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康路上不能落下他

     天空飘着牛毛细雨，地面濡湿。危灿斐坐檐下，噙着欢喜的泪花，瞅着沅江河畔红莲村。畎亩乃沅江冲积沙地，平坦而细腻，土地肥沃。闻着新屋的气息，内心涌动着对祖国无比的感激。他终于有家了，“小康路上一个也不能落下”，让他有了新家。
　　 这幢一室一居的砖房，内外一新，瓷砖镶嵌，非常漂亮。门前村道，水泥地面，有了它，也算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它是扶贫落到实处的见证。价值三万余元，凝聚着国家对残疾孤寡老人的爱。
　　 灿斐忆起美好的童年，活波乱跳，四处疯走。刚解放，红莲村，山林茂密，古木参天。村中古庙，几蔸硕大的樟木树，把它遮得古色古香。灿斐常去庙中，给沅水神杨再思作揖打拱，那时庙里香火很旺。当时虽苦了点，但还是值得回忆的。
　　 十六岁那年，灿斐突感脚有些疼，跟父母说了，赤脚医生也看了，吃了不少药。可疼痛一天天加剧，从此他再也没站起来。自此脚一直没停过疼。直到八十年代，去了怀化第一人民医院。医生告诉他，你患的是骨髓炎，早已错过了最佳治疗期。当时灿斐想，“过苦日子”那年如有现在的医疗水平，他的脚就能站起来。九十年代，父母相继带着无限的遗憾撒手人寰。尤其是母亲离世前，拉着灿斐的手说：“孩子，你得这病，刚好是六三年，国家最困难的时期，医疗技术极不发达。我们也带你去了人民医院，可当时医院也没辙。”说着，说着，老娘的泪水又来了。“妈，我不怪你们，这就是命。妈妈，您别哭，如今爸爸走了，您可要保重身体。我不能没有您啊！”母女俩抱头痛哭。母亲离世时，把我托给哥哥。哥哥也有难处，家庭负担重，我就拖着沉重的身体，脚下垫一块内胎做托盘，四处乞讨。
　　 一天在黔城老街，我用手行走，突然有个老哥给了我十元钱，我很是感动，连声谢谢。当时他是蹲下来给的，我突然看到他的手与众不同。他从我眼里看出了诧异，索性蹲着与我说话：“兄弟，你的腿是怎么回事？”“六三年得了骨髓炎！”老哥没再说什么，他知道那时能活下来就是奇迹。老哥没有马上离开，与我数说着他的手：
　　 “兄弟，我姓蒋。文革时，我正在黄狮洞日夜修水库。一天清晨，我被通知回家。因事出蹊跷，我有些纳闷，加上修水库是一人一天拿两份工，还真有些不舍！反思自己，做事从不马虎，不知道何事要把我紧急调回？我无奈背上行蘘，急匆匆往家赶。一到家还没踹口气，就被人五花大绑。村长要我交出谋杀对象，和发展人员……我被弄得一头雾水，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顿时就蒙了。我每天为大革命生产劳动，什么谋杀，发展人员……天啊，莫须有的罪名！审查没结果，我就被关在仓里。自此三天一会，七天一斗。有时他们没什么审的，就把村里谷子被偷算到我头上……”
　　 灿斐同病相怜，叹口气道：“老哥，这事我们村上也曾发生过，那时是人治，不是法治，斗起来真狠！”
　　 蒋哥遇上了知音，继续说：“那些人可狠了，都像着了疯魔一样。把我扯半边猪吊打。一夜要捆断三付新萝绳，深深地勒进骨头，鲜血淋漓，还不敢吭声，那疼痛至今想起都后怕。批斗结束十余年，萝索印才慢慢消失。我当时年轻力壮，能挑百四五十斤。那年我昏死过去三回。一个月白风高的夜晚，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用残喘的气力，跳进冰冷的塘里，想了结这可伶的浮生。当时正值寒冬腊月，天不绝我，没想被好心人救起，三天三夜方醒。我依稀还记得，当时迷迷瞪瞪见到阎王爷，被他大声呵斥：你来干什么？然后被小鬼一推……醒来只知哭，父母已在身边守候了三天三夜。命不该绝啊，兄弟！”
　　 灿斐神情凄凄，安慰蒋哥道：“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蒋哥瞅着灿斐，凄苦道：“一切都好了。可我一位四十多岁的同乡，就没我那么好运。他是在赶集回家途中，被人五花大绑，第三天就被斗死了。嗨，这就是命。在没法治的年代，我熬过来了。当时我叔叔在县里教书，也被批斗游街。为了活命，我在他的帮助下，杜撰了材料，批斗才少了。直到第二年春，我被省里来人盘问，才道出事情的原委，说出杜撰材料的真相。荒诞的岁月，荒诞的行为，荒诞的人祸！如今这双手，留下了永久性的伤残。”
　　 “喂，灿斐哥，今天还去合作社吗？”邻家兄弟危鸿华，见灿斐发呆，好意问他道。
　　 “鸿华老弟，今天有些寒冷，地上有些湿漉，我暂时不去。”
　　 “灿斐，不去也好，以免冻坏了身体。如今您生活也有了保障。”
　　 “鸿华弟，像我这样残疾的五保户，搭帮政策好，才衣食无忧。如今政府一年三四千元的生活费，基本够用。生病，医疗费全免，我也知足了。看看，我的新房，锅碗盆罐，灶台棉被，都是政府给的。父母在生时，担忧我的晚年衣食，如今政府都给解决了。”
　　 “是啊，如今社会保障，可考虑周全了！那我就去了。”平日里，天气晴朗，这鸿华常用电动三轮车驮着灿斐去合作社包柑橘，额外挣点收入。鸿华嘴里哼着经典曲子，骑着电动三轮车，朝村部合作社驰去。合作社挤满了老翁老妪，在熟练地包着柑橘，脸上绽放着笑容，在谈天说地：
　　 “听说我们洪江市，来了位博士市长。”“是啊，姓张，才华横溢，能力很强，把洪江市冰糖柑广告都打到中央电视台了！”“可不是吗，上次我在中央电视台看到了。”“前不久，我们市在新世纪广场还举办了全国冰糖柑节，他可有眼光了。”“冰糖橙发源地，就是我市安江镇长碛村”……
　　 “还有你们不知的，这位张市长的眼光，瞅准了世界最新潮的互联网。利用互联网，开启了洪江市电子商务平台的先河。同京东集团、大茶网、鑫瑞惠民达成战略合作协议，全面融入电子商务大军的潮流。‘电商+产业扶贫’‘互联网+产业扶贫’‘互联网+合作社模式’等，都悄然应运而生。”鸿华听他们夸市长，也凑热闹道。
　　 “鸿华兄弟，地方有张市长这样的好官，是我们百姓的福！听乡下教书的女儿说，他还很重视教育，加大了教育投入，把各乡镇教学设施都添得与城里一样。”五十开外的危宏杰，见鸿华说到张市长，忍不住也插嘴赞几句。
　　 合作社危总见大家夸市长，以晚辈的身份赞叹道：“阿姨，伯伯，我们搭帮党的政策好，遇上好市长，大家一起发财。的确如你们所说，如今我们只要在网上收单，通过物流就能卖到全国各地。付款就更简单了，微信支付，安全又省时。就说你们吧，到我们合作社，一天包柑橘，也能挣个百八十的。一年之中，半年有事做，在家也能赚到钱了。”
　　 大家纷纷赞同，又叽叽喳喳议论开了。不知谁说，中央提出“小康路上，一个也不能落下”。鸿华感慨道：“一个也不落下，包括你，包括我，也包括他。政策会越来越好，老兄弟姐妹们，我们还要好好保养身体哦！”
　　 大家正说着，灿斐哥哥骑着电动三轮车来了，听见了大家后半截话。灿斐还未下车，就跟老兄弟姐妹们招呼“小康路上不能落下我！”
　　 大家笑了，纷纷说：“小康路上不能落下他……”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爽朗，把冬寒驱散，大家觉得很温暖，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