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美丽的乡村》三

 这些日子里，刘庄全村的中心议题，就是如何对待生态环境的问题，是保护生态环境，还是毁林造田呢？刘庄人从干部到群众，从大人到小孩都关心这件事，有的激烈主张毁林造田，扩大耕地面积，增加村民的收入；有的反对毁林造田，积极要保护自然生态环境，说刘庄的这种别具一格的格局，是我们刘庄的先辈，历尽千辛万苦，用自己的双手和智慧营造出来的，而今你把它毁掉，刘庄的列祖列宗都不答应啊？刘庄人要从长远利益出发，维护好自然生态环境，就是维护我们刘庄人的生存环境，我们刘庄人决不能做自毁长城的事情。为此事，刘庄人分成了势均力敌的两派，争论不休，不分上下，大家始终说不到一起去，要不是大队长刘春雨把关控制，恐怕就会闹得大打出手了。刘春雨大队长想，毁林造田是绝对不允许，政府也不会答应这么做的。为了妥善解决这一棘手的问题，大队长决定召开两个会议来讨论解决这个问题。他准备召开一次大队干部会和一次全刘庄的村民大会。

   刘庄的大队部设在刘庄祠堂里的前厅一个房间里，一半做办公室，一半做会议室，非常简陋。大家围坐在一张方桌子的四周，举行会议。大队长刘春雨和大队主任王爽面对面坐着，其他两方坐着大队农业主任，副业主任，大队妇女主任和青年团书记。大队长刘春雨今年五十多岁，脸膛黝黑，浓眉大眼，性格豪爽直率；大队主任王爽，今年四十多岁，吊眉长脸黑里透红，说起话来总是充满着自信；其他人都怀着自己的心思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刘春雨大队长，用他的洪钟大吕般的洪亮的声音开腔说：“今天我们刘庄大队召开这次干部会，就研究谈论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来处理我们刘庄的几个小树园的灌木丛林的问题，也就是对待生态环境的问题，大家可以亮出自己的观点，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会上冷场了一会儿，谁也不肯先开口发言。大队主任，用眼睛扫视了一会儿说：“大家不说，我先抛砖引玉说两句。”

   大家朝他望去，准备洗耳恭听。

   大队主任王爽说：“我看我们刘庄的那四块灌木丛林，搁在那儿多少年了，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人家村庄都有荒山野地开垦扩大耕地面积，我们刘庄要扩大耕地面积，唯一的出路就是毁林造田。我们只有毁林造田，才能增加粮食收入，这是大势所趋，我们别无选择。”王爽主任用眼睛看了看两位农副业主任。

   农业主任刘成宝，今年三十八岁，生的虎背熊腰，他看看大队主任王爽，又瞄了瞄大队长刘春雨说：“我同意大队主任的意见。”

   副业主任王石光，今年三十岁，生的年轻力壮，身体硬郎得有一股使不完的力量。他见农业主任刘成宝碰碰他的腿，立刻说道：“我看大队主任说的对极了。”

   妇女主任和团支部书记两人看看两个主任笑了笑，没有发话。会议又冷场了。大队长刘春雨说：“不管你是什么观点，提出看法，也要说出理由，那样才能以理复人。”

   农业主任刘成宝说：“小树园的灌木丛林，留着没用，除了每年从里面收罗一些残肢枯叶，谁要是弄一根枝条，就得罚款。”

   妇女主任葛根花，今年二十八岁，她身材苗条，脸蛋清秀，是刘庄能说会道的女人，她说：“此话差矣，大队要是不严加管理，大家都去乱砍乱伐，刘庄有这么多户，几百口人，用不着几年就把灌木丛林毁掉了。”

   副业主任王石光说：“毁掉了干净相，改成良田不更好吗？”

   刘庄青年团支部书记今年二十几岁，他小名叫真真，大名叫张真理。他中等个头，圆脸上镶嵌着一双囧囧有神的晶莹闪光的大眼睛，两眼之间挂着一只高高的鼻梁，非常等衬英俊，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坚决反对毁林造田，那是自毁长城的傻事。”

   大队长刘春雨说：“小张书记啊，你说说你反对毁林造田的理由。”

   小张书记张真理，拉开了话匣子阐明了他的观点。他声情并茂地说，他今年二十二岁，在座的都是他的前辈，是应该尊重的，但坚持真理不等于不尊重长辈。我们刘庄的这四块小树园，也就是四个较大的灌木丛林，历史上不是没有发挥作用。小时候，我听我爷爷说，1937年，日本鬼子悍然侵略我们中国，他们占领了南京，经常下乡扫荡。那时，日本鬼子下乡来扫荡，我们刘庄的村民就是凭借茂密的灌木丛林的掩护逃离了村庄，才免遭摧残杀戮。新四军也凭借灌木丛林的掩护机智勇敢地同日本鬼子周旋较量，你怎么能说灌木丛林没有用处呢？

   大队主任王爽说：“此一时被一时，现在和平安定了，安全得可以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了，这灌木丛林当然也就没有多大的价值了。

   ”“此言差矣，如今西方列强还虎视眈眈地瞪着我们中国，我们一刻也不能麻痹大意，应该枕戈待旦。” 小张书记说着用炯炯有神的眼光看了看大队主任王爽继续叙述：那年我才几岁，爷爷临终前把我叫到他身边，在弥留之际抓住我的手说：“小真真呀，你叫真理，要坚持正确，我死不足惜，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们刘庄的那几块灌木丛林，那是我们刘庄的印记，不可多得的风景线，你记住要世世代代保护好啊！”

   小张真理流着伤心痛苦的眼泪回答爷爷说：“爷爷，你放心吧！”

   这时候，爷爷头一歪，眼一闭，走了，永远地走了。这些年来爷爷的话，他一直铭记在心，刘庄的四块灌木丛林，是我们刘庄的先祖们别出心裁地布局开发出来的，是我们刘庄的乡村的独特标志，是刘庄人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刘庄人要方舟生存，也要绿水青山。当年日本鬼子同新四军较量吃了亏后想烧毁灌木丛林，汉奸走狗出谋划策，说是留着这些灌木丛林，让新四军藏在里面，皇军把灌木丛林包围起来，想把新四军一网打尽。日本鬼子觉得这是个妙计，就没有烧毁灌木丛林。日本鬼子侵略我们中国扫荡我们刘庄时，没有焚毁刘庄的灌木丛林，阴差阳错保住了刘庄的灌木丛林。如今我们自己要毁林造田，岂不可惜？这真是愚笨之举，天大的笑话！

   “这些灌木丛林，绝对不能毁坏，我们不能为了眼前的利益毁坏生态环境。”妇女主任葛根花认得一些字，说起话来有点文绉绉的，她说，“这四块灌木丛林，是我们刘庄的一道美丽的风景线，一年四季，春夏秋三季都是青枝绿叶，既美化了环境，又净化了空气，到了冬天，大雪纷飞，树枝上集满了瑞雪，白花花一片，像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样，真的美极了。”

   大队主任王爽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光要美丽好看又何用？如果穷得没米下锅，还有什么幸福？”

   小张书记张真理说：“一个村庄没有了绿水青山，还谈什么幸福？我们刘庄要是没有了这些绿树森森的灌木丛林，自然生态环境恶化了，刘庄成了什么样子的刘庄了？上好的自然生态环境破坏了，刘庄人还能够感到幸福吗？幸福生活也要包括青山绿水，要有绿色生态环境。”

   在大家争持不下的情况下，大队长刘春雨让大家举手表决。结果两方面打了个平手，三票对三票。大队长刘春雨决定召开村民大会。

   村民大会在刘庄的村中心的大庙的天井里进行的。古式古香的大庙飞檐走壁，雕梁画栋，灵动伟岸，十分漂亮。大庙前后两进，后面一进十二间，前面一进十二件间，中间是一个天井，天井的两头是两个厢房，天井的东头是一颗高大挺拔的银信树。会议的主席台就搭设在银信树下。刘庄大队的队长主任们坐在主席台上。刘庄的村民们拥挤在天井里，连两边的廊檐下都挤满了村民。村民们有的谈笑风生，有鸡喳鹅叫，显得非常热闹。大队长刘春雨招手示意让大家静下来，宣布开会了。

   大队长刘春雨亮开洪钟大吕般的声音说：“村民同志们，大家静一静，现在我们开会了。今天的会议，就讨论一个大家关心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理我们刘庄四块小树园的灌木丛林的问题。大家可以发表意见，说出自己的想法。”

   大队长刘春雨的话音刚落，王蔓翠高声说：’“毁林造田。”

   大队长刘春雨说：“你说出你的理由。”

   王蔓翠朝她左前方的恋人刘焕然瞅瞅说：“这四块灌木丛林，没有多大的作用，像聋子的耳朵——摆设。”

   人群中有人附和道：“就是嘛，除了残肢败叶，一根枝条你都别想，干脆毁林造田得了。”

   王蔓翠继续阐述她的理由说：“这四处灌木丛林，多少年来，没看到给刘庄村民们带来什么利益，把它改造成良田，就是四十亩，四十亩啊，每年可以打多少粮食？不用我算，大家也知道，我看还是毁林造田的好。”

   刘焕然说：“我坚决反对。”

   “刘焕然，你为什么反对？”有人这么调侃道，“是反对你心上人吗？”

   “去你的吧，这是两码事。”刘焕然也回头用眼睛瞅了瞅王蔓翠说，“这些小树园，多少年来，给我们刘庄人带来的好处多着呢？”

   坐在王蔓翠身边的余翠玲说：“我怎么没感觉呢？”

   “那是你被眼前的利益冲昏了头脑。”刘焕然笑着说，“人家都说我们刘庄风景美丽，空气清新，你们能没有感觉？刘庄人下田劳动，夏天炎热难当，大家跑到灌木丛林里去纳凉歇伏的日子给忘了？”

    有人说：“那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蝇头小利，毁林造田后，可以有几千斤甚至于几万斤的粮食的收入，这可不是小数目？”

    有人说：“你那是只顾眼前，不顾长远。”

   刘焕然说：“对，我们要从长远利益着想。刘庄的这四块包围村子的小树园，灌木丛林，是我们刘庄的老祖宗辛辛苦苦用双手和智慧营造出来的，是留给我们刘庄人的宝贵遗产，也是我们刘庄人懒以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我们不去保护发展它，反而要毁坏它，这不是自绝我们刘庄人的生路吗？”

   会前说好了干部在村民大会上不得发表个人观点，所以大队干部谁都没有发声。村民群众以王蔓翠和刘焕然为代表的两派，展开了激烈的争论交锋。他们旗鼓相当，难分难解。

   后来以大队主任王爽为代表的一派定要去毁林造田，以大队长刘春雨为代表的群众反对毁林造田。他们一派要毁林造田，另一些群众坚决要阻止毁林造田、

   大队长刘春雨苦口婆心地劝告大家要冷静，不要头脑发热，做出损害刘庄人的事情，留下遗恨。王爽他们还是执迷不悟，说是四快灌木丛林，他们居住在村西村北的村民，拿西南和西北的两块灌木丛林，他们自己毁林造田，你们居住在东南和东北的村民管不着。大队长刘春雨坚决反对，他非常明确坚定地告诉村民们，这四块灌木丛林，是刘庄的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贵遗产，是我们刘庄人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我们不光要保护它，还要建设发展它。这是刘庄大队的集体财产，谁也不许动，谁也不许擅自改变它的生态面貌。

   王爽他们还是执迷不悟，铁了心要毁林造田。这事闹得村民群众差点打起来。后来闹到了公社，公社书记严厉批评的大队主任王爽，才平歇了这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