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os•π杜子曦 我是一头猪

　　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太多恶事还是善事，也不知道这算是惩罚还是奖励。这次，我终于变成了一头猪，一头平凡、健康、可爱的小猪。我叫噜噜，2个月大了，养殖场是我的家。

　　我和妈妈南希，还有其他6个兄弟姐妹住在一个猪圈里，无忧无虑地生活着。感谢我们的主人沙丽曼阿姨，每天赐予我们食物，给我们一个温暖舒适的家。

　　沙丽曼阿姨是一位漂亮的女人。尽管她从不和我说话，或许更不知道哪头才是我，但透过她肉嘟嘟的脸，我猜想她一定是充满爱心的女人，因为她每天都会来看望我们，让我们按时吃饭、听歌、睡觉，还常常给我们家里做保洁。每当有机会，我都会跑到她的脚边亲昵表示感谢,她就会用脚“抚摸”我，把我踹到一边。我玩得很开心，就是有点痛。

　　我没有见过我的爸爸，据说他被关在另一个猪舍里。我有时做梦闻到了他身上的气味，开心极了，冲过去叫“爸爸”，可是梦醒了。妈妈让我好好吃饲料，身体壮实了就能当种猪，就能见到爸爸。于是我拼命地吃饲料，长得比其他兄弟姐妹都壮实。我知道我一定能代表家族见到爸爸，我向兄弟姐妹们还有妈妈保证过。

　　妈妈说，她曾有过100多个孩子。我和兄弟姐妹们都觉得不可思议，问妈妈，其他的孩子们都哪去啦？妈妈顺着栏道，骄傲地望着一个房间的大铁门，说：“他们都去了一个所有猪的梦想之地——屠宰室，用我们的身体为人类服务。”

　　听妈妈这样说，我突然也很想去屠宰室为人类服务，最起码为沙丽曼阿姨服务，因为我也爱她。这几乎动摇了我要成为种猪，见爸爸的念头。

　　我们的家虽然很大，但我们依旧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有一次我的弟弟呦呦，踩在我的背上跳出了猪栏，在猪场里撒欢。好家伙！他简直就是我们的英雄。沙丽曼阿姨和几个人类追着他满屋子跑，呦呦跑出了我们这个猪舍，去到了一个院子，又跑去了屠宰室，最后被沙丽曼阿姨拖回了家。

　　我们围着这个“大英雄”，问他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他告诉我们，院子里有绿草、阳光、土堆、汽车……我羡慕得不得了，那一刻我还有点沮丧，感觉只有呦呦才配做种猪，不过去屠宰室也不错，一样为人类服务。

　　妈妈也好奇地问呦呦屠宰室里有什么，呦呦的回答却让我有些害怕。他说那里有很多猪在尖叫，他看见很多同伴的尸体和内脏，猪身都变成了两半，连隔壁猪栏的花花阿姨也在，花花阿姨没有头了，但呦呦认识她身上的花纹……

　　“妈妈，我有些害怕，你其他的孩子们真的都去了屠宰室吗？”

　　“妈妈，他们为什么要掏空我们的内脏，把我们劈成两半啊？”

　　“妈妈，人类为什么要砍我们的头，还把我们一段段吊起来？”

　　“妈妈，我们究竟是怎样为人类服务呢？这样还能活过来吗？”

　　“妈妈，花花阿姨的头在微笑，那里真是我们的梦想之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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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得要死，没有说话，下定决心要去做种猪，要去见爸爸，永远不要去屠宰室那种地方。但我依旧相信妈妈一定不会骗我们的，那里一定是所有猪的梦想之地，只是不适合我而已。

　　“是的，孩子们，人类赐予我们食物，照顾我们，给我们温暖舒适的家。我们就用我们的身体报答人类，用我们的肉补充他们的营养，这是猪的使命。进屠宰室也是爸爸妈妈和其他所有猪的梦想，去了那里之后，我们就能去一个充满无限欢乐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天堂！”

　　“哦，是这样啊！谢谢妈妈，谢谢人类，谢谢沙丽曼阿姨。”

　　“我一定多吃饲料，多睡觉，长胖一点，给人类最好的身体。”

　　“我也要去天堂，那里一定有花朵和泥巴，说不定爸爸也在呢。”

　　“你胡说，爸爸是种猪，是英雄，只有噜噜才能见到他。”

　　哈哈哈，哼哼哼，吧唧吧唧……

　　兄弟姐妹们又开心地吃饲料，我看见妈妈眼睛泛着泪水，我知道那是幸福的泪水。不过，我突然冒出一些奇怪的问题，为什么人类要吃我们的肉呢，是因为他们比我们更高等吗？如果有一天比人类更高等的生物出现了……？算啦，反正我是一头猪，不想啦，只要每天和同胞们在一起有吃有喝，以后能见到爸爸就好。

　　快乐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一天天长大，变得强壮肥实，这样我们就更加快乐,因为长大就意味着实现我们的梦想——进屠宰室，或者成为种猪。

　　可是，几天前，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我们这个猪舍，有几头猪陆续生病了，包括了我们家的“英雄”呦呦——曾跃出猪栏玩耍的弟弟。他这几天不吃不喝，萎靡不振，都不能站立了。

　　“呦呦，你就吃点吧，你再瘦下去，人类就不要你的肉了！”我焦急地劝道。

　　“是啊，孩子，坚强点，病死的猪肉人类不吃，你会被埋入地狱的！”妈妈啜泣着。

　　“沙丽曼阿姨，沙丽曼阿姨来了——”兄弟姐妹们开始骚动起来。

　　是啊！沙丽曼阿姨和几个人类朝我们走来，我们认得沙丽曼阿姨走路的仪态和脚步声。他们今天打扮得很奇怪，整个人都用白衣服包裹了起来，像直立行走的猪，对，像我们的亲人，像猪。我们的亲人们来给呦呦治病来啦，没错！几天前，沙丽曼阿姨还抽了几次病猪的血，一定是给呦呦他们治病来了。

　　“哈哈，呦呦有救了，它一定会变得又肥又壮！”妈妈破涕为笑。

　　沙丽曼阿姨和其他人说了几句我们听不懂的人类语言，打开了通往院子的栏门。我们雀跃欢呼道：“呦呦快起来！沙丽曼阿姨让我们去户外晒太阳锻炼身体！”我和妈妈领着兄弟姐妹们顺着栏道往外冲，其他猪圈的伙伴们也往外冲，其他猪舍的邻居们都源源不断地涌入院子，整个院子里挤满了猪。

　　看啊！这是一场盛大的聚会，上千头猪围在院子里，涌动着。我看见院外大门连着笔直的木栏道，通往不远处的一个山凹，那一定是我们玩耍的地方。

　　“去晒太阳咯，出去玩泥巴咯，大家快点呼吸新鲜空气。我闻到花香了。”

　　“人类对我们真好，赐予我们食物，给我们舒适的家，为我们治病，让我们玩耍。”

　　“他们是我们的亲人，我要把最好的肉奉献给人类，我要生更多的猪崽给人类。”

　　成百上千头猪感激涕零道。

　　“嘎嘎嘎”院子外的大铁门打开了，猪群开始拱动，我跟着妈妈，随着猪群往山凹跑。

　　太棒啦！山凹里都是我们最爱的泥巴，还有刺鼻气味的液体混合着泥巴，这一定是治病的泥巴，泥巴里还有饲料。没错！四周还有几座白色的小山坡，一定是给我们洗澡用的。病猪一样可以医治，人类一直在尊重我们！

　　“孩子们，快去好好玩吧！身体练结实了，人类也更喜欢我们的肉。”妈妈仰起头开心道，突然，她望着远方愣住了。

　　“妈妈，您怎么了？”

　　“里昂！”妈妈双眼涌起泪水，奋力拱开猪群，对我们大喊，“孩子们，那就是你们的爸爸，里昂！”

　　爸爸？那是我们的爸爸？那是我们的大英雄——爸爸！

　　我们顾不得玩泥巴，跟着妈妈朝那头雄壮的公猪跑去，那就是我们朝思暮想的爸爸，我们终于见到亲爱的爸爸了！

　　“爸爸——”

　　“里昂——”

　　“孩子们——，南希——”

　　我们和妈妈泪流满面，跌跌撞撞奔向爸爸，爸爸用他强健的身体拱开猪群。

　　“那是我做梦都想见的爸爸，我不用做种猪也能见到爸爸了，我可以进屠宰室了，爸爸……”我喜笑颜开，扑向爸爸，“爸爸呀，我想你，很想很想……”

　　我们钻进爸爸的怀里，妈妈依偎在爸爸的身边。

　　“一家人终于团聚了！”爸爸也忍不住留下了泪水。

　　突然，一股热浪席卷我全身，“轰”的一声，四周猛地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我眼前的爸爸、妈妈、兄弟姐妹，所有的一切都被火魔吞噬着。我疼得不得了，和同胞们一起在泥坑里打滚，整个山凹发出撕心裂肺地猪叫……

　　爸爸妈妈用身体围着我们，保护我们。

　　我们拼命在泥地里挣扎，想扑灭火苗，可是越是翻滚，越是蹭着泥巴，火势就越大。我已看不清一切，感到有几万只马蝇在叮咬我。我痛不欲生，想喊爸爸妈妈，一张嘴，火焰就窜进我的喉咙，灌进我的肺里。我的五脏六腑也在着火，我整头猪都在燃烧……

　　“里昂……为什么……”妈妈倒在了地上，抽搐着，发出怪音怪调的哀嚎。

　　“是瘟疫！”爸爸在烈火中岿然不动，口鼻喷火，“孩子们，要坚强！我们不该把瘟疫带给人类，”我奄奄一息，似乎感应到爸爸在微笑，“让我们在烈火中永生——”

　　天空中下起了白茫茫的“雪花”，爸爸矗立在火海中央，守护着我们，似一座丰碑……

　　我渐渐地失去了知觉，耳边定格在爸爸最后的一句叮咛：

　　“我们不该把瘟疫带给人类，让我们在烈火中永生——”

　　一辆隆隆的机器推着土堆为我们送行，将我们掩埋。我和爸爸妈妈兄弟姐妹们，去往了妈妈所说的那个充满了无限欢乐的地方，那里和当种猪或献身人类一样幸福，那里便是爱的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