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小说连载第六章）

第六章、大小姐

我还沉浸在在浓郁的药香里的时候，药房里不管是药师还是看病的病人突然整整齐齐的叫了一声：“大小姐好！”这阵势将我惊醒过来，我猛的转身抬头看过去，只一眼我就沦陷了进去，便呆呆的伫立在原地。

一张精致的脸庞，五官立体而匀称。一双丹凤眼明亮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的一切美好。鼻梁高挺，嘴唇红润而饱满，嘴角微微上翘，她的皮肤白皙细腻，仿佛初雪般纯净无瑕，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自然垂落，更添了几分温婉与柔美。

她的上衣采用了典雅的立领设计，挺括而优雅，轻轻贴合着颈部线条，完美的展现了女性的柔美，又不失端庄大气。浅蓝色的底色上，用金丝线精心绣制着朵朵盛开的荷花图案，这些荷花仿佛在水面上翩翩起舞，清雅脱俗，为整件上衣增添了几分灵动与生机，那手工的每一针每一线都透露着匠人的精湛技艺和对美的极致追求。

袖口的设计同样别具一格，宽松适中，既保证了穿着的舒适度，又不失时尚感。当她的手臂轻轻摆动时，袖口随风轻轻摇曳，恰到好处地露出她纤细而白皙的手腕，更添了几分温婉与娴静。

下裳则为一袭筒状的白色褶裙，裙摆宽大且富有层次感。行走间，裙摆随风轻轻摆动，如同水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摇曳生姿，令人赏心悦目。

“各位爷爷奶奶、大叔、大婶、哥哥姐姐好。”这一声问候，大小姐珠玲玉翠的声音，宛如山间清澈的溪流，在石缝间潺潺流淌；又似清晨林中婉转的鸟鸣，在枝叶间轻盈穿梭。每一个音节，都仿佛是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的仙乐，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韵味，丝丝缕缕地传入人们的耳畔。

起初，那声音极为轻柔，仿若微风轻轻拂过湖面，只泛起一层若有若无的涟漪，让人的心也随之微微颤动。渐渐地，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每一个字都如同被镶嵌上了璀璨的珍珠，圆润而明亮，散发着一种高贵而典雅的气息。

这一声清澈而空灵的问候，也让我猛的清醒过来，但是之前我那一副痴迷的模样却全部落入了她旁边那一位黄衣少女的眼中。那少女一样的清秀柔美，只是穿着比大小姐略逊一点。

“登徒子，起开。”那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嗔和蛮横，仿佛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疾风，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我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黄衣的少女，眉眼间透着几分骄纵，正拉着气质高雅的大小姐从我身边经过。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她用纤细的手臂用力推搡我一下，竟让我毫无防备。

突然其来的力量如同汹涌的波涛，一下子冲击着我的身体，让我原本稳稳当当的重心瞬间失衡，我只觉得自己像是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身体不由自主地便向一侧倒去。就在我即将重重摔倒的时候，胸口猛地撞在了身旁一位医师座椅的靠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我的双手在慌乱中急切地寻找着支撑点，左手本能地向前伸了过去，仿佛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右手则慌乱地扶在了医师的肩膀上，那一瞬间，我能感受到医师的身体微微一震。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奋力往后站起，试图稳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双脚在地上不停地挪动，努力让自己的身体重新找回平衡。

就在这时，只听见清脆的“呲”的一声，那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突兀。我低头一看，原来是胸口衣服扣子的衣缝处，在刚才混乱的碰撞中，不小心挂在了椅背角上，那原本精致的衣缝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拉扯，瞬间便被撕裂开了。

而我左手处传来的温度和柔软，让我在这慌乱的时刻竟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一种细腻而温润的触感，仿佛是春天里最轻柔的微风拂过指尖，又像是触摸到了最上等的绸缎，让我的内心泛起了一丝涟漪。

“啊！”“咦！”接连传来两声惊呼，如同两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一个是那黄衣少女尖锐的叫声，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手指直直地指着我，嘴巴张得老大，却因为太过震惊而一时说不出话来。另一个则是大小姐惊异的声音。

我顺着大小姐的目光看去，却落在了自己胸口那破了的衣服上，那原本整齐的衣衫此刻已狼狈不堪，露出了里面白皙的皮肤以及隐隐闪烁着光泽的银鱼佩饰。而左手，好巧不巧地，刚才在慌乱中竟抓住了大小姐那柔软纤细的柔荑。那触感如同触电一般，让我瞬间意识到了不妥，赶紧松开了手，嘴里急忙念叨着：“对不住，对不住……”想要给她道歉。

然而，她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嫌恶和不满。然后，她一把拉住身旁还在发呆的黄衣少女，快步离开了这里，只留下我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满心的尴尬和无奈。

且说黄衣少女被大小姐强拉着快步离开后，黄衣少女抱怨到，“小姐，你没看见那登徒子，眼钉钉的看着你，恨不得吃了你的样子。”

沉默了一下，大小姐说：“我刚才看到了他胸口戴着的银鱼配饰，还穿着父亲的衣服，原来父亲就是把我许配给他的。但我是不会同意的。”“小姐，他这一身行头，衣服都穿着老爷的，突然出现在我们家，肯定是来白吃白住的，这样的人，老爷怎么会把你许配给他。要不给老爷说送他一点钱，把他打发走吧。”

就在这时，短暂的乱哄哄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我也赶紧收拾好情绪，准备出门去置办一套衣服，身上的衣服是肯定不能再穿了，这样来投奔张继，本来我都觉得太过于唐突，和一个叫花子也相差不了多少。

“张老回来了。”不知谁说了一句，整个药房就安静了下来。来看病的大都是附近的市民，这也可以出来张继平常对他们是极好的，所以在这些人的心里，很受尊重。

听到这声音，我猛然转过身，抬头看了出去。我刚从尴尬中走出来，现在又要面临更大的尴尬。

只见木质门外面，正在迎光走进来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丝绸长袍，长袍上绣着云水纹，长袍的领口和袖口也用银色丝线绣着简洁的图案，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对襟马褂，脚上穿着一双布鞋，鞋面干净整洁。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张继。他目光深邃，似乎刚才药房外的一切都已尽收眼底，只是对于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心中尚存疑惑。

待到他踏进大门，整个药房都在向他问好，正在看病的药师们都纷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继微笑着对他们一一问候，轻声嘱咐医师们继续用心检查，不要因他的到来而分神。

随后，他继续往里走去，他的心中或许有些好奇，想要去问问芍药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毕竟，芍药一向懂礼貌，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况且，在这药房之中，他也并未听到任何异常的议论声。

我站在人群后面，手捂着胸口的衣服，低着头看着地面，想等着张继走远以后，再出去。只是正在往里走的张继突然就停了下来，他发现药房里的病人都在有意无意的往我的身上看，只是谁也没有说话。顺着大家的目光，张继也向我看了过来。

“远山？”张继很惊讶的看向我，声音提高了不少。他甚至是小跑着来到我的身边，从上到下打量着我，看着我用手捂住的胸口撕裂的衣服，似乎有点明白了什么，激动、溺爱、心疼的表情在脸上不断变化。

“张叔叔好。”我看着张继，内心有激动也有尴尬，有犹豫也有彷徨。

张继一把拉起我的手说到：“先跟我来，这些天你辛苦了，我让人带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就去吃饭，吃过饭我们再聊。”

接下来，张继安排人去给我买衣服，带我去洗澡，然后他亲自陪着我吃饭后，带着我到了他的书房。在他的书房里，我把他走了以后到我过来之前的事情，都一一讲述给了他。听到我父亲和母亲都已经过世的消息后，他几度哽咽落泪，悲叹命运不公。

晚餐以后，张继把他的妻子欧阳初雪，大小姐芍药和我一起都叫到他的书房。正式落座以后，张继对着欧阳初雪和芍药说：“夫人，芍药，这就是我给你们说过的我的小恩公秦远山，我在秦岭山脉采药时，不慎摔下山谷，生死不知，是他和他的父亲秦海把我救回家的，我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就是托他们的福。他们祖上是因秦时战乱，躲避到秦巴山脉深处的老秦人，他们在深山老林里一代一代传承，从不与外界接触。这次是无意间撞见我从半山坠落受伤濒死，他们救了我，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远山这孩子勤奋好学有担当，他熟读了《诗经》《楚辞》《春秋》《左传》《国语》《论语》《道德经》《战国策》《庄子》《礼记》《韩非子》《商君书》......只是他们没有出山，并不知道外面世界的变化，所以没有跟上我们的时代去上学读书。但是他的学识，在前朝也是可以去考取功名的。”

“所以，我看着这孩子，我就喜欢，也当着他父亲秦海和他母亲周芸萱的面，把芍药这孩子许配给他了。今天叫你们来，就是把这事定下来，只是秦海大哥和芸萱嫂子因为意外，已经不不幸逝世，今天他们只能祭告他们的在天之灵了。”说完这句话张继哽咽着竟然泣不成声。我走到张继面前深深作了一个揖，向他对父母的的祭拜再次感谢。

欧阳初雪听完这话，看着我，眼睛里一瞬间充满了母性的怜爱和慈祥，同时她竟然站起来对我行了一个大礼，说是感谢我救了张继，我吓得立马跳到一边躲了过去，她的举动，张杰并没有阻止，只是笑笑，说别把孩子吓着了。

然后张继又对芍药说：“孩子啊，从出生到现在你都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这次父亲为你做主选择的婚姻，你看如何？”说完话就满眼期待的看着她。

芍药可能还在为初见时的事情生气，张继说完后，她想都没想就回答到：“我不同意。”同时还厌恶的蹬了我一眼。她这话一出口，书房里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每个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隔了一会，张继对芍药说到；“孩子，我现在也不问你要答案，你和远山好好相处一下再说。”然后话题一转，对我说：“远山，你把银鱼配饰拿出来，我给你说下他的意义。”

我从脖子上把银鱼配饰取了下来拿在手里，准备递给张继，但是他让我自己拿着就好。接下来，张继面色突然变得非常严肃的看着我，他说接下来的话，你要一字一句的听好。我立刻挺直身子，在椅子上坐的更加端正了。

“这银鱼银饰，本是一对，它本名叫双鱼喜配，传到我这里，已经整整五代了。它有两层含义，这双鱼银饰是一对，那就是拿着这银饰的人就是要结为夫妻，相濡以沫一辈子的。如果孩子要结婚了，再把它传下去，就这样一代一代的往下传。二是，拿到银鱼配饰的人，可以得到张氏家族百分之五十的话语权和百分之三十的继承权。但是得到双鱼喜配的人，必须要一辈子无条件帮助和支持张氏家族，绝无二心。你能做到吗？”

我呆呆的看着张继，原来他那时候就把张氏家族的命运送给我手里了，这是何等的气魄胸怀和信任。此刻我只感觉到这银鱼配饰是这样的沉重，以至于沉重的让我不能承受。我站起来，双手捧好银鱼配饰，恭敬的递给张继并说：“非常感谢张叔叔对小子的厚爱。但是张叔叔，这配饰的份量太过于珍贵和沉重，我不能接受。第一，大小姐出身名门，而我自小在大山深林里长大，没有见识，犹如井底之蛙，我们之间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我不配得到大小姐的青睐，她应该有更好的归宿和未来；第二，这银鱼配饰有张氏家族百分之五十的话语权和百分之三十的继承权，这就更不是我一个外姓人可以沾染的，张世祖上几百年的沉淀和辉煌，几百年的艰辛与付出，几百年的积累与传承，我更没有资格去拥有它和支配它。当然如果有一天真的有我可以帮助或者支持的地方，如果我也有这个能力，那么我一定会把张氏家族当成我自己的家一样，去真诚的对待，去舍命的守护。”

“这次因为父母的意外离世，我没有勇气继续留在那个让我悲伤的地方，所以我想出来，想要重新认识世界，我要为父亲和母亲理想的延续而活，为他们未竟的生活而努力活着。但是因为我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所以这次就很唐突的投奔了张叔叔。在此也深感抱歉。”

“其实这次我来，是有两个心愿，一是想张叔叔指点我未来的方向，二是想要自己学习一些能让我生存的本领。”说完以后，我突然就觉得心中顺畅而且轻松，所有的紧张和彷徨，所有的不安和拘谨都不存在了，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成语，随遇而安，活在当下，然后在心里就只剩下了对张继无限信任的感激之情，那一瞬间，我就学会了坦然面对。

张继、欧阳初雪、张珊珊他们从我的面部表情的变化就猜到了我内心的想法，他们每个人都露出了吃惊的神情。看我看过去，他们都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听完我的话，书房里沉寂了一会，张继用生气的口气对我说：“远山，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银鱼配饰你必须收好。还有我的女儿芍药是哪里不优秀吗，你这么嫌弃？”这话一出，我吃惊的看向张继，也看了一眼欧阳初雪，她没有任何表情；再转过去看向芍药，此刻她的眼睛里满是愤怒的火焰看着他的父亲，但他父亲并没有搭理她，她便转过来看我，正好与我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看着她眼睛里的怒火，我吓的一颤，赶紧撇过头，不再看她。

书房再次陷于沉静。隔了很久，芍药开口了，她用最温柔的语言，说出了最冰凉的话，她的声音很轻柔，也很好听，她说：“秦远山，是吧。看在你救过我父亲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有本事你来追我呀。但是，想让父亲将我许配给你，我宁死不从。因为你不配。”我听完这话，尴尬的笑了笑，并没有选择继续回答，因为我对她并没有任何想法，第一眼见到她时我失态了，那也只是因为张继说她小时候心地善良，经常给病人端茶问候。心里好奇她是怎样的女子；当然也有她天生丽质，举止大方优雅的原因。“还有第一次见到我，你那登徒子的形象，我也会永远记得的。”

听到这话，张继感兴趣起来，让我把事情经过说一下，怕有什么误会，我就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张继说；“那黄衣小姑娘叫翠儿，是芍药的丫鬟，说是丫鬟其实我们家里都把她当做芍药的妹妹。她对芍药很忠心，当然有时候也会关心则乱，就像你这样的事情，不过她心直口快，事情过后就忘了。你也不要计较，事情过来就过了。”

然后张继就把我的住房安排在芍药的隔壁，当然芍药也有提出过抗议，但哪有什么用呢？即便如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都没有去找过芍药或者同她说话。只是请求张继帮我物色一份工作，我想好了等我稳定下来，我就搬离他们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