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迟到45年的拥抱
一个迟到45年的拥抱
陈月平
一天晚上,闲暇的我翻阅了一本80年代的发黄老相册,一张群力中学炊事员程付华黑白照片映入眼帘。这是1978年在土河群力中学读书离校时程师傅给我留下的,十分珍贵。
1978年我于周家初中毕业后被群力中学高中录取,这所中学是1975年走朝阳农学院的道路,贯彻“教育必须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教育方针,才把学校搬到农村的,据说老群力中学还在原土河林场。
那时群力中学实行“半工半读,勤工俭学”,有遵义、贵阳、赤水、习水、仁怀的学生都纷纷来群力中学读初、高中。据说习水群力中学相当出名,连周恩来总理也亲自过问这间学校。
1978年9月,我怀揣盖有习水县招生办室公章的高中录取通知书,带上劳动工具锄头(新生报到必须带一样劳动工具),分别与丁升勇、陈文祥等同学到学校报到。阴差阳错,由于生源不足,高中无法开班。学校与县文教局协调,在做好学生工作的前提下办起初三补习班,参加第二年初中升中专考试。于是,我在土河大山原地主王金堂房子的新群力中学结识我的好兄长程付华,在这里与程哥度过了一个今生难以忘怀的一年时光。
群力中学地处习水高寒的土河红花杠的大山,夏天气候凉爽,冬天冰天雪地,寒风刺骨。由于我们补习班教室是木板钉后用竹席夹的,我们学生自带炉子,每排课桌烧一炉火取暖。父亲找木糖水正刚哥买了一个沙炉子,记得我和丁升勇(宝坤)用根木棍抬起走路30华里到学校烧火取暖。学校条件很艰苦,每周要到距离3.5公里的土河粮站背粮食。学生吃苞谷子饭,国家每月补助11斤粮。当时我家里粮食还是够吃,每天家里给我增加半斤粮,达到每天一斤半粮食的标准,学校食堂按每顿0.05元的菜金收取。最有趣的是农村辣椒上市时,我们到附近老百姓家买上斤把红辣椒在食堂用菜刀剁碎,撒上食盐放在塑料瓶里腌制下,第二天几个好同学抢着拌饭吃,喷喷香。
学校实行“勤工俭学,半工半读”(每周星期六半天学习、半天劳动),我们班在学校斜对面的山坳上划定有学农基地,一年只种一季玉米。学生要挑粪播种,除草、施肥、喷洒农药,学习农业基础知识。为了调动班级积极性,收割的玉米学校、班级按50%分成,班级分成中班级提20%,30%分给学生。1979年7月学校放假时,我还分得60斤苞谷棒棒背回家。这一年的辛苦,我学得了一些农业知识,培养了我吃苦耐劳和艰苦朴素的品质,积淀了“什么是苦”的人生经历。
在学校我还算有灵机巧便,平时帮帮程哥折菜,有时帮助他和煤,与程哥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程哥每天五分钱的菜金就免收我的了。这对一个农村孩子来说算得上满满的幸福,程哥这“五分钱”的恩德永远铭记在心,我终生难忘。
由于1979年恢复高考,实行招生制度改革,分男女生两个系列录取,我以258分的成绩差两分落选。后来,经过1979年周家和1980年回龙中学的初三“回炉”(补习),终于于1981年7月以298分的优异成绩考取赤水师范学校(当年师范录取线280分),成为本生产队第一个“吃皇粮”的中专生。
时过境迁,45年前的峥嵘岁月,群力中学的许多往事却历历在目,我一生忘不了群力中学教我的班主任、化学老师罗益先、教数学的老师刘朝珍、物理的老师王德洪、语文的老师郑德芬,政治的老师江世佑;还有学校的陈应发书记、后勤主任陈大贵、向洪香表叔和农业的陈指导员。忘不了我记忆犹新的同学任金柱、李宗权、丁瑞良、丁琼容、王德良、罗利兰、吴忠志、易思俊等,还有我的回龙老乡钟正利、罗广培、范其德、钟三多、丁升勇、陈文祥、吴扬学。更没有忘去那炊事员程付华程哥。
程哥朴实。在我的记忆中,程哥他时常穿着一件蓝布迪卡衣服和一双解放鞋,剪个小平头,一脸笑,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从不骂学生。
程哥勤劳。他家在良村边远的后田村,家里排行老三,由于他勤劳苦干,做事踏踏实实,老师对他印象好,群力中学毕业后学校留他在校当炊事员。他每天起早摸黑,为同学们做早餐,轻活重活从不计较,从不怨言,从不发火。
程哥善良。他心地善良,特别对家庭困难学生,关爱有加,嘘寒问暖。有时学生吃不饱去加点菜什么的他毫无怨言,特别对非常困难学生开不起“五分钱”菜金的学生,仍然打一些菜,同学们都夸这个师傅好!
1979年中考后,我再也没回过群力中学。但对这个关爱我的程哥一直记在心里,那“五分钱”菜汤的温暖让我久久没有忘怀。由于后来各奔东西和工作繁忙,再加之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我打听了好几次也没有程哥的下落,感到遗憾。
明年我就要退休,离开工作岗位去“研究孙”了,越发坚定了我一定找到程哥的念头,因为我还欠他“五分钱”的菜金。下决心在退休以前一定要找到这位恩人,因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经过多方打听,在一个蒙蒙细雨的夜晚,终于找到了程哥联系方式。我立即拨通了他的电话,当听到我名字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我预约在周末去拜访,他高兴极了。
第二个周六晚上七点,我和两个妹夫沿着陡峭的山路,驱车前往程哥老家良村镇后田村上黑洞已是晚上九点多钟,程哥打着手电在公路旁等待了我许久。车停好后,我下车给他一个迟到45年的“拥抱”。程哥热泪盈眶,我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一抱,饱含了兄弟俩许许多多的辛酸与愧疚,这一抱活活等了45年!
沿着弯弯的羊肠小道,终于来到位于山顶的程哥家。一路上兄弟俩嘘寒问暖,谈笑风生。我们谈分别后的去向,谈各自家庭,谈孩子,谈老人。
程哥拿出珍藏多年的程氏家酒,热情款待我们。我提出合影留念,并高兴地挽着程哥的肩,与嫂子一起留下了两张弥足珍贵的照片。
临行前,他送我两个在山上放牛时挖得的野生天麻,要我带给父亲,我接受了程哥这片心意。
这是程哥的一片真情,更是程哥的一片厚意,我紧紧攥在手里,生怕掉了。晚上11点左右,我怀着暖暖的心情回到县城,因为我终于找到了阔别45年的程哥。
有时,我在想友谊这个东西,不是靠金钱与物质堆砌的,实实在在的友谊也许就是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个真心诚意的握手,一个迟到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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