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剃头（小小说）

李剃头（乡村笔记小说）

作者施泽会

在家乡有把职业和姓氏加在一起称呼的习惯，比如：弹花匠姓刘，人们就叫他刘弹花，石匠姓邹，人们就叫他邹石匠等等，很自然，剃头匠姓李，大家就叫他李剃头。

李剃头三岁时就失去了爹娘，是跟着隔壁老李长大的。老李是一个单身汉，自己一个人寂寞，有了小李也就有一种乐趣和一个相伴。老李之前是一个剃头的，老李每天走村串巷的剃头，小李就跟着老李走。老李在哪家剃了头，主人叫吃饭，自然少不了小李的一碗粥。

大家问老李，这个孩子是你的儿子吗？老李说，是，也不全是。大家说，老李，什么是又不全是哟，你在绕圈子，到底是还是不是？老李说，是我儿子。老李给大家细细的讲了，后来村民才知道小李的身世。

老李在给村民剃头的时候，小李就在旁边看。老李把剃刀拿着，四平四稳的，在村民的头上游刃有余，来回相当熟练，看见当时是蓬头盖脸森林般的头发，几十分钟就没有了头发，头顶光秃秃的，一片银白的世界。

久而久之，小李自然就成了老李的徒弟，小李给老李打打下手，拿拿剪刀，递递刷子什么的。小李到了十岁的时候，他就可以给村民剃比较简单的头了。

有一次，老李带着小李到大队书记家里剃头，书记的父亲要剃一个光头，书记说，老李，我父亲的头不好剃哟，你自己要小心点剃。老李说，请书记大人明示。书记说，他让你剃的时候，你一定要按照他的要求剃，千万不能随心所欲，一定要有顺序，知道吗？老李说，好的记住了，感谢书记大人的指点。

小李说，父亲，让我给他剃，怎么样？老李说，你还有点嫩，在老人面前还差点火候，等你长到十五六岁的时候，你就可以单独行动了。

书记的父亲叫老李给他剃头，老李给他把头用温水洗了一遍，让他坐在木椅子上，老李就开始剃头了。小李在一旁给父亲打下手，递递毛巾，剪刀等。不到半个小时，书记父亲的头剃得光光生生的，还是银白色的一片。好在书记的父亲没有刁难老李。

书记的父亲问，这个孩子也学会了剃头？老李说，基本可以剃头了。书记的父亲说，那就好，那就好，你这门手艺就不会失传了。

这句话说了不到十天，老李真的不能剃头了，一天夜里老李就离开了人间，小李看见老李父亲离他而去，泪流满面，悲痛欲绝。小李叫村里的人为父亲办理了后事，自己一个人背着剃头工具还是走村串巷，继承父亲的业绩。村里的老人都喜欢剃光头，小李的手艺跟他父亲的手艺没有什么区别，特别是那些婴儿要胎头发的，就更要考考小李的手艺了。婴儿是不听话的，有的婴儿一看见剃头就大哭。婴儿母亲就只好一边让婴儿含着奶头，一边让小李剃头。小李在给婴儿剃头的同时一眼就看见婴儿母亲大大的奶子，因为小李第一次看见女人的奶子，小李一点都不好意思，小李的脸上顿时绯红。不过时间一久了，小李就习惯了。一个银发满头的老人，不到二十分钟就被小李剃得光光的，一尘不染。

集体那阵子，生产队的手艺人必须把挣来的钱交给生产队，才能评工分和称口粮。小李也不例外，小李开始不想交，村里的小英姑娘说，小李，你就交吧，你看生产队长，还有民兵排长早就想找你的麻烦了，他们把你的剃头工具没收了，你拿什么去剃头？

小李觉得小英说的话很道理。他就把剃头的钱一五一十的交给生产队的出纳，让出纳给他开个条子去会计处登记，好记工分和称口粮。

小英不顾家里父母的反对，和小李偷偷来往。在村里已经不是秘密的秘密了。有的人说，小李有福分，能够讨到小英做老婆，是他前世修来的缘分和福气。自己有个剃头手艺，结婚之后不缺零用钱。在小英父母千反对万反对的情况下，小英主动让小李偷吃了禁果，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

小英说，妈妈，我已经是小李的人了，你们不同意我也认定了要嫁给他。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小英的母亲气得暴跳如雷，不知道怎么带了这么一个不争气的女儿。她想用竹棒打小英又怕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母亲说，你呀你，小李没有父母，你自己一个没有人照顾你，你还要嫁给他？小英说，没有父母就不能结婚了？哪个法律规定了的？再说，小李有那点不好？他老实勤快，不像村里的二杆子，整天游手好闲的。父亲说，算了，你就成全他们吧。

有一天，小英说，小李，我父亲叫你给他剃头。小李说，你父亲的头不好剃吧，小英知道他说的不是真正的剃头，而是说的他们的婚姻问题。小英说，这个你放心，我父母已经同意我们的婚事了。小李说，是真的？小英说，千真万确。

小李就背着剃头工具去了老丈人家里。小英的父亲说，小李，你剃头多久了？小李说，前前后后加在一起有六年时间了。小英的父亲说，手艺怎么样？小李说，我自己认为还行，不知道大家对我的手艺如何看？小英的父亲说，还有一件事情我要问你，你对我们家小英真的有感情？小李一听心里就有点慌张了。小李说，请伯父放心，我一定对小英好，请你老相信我。小英的父亲说，你还不改口？小李说，我错了，我改，爸爸，我一辈子对小英好，这是真的。小英的父亲说，这就对了。我看在小英的份上，就饶你小子，免了你的聘礼。

时间不等人，小英的肚子越来越大。小英的母亲就把小英送到小李家里来了。并嘱咐小李一定要对小英好。小李在老岳母面前赌咒发誓的，一定对小英好，一辈子对小英好，请妈妈放心。老岳母这才流着眼泪离开了小李的家。

小李还是照样给村里的村民剃头，全村有2000多人，男人占了一半多，剃一次头时间差不多需要一个月，小李除了休息时间几乎都在村里转动。老人们逢人就夸小李剃头手艺好，还剃了一个好媳妇回家。

后来，村里的人问，小李，你老丈人的头好不好剃？小李说，我老丈人的头好剃。在我的剃头刀下，没有不好剃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