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柴
〔散文〕
打 柴
班祖恒
火,是人类进步的象征。自从人类熟食以来,柴火就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打柴,也叫砍柴,是农村最普遍、不可或缺的一种劳作。
在桂西,到处是连绵的群山,山上到处是茂密的森林,打柴十分便利,人们一般不把打柴当“大事”,因而男人们很少沾边,打柴似乎成了女人的“专利”,甚至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习惯。
实行生产责任制前,女人们上集体工前或工间休息的时候,都要砍一担柴火,放到路边,收工后顺路挑回家。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是泥房,墙是用泥巴舂成的,大门的两边,各有一根大柱子,柱子的左或右边便用来堆积柴火。看堆积柴火的大小、高低,就知道那家的主妇是否勤快。
在我们当地,打柴大多是干柴。女人们一般选取干枯的小树或枝干砍做柴火,她们的手非常灵巧,砍柴时用砍刀把干枯的小树或枝干切成约一米长的木段,尽管只是目测,也非常均匀,而且看出够不够一担,这是男人们做不到的。柴火砍够一担后,找藤子分成等量的两捆捆起来,柴火捆好后,再砍一条笔直的木条,两头削尖,做成扁担,把两捆柴穿成一担。由于临时做成的扁担不光滑,挑起来很不舒服,甚至刮伤肩膀上的皮肤,因此大部分妇女打柴用的扁担都是事先做好的,轻便坚韧而光滑,挑久了也容易转换肩膀。
男人们偶尔也砍柴火,但不是砍成捆挑着,因为他们不像女人那样能将柴火均匀切段,也不会捆柴担,他们大多把整株树砍倒,根据力之所及,削去枝桠和树顶,整条扛回家,到家后再切成长段。一般男人们砍的大条柴火,都放到大火灶里煮猪潲。农闲的时候,女人们每天都要砍一担柴,勤快的甚至砍两担,久而久之,就没有那么多干枯的小树或枝干做柴火了。于是她们往往把一片小树砍倒,待太阳晒干后再砍成柴火。
打柴最热闹的时节是在临近春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准备过年的柴火和春耕生产大忙烧柴之需,因为劳动量大而繁重,男人们大多参与。这时候,砍的柴不是什么干小树或枝干了,而是用斧头把大树砍倒,切成一米长的小段,再用斧头劈成小块,劈完后选一个宽平的地方,把柴火码起来,待柴火干透后,再捆成担挑回家。会疼女人的男人,从砍树到切段到劈柴往往不让女人干,只让女人码堆柴火。那段时间,山上到处可见一堆堆高大整齐、四四方方的柴堆,非常壮观。
砍什么树木做柴火,十分讲究,有的树木比如五倍子树,烧起来树皮容易爆裂,火星会把人的衣服烧坏;有的树如松木,喜欢燃表皮。青冈树是我们当地群众首选的柴火,用青冈树做的柴火,火苗猛木炭旺,煮东西熟得快,冬天围坐火灶烤火更是暖和。青冈树有红白两种,烧起来是一样的,但劈起来难易不同,白青冈木纹直,容易劈;红青冈木纹复杂,劈起来费力,劈出的柴火弯直不一,只有力气大的壮汉,才砍红青冈做柴火。
说到打柴,我是在中学读书的时候学会的。那个年代,学校雇请工友统一给学生蒸饭,学生放学拿走饭盒后自己煮菜,一般自由组合,几个人搭伙。当时学生的书学杂费全免,学校没有什么经济收入,柴火只能由学生上交食堂,上交柴火的任务是每个学期每人300斤,不论柴火生干。家里离学校近的同学大多让家长在圩日赶圩时用马车拉柴火来上交,家里离学校远的同学只好利用星期天自己去砍柴,学校也偶尔在劳动课安排学生砍柴。
打柴是我最头痛的一件事。因为身材瘦小,没有力气,别的同学每次可以扛六七十斤,而我每次最多只能扛五十多斤,因而砍柴的次数要比其他同学多。砍柴还会遇到危险,有个星期天,我和几个同学一起上山砍柴。一位同学砍着砍着,突然有一条小蛇从树上滑落下来,挂到他的脖子上,尽管停留时间只有几秒钟,也没有咬人,但不用说那位同学,就是在旁边的我们,也吓得半死,纷纷夺路而逃。
参加工作后,我参加砍柴最多的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在乡政府工作的那段时光。有一年也是在春节前,由于柴山离乡政府比较远,我和乡长两家便相约开展互助,两家夫妇四个人一起在驮娘江三角潭附近的那座山砍柴。我们先把白青冈砍倒,切段后从山上往下拉,拉到山底后再扛到公路边,直到天黑,我们才得雇请拖拉机把柴火拉回到乡政府。后面的几个星期天,我们全部用来劈柴,非常辛苦。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农村到处拉通了高压电,群众除了用柴火煮菜和猪潲外,做饭基本上都用电了。后来,随着煤气逐步普及,除了养猪户还用柴火外,人们的日常煮饭做菜,基本上用电或煤气了。不久前,我到乡下走访一位中学同学,他家日常生活全部用电,虽然养有十多头猪,但也不用柴火煮猪潲了。他说,养这么多猪,煮猪潲需要耗费很多柴火,子女们都外出务工,要柴火也没有力气了,重要的是这几年实行天然林禁伐,砍柴就违反天然林禁伐协议了,现在都是用生料发酵喂猪,省时省力省工,还保护了生态。
回想当年,再看看今日,我的感触很深。我想,打柴又将成为农村发展进程中的一个历史记忆了。
作者简介:班祖恒,男,壮族,广西田林人,广西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今日作家》网刊签约作家,出版有文学作品集《百叶草》、传记《弯弯的路》、小说集《市井偶拾》。
评论[0条]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