽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准备随时向我们发起进攻，将我们吞噬。恐惧越来越浓烈，我屏住呼吸，不敢出一口大气。人越是在害怕的时候越容易想起恐怖的事情。奶奶以前讲给我听的鬼故事一股脑儿涌出脑际，我不敢眨眼睛，更不敢哭，生怕那些恶鬼听见我的哭声会将我的血吸干。我就那么瞪大着眼睛，眼睁睁看着月亮慢慢的，慢慢的挪动脚步。星星越来越暗了，月牙也慢慢的失去了光辉，越来越淡，越来越暗。黎明前的黑暗最是让人心惊胆战。

　　当东方天空微微发白的时候，我们终于等来了第一辆进站停靠的列车。当火车冒着黑烟“哐哧哐哧”驶进车站的时候（那时候火车还是蒸汽机车），我的心开始狂跳。看着G义无反顾的跨进车门，我别无选择，只能跟着她上车，保护她的决心经过这一夜还是没有改变（我不敢说自己是无私，不能说自己伟大，但我想我是仗义的人）。

　　当火车慢慢开动的时候，我的心好疼，这一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爹，妈，对不起，女儿不好，就这样离开你们了。为了能护朋友周全，女儿只能这样做。女儿没有忘记你们的教导，做人要仁义，要厚道，能帮助别人就尽量去做个善良的人。爹，妈，你们千万千万不要太过伤心，一定要保重身体，你们一定要等着我的消息，女儿还等着你们来接我回家呢！

　　当火车行至我们村的车站停靠时，天已经微微亮了。我一夜未归，我的父母一定在满世界找我！我也多么希望他的家人能想到来火车站找她啊，那样我就能想办法把她拉下车了。这是最后的希望了，我好紧张，好害怕，过了这一站，我们可就真的离家出走了！

　　突然，我看见车窗外一个慌慌张张奔跑的身影那么熟悉，车站的灯光刚好照在他脸上，他的脸那么苍老，胡子拉碴的脸上尽显疲容，好像一夜老了十岁，乱蓬蓬的头发像野草一样支棱起来。我的心在那一刻生生揪痛，眼泪如决堤洪水奔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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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爹，我在这里，你快来啊，爹，你快拉G下来啊！”

　　父女连心是真的，爹听见了我的喊叫，应该是爹感应到了我的心。他一步跨进车门，紧跟其后的是G的父亲，他们将G从车上拽下来，我大声哭着跟在爹后面。下车后，爹没有骂我，只说了一句：“丫头，冻坏了吧！赶紧回家！”

　　爹，妈，对不起！这一夜，你们承受的煎熬远胜我千百倍。女儿的不懂事让你们经受了这样的一番痛苦和折磨。经历了这一夜，女儿长大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担惊受怕了！

　　谢谢您，爹，妈，谢谢你们对女儿的理解，宽恕女儿的错，在村里的流言蜚语面前，你们没有责骂我，妈妈只说了一句：“丫头，没事，让别人说去吧！我的娃我知道。”

　　时光荏苒，时过境迁。而今，昔日那个生死与共的朋友早已断了联系，而我还是经常会想起她，想起我们一起成长的岁月，哭过，笑过。想起那一夜，除了唏嘘，也只有感慨人世沧桑，人情如风，人心易变了。（2021.9.5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