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舍

         新农村建设，充满希望与活力的进程，犹如清新的风，吹拂我的古乡黄湖古村落，唤醒了沉睡的土地，当我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古土，心中的感慨与惊喜交织在一起，仿佛走进了一幅生动的画卷，记忆中的黄湖往事，扰如潮水般涌来。六十年前，我从步路公社响岩村来到管山公社黄湖村新家，人猪同室居住，相濡以沫，房内一头小猪重二十斤左右，在猪圈里悠闲躺着，醒来时悠然踱步。猪舍1米高左右，2面用栅栏围着，另2面是利用房子墙壁。黄湖四面青山环绕，山峦叠翠，西北侧波光粼粼永安溪。青山绿水，犹如一幅美丽画卷，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陌生环境，交通不便、物资匮乏，身穿粗布衣服，发愁的是青黄不接填不饱肚子。时光匆匆流转，我在黄湖小学戴上了鲜艳的红领巾，心中涌动着无比的激动与自豪，红领巾在胸前飘扬，上小学三年级，左臂戴起红小兵袖标，鲜艳醒目，充满积极向上的精神。

通往上张乡新路

         我从幼学到碧玉年华，破四旧立四新运动，夜里跟着红卫兵去富裕中农家抄东西，去村老爷殿破坏神像庙宇设施。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发现自己身体在不断地发生变化，变得越来越成熟充满自信。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仙居县横跨永安溪第一座大桥（河埠桥）通车，改善了黄湖偏僻的交通状况，原先的羊肠小道，犹如无数条小蛇，蜿蜒在田野村舍之间，进出困难，公路开通后，出行方便快捷。

我跟母亲后父三人，同睡一张老式床，床板是横木条拼接，木条上面是竹篾，竹篾上面是稻杆编织的稿荐，稿荐上面是草席，床两端和床里壁用木板围着，床顶有几根横木。一间老旧房子里，床、水缸、锅灶等生活设施紧密排列，房内猪圈中弥漫着淡淡的猪粪味道，却掩盖不住猪身上的天然芳香，铺设一个鸡窝，人和家畜同室，房子满泪沧桑，每一处都凝固了过往的岁月。一次，深更半夜梦中，我遭受一个陌生人欺负，愤怒如潮、汹涌澎湃时，被猪呼噜声吵醒。

上张老路

        母亲说：“孩子如晨曦中的幼苗，日复一日，每天都在悄悄长大，已经从稚嫩幼苗长成挺拔小树了，家里二层要铺楼梯垫木板，让孩子分床睡。人猪长期同室不卫生，家里要想办法在宅基地上建猪圈，人猪分室睡”。

        房内养猪，猪粪尿是有机肥料，能改善土壤结构，提高土壤肥力。肥料从家里挑到田园，要经过邻居门口，臭气熏天，邻居们掩鼻疾走。为避免污染，邻居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应和谐共处。经大队干部讨论决定，允许我家在巍巍黄湖山脚坑里建猪舍。坑里位置可以利用山地自然屏障，减少外界干扰，排水通风良好，猪舍干燥、清洁，山脚坑边相对隐蔽，具备天然优势和环境条件。

        猪舍三面泥墙封闭，材料主要是泥土，项部和栅栏需要木头。七十年代初，黄湖封山，禁止砍伐山上树木，黄湖群山怀抱、山峦叠嶂。家里建猪舍，不得不长途跋涉，要去上张公社乡村购买木头，上张是九山半水半分田，平均海拔460米左右。

石新娘

         后父向邻居借来一辆人力双轮车，我俩一起去上张公社买木头，双轮车拉到步路公社南溪旺宅村附近，后父右手指向右面矗立高大、挺拔石头说：“这就是石新郎”，我仔细一看，这块岩石确实如同一位身着礼服、英姿飒爽的石新郎，我脑子里浮想联翩，后父娓娓道来、披肝沥胆：“古代深山里有个美丽动人女子远嫁山外，出嫁这天穿着华丽嫁衣，婀娜多姿，默默祈祷着婚姻的美满，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犹如一朵娇艳的花朵在风中舞动，走进属于自己幸福的花轿里坐下。轿夫踏上未知的旅程，新娘的母亲站在门口，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泪水不停地滑落，突然喊出宝贝女儿啊，你过一山又一山，一弯又一弯，不知何时才能转方山，此时此刻，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轰鸣，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新娘子瞬间变成了一块石头，矗立在一座山上面朝家乡；而前来迎接的新郎，也变成了一块石头，在另一个遥远的山上，两块石头遥遥相望，轿夫变成了蛙蟆岩，就在石新娘与石新郎中间的南溪中，仿佛在诉说着这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这个民间爱情故事，传说版本不一，被南溪畔人代代相传，成了大家心中永恒的传说。

蛙蟆岩

         边聊边走上坡，走到上张公社田垟陈村，我发现脚底与小石子接触有点疼痛，手指一摸，原来草鞋底已经破了，不得不停下来换一双新草鞋。七十年代初通往上张公社是砂路，尘土飞扬，路边堆放砂石，靠道班工人用铁锹、洋镐平整砂路，垫补天然砂石，铲草整修路基。

         草鞋是家里自制品，我小时跟家长去城里卖过，每双价格1角2分至1角5分左右，编织草鞋前，先是选择新鲜的稻秆，一个人双脚站在稻秆一端，另一个人用四齿耙子把稻秆叶清理干净，用木捶把稻秆捶熟。编织时绳子一端系在腰子上，另一端系在鞋勾，人坐在鞋凳子上，用四根绳子向两端垃直，右侧稻草绕过左侧绳子，又从左侧绕到右侧，左右依次继续交替绕环，用木耙子拉紧，木槌轻轻棰几下即可，织到合适后，鞋底和侧面结构结实。

石新廊

        从蛙蟆岩转弯开始翻山越岭，双轮车拉到田垟陈，已经是午后了。秋天下午的阳光温柔洒落在金黄的地面上，路边果实在阳光照耀下更加诱人。我只能“耕当问奴，织当问婢”东挨西问、礼貌了解卖木头地址和道路。获得基本性信息是经大张村、四岙口村，汤口村过去后，左转弯通过山路，才能走到马安山村有木头卖。

        我和后父把车架放在汤口村附近公路边，车轮胎放进一农户家里，慢慢沿羊肠小道向马安山村爬行，山路狭窄蜿蜒，山下邵弄村炊烟袅袅，犹如大地呼出的轻柔气息，仿佛挂起朦胧纱帘，马安山林海苍茫、云雾缭绕。在马安山村买到2根燥木头，负重前行，在崎岖的山上，把沉重的木头背到汤口村上双轮车。天空已经变得漆黑，仿佛一张巨大的墨色绒布覆盖着整个世界。

龙潭头

        双轮车拉到龙潭头至双溪村途中，遇到一个男人，迎面走来说：“今晚，蛙蟆岩至外宅公路停着一辆拖拉机，有几个人在守在路边夺树了”，听到这个消息，肚子已饿得像一头咆哮的野兽，冲击着胃壁，心惊胆颤，仿佛脚下地面在一瞬间裂开，理解古诗“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顶头风”含义。此时此刻，我想起了在蛙蟆岩小山背上，居住着一户人家，一个女儿嫁到我的第一故乡，我和后父商量，今晚先把双轮车和燥木头，转移到小山背上，空手回家休息。

       拼尽全力转移后，我汗水淋漓跟随父亲身后，在黑暗迷悯回家途中，无法预知关卡将会发生什么。通过转弯，走过蛙蟆岩一百多米左右，夜色中被公路边人喊着：“站住，你俩做什么的？为什么走夜路，肯定是投机倒把分子”，继父说走亲戚回家的，我被一个矮个子男人猛地一推，猝不及防摔倒在地，骤升而立，再次推倒在地，猛地站起来时，鼻血像刚烈奔腾的河流，从鼻孔里涌出。他们看到现状，矮个子男人说：“先把他俩载到公社革委会再审”，叫我俩坐上拖拉机，父亲说你们前面开拖拉机，我俩从后面跑步跟着，没有得到允许，我俩只能坐上拖拉机。

        我右手按住流血的鼻孔，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和疼痛，左手紧紧握住拖拉机箱平板。随着车轮向前滚动，夜幕不断地深入，深邃的黑暗里，路边树木在拖拉机灯光映照下，树影轻轻摇曳着枝叶，仿佛悄然披上光影的华裳，低语着夜的秘密。南溪外宅蛙蟆岩到步路只有几公里路程，几分钟时间就到了步路。

        拖拉机停下后，他们几个人井然有序走进公社革委会，我和后父坐在公路边石台阶上，背靠墙壁等待提审，深夜秋风吹拂着脸庞，仿佛在倾诉着岁月的沧桑。等了半个多小时左右，后父叫我进去问一下，我俩怎么办？我惊心裂胆走进公社大门，左边一间灯亮着，他们围坐厨房餐桌旁吃点心，我走进去说：“我俩怎么办”？一个男人说这个孩子走进来了，矮个子男人说：“你俩个回去吧”。夜深人静，肚子饿得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饥肠辘辘、饥冻交切回到家里。

        七十年代初，我家里猪舍，顶上横着几根木头，木头上铺盖稻秆，是我和母亲、后父坐在地上用稻杆围着竹蔑绕转，手指翻飞，像编织一件温暖的衣裳。猪舍盖好的那天，母亲说：“择个好日子，把房间里的猪赶到猪舍里”。

        人畜分居后，春天的山村，飘来阵阵花香，后父说：“这下好了，猪住得舒服，咱们也住得安心，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清新空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家里二层填上木板，铺上木楼梯。母亲和继父搬到二楼居住，我一个人住在一层，一日三餐吃饭在一起。我和大人有相对独立的生活区，既保持家庭联系，又有彼此一定的隐私和自由，让我学会独立面对生活。

       岁月流逝，如同沙漏。我童年到黄湖，后父42岁，随着社会发展，家里猪舍开始用稻秆盖顶，几年后改用牛毛毡，八十年代改用瓦片。一九八九年后父离去，如同星辰陨落，我的生活陷入了深深哀伤。孩子慢慢长大要上学了，我携妻儿进城，住在学校宿舍。家里猪舍，房屋邻居免费关猪放柴。近期，我骑电动车去上张公路寻找当年记忆，该路段经历了多次修建改造，大大提升了通行能力，上张公路S223（仙清线）省道，更名为S208（仙永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