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妈才有家

      清明快到了，天气反复无常。牛毛细雨，带着寒风，清冷了多日。近日，南风拽着艳阳虎虎生风。今早，雾气遮住了我的视线，能见度不足二十米。中午时分，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增添了一份燥热，羽绒服也该休假了。妻却再三叮嘱，说：“这种天气，最难将息，衣服不宜减得过多。”听到妻语，让我的思绪回到了儿时，想起了母亲。

　　 我母亲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南方普通农妇的身量，因此并不十分惹眼。但在我眼里，母亲那双眸子能顾盼生情，笑容更温和暖人。切不论她是绝色美人，就她善良的品德，让我至今受用无尽。她责备小孩，从不提高嗓门，声音永远是那么甜美。

　　 读书的那些日子，临行前，母亲头天就要开始忙碌。计划经济时代，虽说那时家里穷，也要为我准备被褥等物。看看衣服有没有破的，发现了就给我缝上。一天晚上，母亲与我坐在火箱（南方烤火物）里，语重心长地谈话，告诉我不要惹事，把书读好。我应承着，母亲颇为满意。见我衣服纽扣有些松动，就叫我脱下来，要为我缝制。我说就穿着缝吧，母亲慈祥地嗔怪，拉住我的袖子说：“还是脱下来吧，穿着缝（方言，同‘连’音），叫人嫌。”缝制时，母亲娴熟地穿针引线，让我想起了孟郊《游子吟》中的句子：“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缝好之后，帮我扯袖子，无意间触到了我指甲，说：“瞧瞧，指甲都那么长了，也不知修剪。”接着，从屉子里拿出剪刀，帮我修理，那才叫个细心。每剪一指头，都要磨去棱角，除尽指甲缝里的污垢。碰上特脏的，母亲就指给我看，告诉我要讲卫生。手指甲修剪完毕，她也不会放过脚指甲。我有个脚指甲，因小时候走路疯跑，踢伤变形，指甲壳增厚。母亲每次剪到它时，心疼不已，怪我走路太不小心。每当修理它时，母亲格外细心，全神贯注，丝毫不敢马虎。一点点，一点点地剪，生怕弄疼她儿。我也体会到了，她那均匀的呼吸声，也感到她那浓浓的爱，如山间汩汩的清泉，流进我的心坎。因此，无论我走到哪，只要想到母亲，再大的困难，我都能挺过去。

　　 参加工作那年，发现母亲头上有了白发。也是一个夜晚，还是那个火箱，母亲看着我，说：“吾儿长大了，现在是国家工作人员，我也放心了。”我也看着母亲，看到了她头上几根白头发，说：“母亲，让我也给您拔掉白头发吧！”母亲听后，笑笑说：“妈妈的白发，以后会越来越多，你扯得完吗？”母亲终究还是伸过头来，触到头发的瞬间，感觉发质特粗，根根可数。白发被我轻松找到，扯了几根，母亲说：“儿啊，算了吧！白发是扯不完的。”我说：“母亲，您的发质需要保养，我为您买好的洗发水。”“别买太贵的，将就将就，过得去就行。”此后，我没有兑现诺言，总是以钱代替了“洗发水”。

　　 儿媳娶回家，您特高兴。那天晚上，您为我们新火箱添好火，与儿媳坐在一起，有说有笑，我很高兴。您无意间与媳妇说：“吾儿不会做饭菜，你要担待些。”媳妇当时尴尬地应答，您知道吗？我也知道，平日里您对我太溺爱，不让我做家务活；其实，您对父亲也一样。您知道吗？就是因为您这句话，您媳妇从此经常让我掌勺，现已活脱脱成了“家庭厨男”。

　　 母亲，还记得去世前那个暑假吗？我回家看您，您还是那么硬朗。见着我，赶紧叫父亲烧火，为我做好吃的。晚上，我们在凉床上，谈及过去点点滴滴，突然您说：“孩子，我发现你也老了，媳妇孙女都好吗？”“好，好，她们也要我向您们问好！”临睡时，您与父亲拿着干净被褥，为我铺床。瞧着您些许驼背的身影，我的泪水盈满了眼眶。闻着那被米汤浆洗过的被褥，又让我想起儿时。有天晚上，父亲在厨房给我们讲了个熊罴的故事。说有一天，一熊罴傍晚误撞一农户家，刚好农户的妻子在洗澡，门虚掩着。熊罴推门进去，农妇还以为是丈夫，叫它拿衣服。惨案就在这时发生了，等他丈夫发现时，熊罴正在吃骨头，嘎嘣嘎嘣地响。肠子溜满一地，血迹斑斑。丈夫还算机灵，把虚掩的门锁上，喊当地民兵击毙的。母亲是个菩萨心肠的人，眼眶早已噙满泪水，唏嘘不已。那晚我先上床，躲在被子里。母亲稍后进房，见我蒙被而睡，来给我拉被子。突然我探出头，母亲被吓一跳，为此还挨母亲“嗔怪”。那晚的被褥，就是刚浆洗过，味道清新，触之涩涩。

　　 您去世那天，我赶到家，抚摸着您的头发，发质依然还是那样粗，只是白满了头。现在想来很惭愧，都是我的错，没有尽到孝，没有为您买上一瓶“飘柔”。如今只剩父亲，孤身一人，又固执地要留守老屋。我们回家看望他，没有了当年家的感觉。妈妈，有您的时候，我们感到幸福，却不知珍惜。妈妈，您放心，我们会照看好父亲的。愿您在天堂安好，我会永远记住您，直到生命的尽头。

　　 妈妈啊，妈妈！在清明来临之际，儿子只好用文字表达对您的思念。妈妈啊，妈妈，儿子想您啊！如果您想我了，希望您走进我的梦，愿我们梦里常会。我们再唠唠家常，我再给您扯白头发，您也再给我剪一次指甲，那怕是在梦里，我也很幸福。

　　 妈妈啊，妈妈！您临走前托妹妹给我捎的话：“叫我别坑着自己，该吃的还得吃。”我收到了。我知道您是关心我，我会照看好自己的，您就放心吧！您也知道，我是布尔什维克，与父亲一样，不信鬼神，但今天我希望有鬼神，我们可以在虚拟的世界相会。妈妈，愿您在天堂事事顺心，我们都安好！

　　 妈妈啊，妈妈！谢谢您。您的儿子，谢谢您！感谢你，赐予我生命。梦里再见吧，妈妈！梦里见，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