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边（小说连载第三章）

第三章、许配婚约

父亲也奇怪的看着张继，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远山，我把你父亲叫哥哥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你就叫我张叔叔吧”。张继看我发窘的样子，接着说道。

“张叔叔好！”我低着头叫了一声。

“哎......！”张继拉高了声音，又拖长了半拍大笑着答应。然后他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变戏法的摸出来一个银饰饰品，银饰饰品是一条弓着身子的金鱼，拿在手里像极了半边月亮。然后对我招招手说，非常郑重的说：“远山，你过来。这次你和秦大哥救了我，我也没有什么回报你们，这个银饰的金鱼就送给你了。这个配饰不算多值钱，但是我们家祖传下来的，以后去了我们张家，见了这银鱼，就知道你是自家人了，你有什么要求他们都会答应你。但是有一点你必须要记住，永远不能把银鱼弄丢，也不能送给别人，只能在你身上，你在他在。这条银鱼还有半边在我们家里，在芍药身上戴着，如果有一天你们见了面，互相欢喜，我就把她许配给你，你们就以银鱼为媒。”

我和父亲听完话都愣在原地，不敢说话。这不是就相当于把芍药许配给我了吗？我就这样有媳妇啦？

父亲先清醒过来，立马朝正房内喊了一声“芸萱，赶快过来”。周芸萱是我母亲的名字，同时拉着张继的手说“张兄弟，使不得。我家这臭小子何德何能能入您法眼，再说芍药侄女那么好的条件，她有更好的选择，不能被我们这山野之人阻碍了她的步伐。”父亲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我站在那里没有动，心里却很想过去给张继磕个头，这样我就有媳妇了。

母亲很快就过来了，父亲把事情经过给母亲重复了一遍。母亲也和父亲一样显得有些慌乱，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在那个年代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就是等于板上钉钉的事了。

母亲听父亲说完后，抬头看看张继，又转过头看看我，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提亲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轻轻拉了拉父亲的衣袖，低声说道：“当家的，这事儿来得太突然，咱们的家庭就这样，是不是让张先生和张夫人还有芍药商量商量？毕竟孩子的婚事，也得她自己乐意才行。”

“嫂子，我刚才和秦大哥说好了，以后你们就是我张继的哥哥和嫂子。我的妻子叫欧阳初雪，你叫她初雪就好了，我的命都是秦大哥和远山救得，没有他们出手相救，就没有现在的张继。再说了，相处这么久，我也能看出来来你们一家人的善良和淳朴。远山聪明、勤奋好学、善良而有责任感，这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品质，我把我家芍药许配给他，我心里踏实。”

张继的话充满了真挚与信任，如同一股暖流，温暖了我们一家人的心房，让父亲和母亲原本慌乱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父亲听后，眼眶微红，感动地说道：“张兄弟，你这样看重远山，是我们家的福气。我们一定好好教导他，不负你的期望。只是这婚事，确实需要芍药丫头自己点头才行。我们愿意尊重她的意愿，毕竟这是关乎她一生的大事。”

张继闻言，爽朗地笑了：“这是自然，嫂子说得对，孩子的婚事得她自己乐意才行。这样，我回去后就和初雪、芍药商量，我相信，芍药一定会喜欢远山的。”

母亲这时也开口了，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张兄弟，远山的婚事能得到你的青睐，我们感到无比荣幸。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将铭记你对我们的恩情。”

张继摆了摆手，谦虚地说道：“嫂子言重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能有机会与你们结为亲家，是我张继的福气。好了，事情就这么说定了。”

张继对父母说完，再对着我说“远山，你过来。”同时再一次拿出那条银鱼，郑重的挂在我的脖子上，然后对我说“远山，戴上这条银鱼，也算是我张家的话事人了，以后到了汉口，没有人敢小看你。我只希望你以后能不忘初心、自强不息，好好照顾我家芍药，我就她一个女儿。如果有一天她没福气不能和你走到一起，我也认你是我的干儿子。我的家也是你的家。”

我走过去给张继跪下磕了头，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我这一半的银鱼，除开是芍药的订婚礼物，也代表着张氏一半的家产。

张继见状，赶紧扶我起来，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说道：“好小子，有担当！你放心，芍药那丫头，我也了解，她心性纯良，定能与你好好相处。至于你们之间的缘分，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接下来的时间，张继继续在我们家养伤，内心里我已经把他当做我的岳丈了，他也把我当成了女婿。平常的时间，他也会给我讲外面世界的故事，还会教我一些药理知识。他的身体再好一些，就会要求我带他去山上寻找中药材。

每次上山去采药，张继总会教我认识很多植物，用他的话说，百草皆是药，他说：“上古时代，神农氏尝遍百草，以身试药，何其伟大。他把那些药理，能入药的植物、动物、矿物一代代传承下来，直到秦汉时期，众多的医学家才整理成册，编辑成《神农本草经》，这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医务学专著，也是早期临床用药的第一次系统总结，被历代誉为中药学经典著作。这部著作共分三册，载药365种（植物药252种，动物药67种，矿物药46种），将药物按照上、中、下三品，是古人长期养生、防病、治病实践经验的智慧总结。”

他随手在地上拔起一株植物，给我介绍“这就是五味子，产地分布在东北三省、河北、山西、宁夏、山东、陕西等省区，花期5~7月，果熟9~10月，茎长4~8米，小枝灰褐色，叶倒卵形至椭圆形，生于老枝上的簇生，在幼枝上的互生。开乳白色或者淡红色小花，单性，雌雄同株或者异株，有细长花梗。夏秋结浆果，球形，聚合成穗状，成熟时呈紫红色。具有收敛固涩，益气生津、补肾宁心之功效。”             

“这是蛇合，生于全国山中的深谷之中，释名威蛇、小龙牙、紫背龙牙。主治产后泻痢，用蛇含极一反，浓煎服下；刀伤出血，用蛇含草捣烂敷伤处；身面恶癣，用蛇含草加生矾研敷；蜈蚣、蝎伤，用蛇含草划揉碎敷伤处。性味苦、微寒、无毒。”

秦巴山脉里到处都是药，张继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的手舞足蹈。一路走，他一路给我讲解，简直就是一部移动的药典。他把那些植物的产地分布、成熟周期、形态特征、功效都给我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感觉我要是和他常年待在一起，我也会成为一名中药师。他好像看穿了我的小心思，微微一笑，说“中药师必须熟练掌握中药学专业知识， 包括中药药理学、药剂学、药物分析学、生药学、中药化学、 中药制药工艺学等方面内容。还要了解中药的来源、性味归经、 配伍禁忌等基本知识，并具备辨别、加工和制剂中药的能力。 中药师还应具备药学、药理学和中西医结合的基本理论知识。除此之外中药师必须具备一定的实践经验，能够在临床应用中独立完成中药处方，并了解常见疾病的中药治疗方案。在药店、医院、中药制品企业等中药销售和生产领域积累一定的实践经验，对中药产品的质量控制、中药原料的采购及药物配伍等工作有所熟悉。说的这么多，如果你努力认真，也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听完中医的学习，需要这么多的知识储备，一瞬间就把我内心的火苗浇灭了一大半，接下来的时间里，张继还是一路为我讲解，但是我记下来的却不多。

接下来的半个月，大都是我带着张继在山里采药，父亲有时候也会和我们一起。半个月的时间里，张继给我讲了许许多多外面世界的故事，重点给我讲了汉口这座城市的发展和格局，包括张开泰大药房现在的经营情况和供应商网络，竞争对手，还有个大家族的掌舵人和他们的特点。当然他也了解了我们住在秦巴山脉深处的原因。

“先说汉口集家嘴码头，这里人流量之大，在武汉各个码头面前，都位列前茅。码头一侧，数不清的木质船只泊满港口，有的正卸下货物，有的空荡荡地等候着，船家们忙进忙出，扛着大包小袱，脚步匆匆。一边，一批批肩挑手，把货物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岸边的码垛处堆积。另一侧则是马路和建筑，川流不息的人群往来穿梭。一到开市，整个码头，就如同一台巨大的机器，快速的运转。货船来往穿梭，商贾们高声叫卖，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贸易集散地。而我们在这里也有十几艘自己的商船，专门用来转运我们自己的药材。”

在我们的药材供应商里面，做的最大的应当是孝感的黄麻子和武昌的贺建，贺建虽然生意做起来了，但是他的口碑不太好，又特别是他找了个情人生了个儿子叫贺德宏，这贺德宏从小就是一个混账东西，和他爹一样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现在也和我们有合作，但是逐渐的我会把贺建替换出来。黄麻子和贺建最开始是药农，慢慢做大了，就变成了药商。最开始他们和许多当地的药农、药商是在汉正街“保寿桥”附近的一条僻静小巷居住下来，方便就地出售中药材。由于这条僻近小巷居住的都是买卖药材的药农、药商，大家干脆就将这条无名小巷取名为“药帮巷”了，“怀帮”中药材生意做出了名，本省黄陂、孝感、汉阳县，武昌县和咸宁的药商也纷纷来药帮巷做生意。为便于竞争，又形成了“文帮和“武帮”。

"文帮"是由黄陂、孝感、汉阳的药材商人自发形成，以沈家庙、九如巷、大夹街为基地，民国年间就有黄永兴、肖天顺、黄永茂等字号；"武帮"多半是由武昌、金口、咸宁的药材商人自发形成（对外则称“汉帮”）。 “汉帮”以大夹街和汉正街为基地，在民国年间有复昌祥、大成昌、钱大有等字号。

外省来的药商，如浙江、江西来的药材商，人称“浙帮”“江西帮”，由于"浙帮"和"江西帮"的药商人数不多，后逐渐衰退。

各帮口自成体系之后，为了销售又好又便宜的药材，也为了便于竞争，他们便组织人员到全国各产地去采购中药材，当"地道药材"出现的时候，各种美名、品牌就应运而生。各帮口、药材商、药店积极鼓励资助各地药农种药、采药，包产包销。还有帮口、药材商、老的字号在药材产地设收购站，称为“座庄”。

“这里，值得一说的是，各帮口的一些非字号药工，学了药材一行，又无资金开店，就靠"打过货"维持生计。由于他们勤劳董行，又善于交际，时人称他们为“打过货”的。这些广泛的“打过货”的，对推动药材业的发展，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在他们的参与下，清末民初的中药材行业达到了极盛时期。”

“药材行业兴旺发达了起来，于是有人提出要规范药业买卖。应该联合起来，成立“药材帮同业会”，把各帮都统一到同业公会中来，以免产生纠纷和矛盾。这样，汉口有名的中药铺如张开泰、九千年、陈太乙、刘有徐、同仁堂、金同仁等药材行、字号共同出面，邀请各帮有名望的人物到药王庙会商，成立了药业同业公会，选举了会长和理事，实行一年一换制。在民国有复昌祥、徐公兴、大成昌、钱大有、钱水兴、王复兴、刘义昌等字号。而我们张开泰大药房，已经连续五年都是会长了。”

张继常常说着就停不下来，说起汉口的繁荣与兴盛，脸上满是溢出来的自豪与开心，怎么说他也是汉口排名靠前的企业家。看我听的很认真，他又继续说起来，他好像很想把他知道的都说给我听。

“说起汉口，除开药材，还有杂货，那也是非常厉害的，长期在汉口经商的商人，称作汉商。当然他们又不能同晋商、徽商、浙商相比。汉口是一个移民城市，早期主要是陕西和徽州的人在这里经商，清末民初就以江浙帮更为优秀了。”

“说起汉口，《汉阳县志》和《夏口县志》记载，汉口古为芦苇丛生的沼泽之地。明成化二年间，汉水改道从龟山北麓入长江，渐渐各处商民在口岸建房造屋，汉口开始形成市集。诚如《汉口竹枝词》云：五百年前一荒洲，五百年后楼外楼。”

“汉口的湖北籍商人具有代表性的纺织大王徐荣廷、蔡辅卿、刘子敬、贺蘅夫、陈焕章等等，他们都是汉口实业的一杆旗帜。”

讲完这些，张继又对我说了一些在汉口，平常需要有什么些注意的地方，毕竟越发达的城市，达官贵人就越多，行为处事就更要小心谨慎，不然都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周到就得罪了人，这样繁华的城市里，一个不小心，可能就得罪了大人物。当然同时也告诉我：“我们不惹事，自然也不需要怕事，真的惹到了，我张继也不是好惹的。”

然后就谈到了教育这块，晴川书院、文华书院、汉口博学书院等都是很厉害的学校了，他希望我可以去这些学校读书，学籍和费用都由他来处理，还说芍药就在私立汉口圣若瑟女子中学读书。

其实，张继给我讲了这么多的故事和外面世界的现状，就是想我和他一起出去。我也仔细想了许多，觉得现在出去，太过于唐突，我们帮助他的只是举手之劳，真的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更不要说真的能娶到他的女儿芍药为妻，从古至今都有门当户对的说法，像张继这样的大势力，哪里会真的看得上我这样大山里的孩子。我尽管内心也希望可以去看看山那边究竟是什么，但是我更希望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

时间过的很快，距离张继来我们家养伤，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他的伤两月前就好了，剩下的时间，其实更多的是在教我，也是在为我传播外面世界的变局和发展。今天就是他要离开我们，回去他家的时候，张开泰大药房需要他的地方还有许多许多，我和父亲一直把他送出了大山，我们也是第一次走出大山，我们留给张继一匹马，然后看着他走远，走了很远他还回头嘱咐我一定要拿着银鱼去汉口找他，他们一家都在等我。

当我和父亲第一次站在秦巴山脉之外，看着山外的世界，那巍峨的高山逐渐过渡到丘陵和平地，这些地形与秦岭山脉的主体相互映衬。这个时期，秦岭山脉是多条重要河流的发源地或流经地，这些河流包括黄河、渭河、汉江等，它们不仅为当地提供了丰富的水资源，还成为了重要的交通要道。即便有了这样好的水资源，根据张继的描述，这个时代各地军阀混战，疏于管理，所以水土流失严重，生态环境相对脆弱。我们极目远眺，那些远处的关中平原上，并没有出现沃野千里的景色，入目的反而是一片荒芜和凄凉，周围的民居多是土坯房或茅草房，当然也有一部分砖瓦房或楼房，只是数量不多。这让我的内心竟然有些怀疑张继说的汉口的繁华是否是真实的存在。

我们的大山里，闭塞落后，当然也相对来说安静而稳定。没有这么多的战乱，也没有那么多的纷争，大家和平共处，淳朴而善良，原本我们的先祖就是为了躲避灾难才落户山里的。我和父亲感叹了一阵，心里对山外美好的向往终于变成了感伤，收拾起心情，我们悄悄的往回走，仿佛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也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