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踏青去
无边丝雨浥桃红,一缕东风惹春心。
偷来闲暇踏青去,岂负暖春好光阴。
——题记
三月里的那些情景一直繁华着我的心境。
其实,早在萧瑟的二月,春意便已泛出了羞涩的姿容,赶早的草木探头探脑地把一点点春色透露出来,为三月做了个很好的铺垫。于是,三月顺势起意,几声沉闷的雷鸣过后,春风习习,春雨绵绵,春像模像样地走进人们的意识里。此后,盎然的春韵便淋漓着整个三月。
三月,涵养着两个令人耳目一新、春心荡漾的节气——惊蛰和春分。可以说,惊蛰简直就是三月的代言,它开启了万物复苏、鸟语花香的新模式,晓喻三月正是踏青的好时节。诗人元稹特为这个节气赋诗《惊蛰二月节》以歌咏:“阳气初惊蛰,韶光大地周。桃花开蜀锦,鹰老化春鸠。时候争催迫,萌芽互矩修。人间务生事,耕种满田畴。”略加品味,不难领会诗人内心的激荡。一个“初”字就已折射出诗人对惊蛰的喜爱之情。惊蛰,不但唤醒了沉睡的生灵万物,也激发出诗人们的灵感与才情,这或许便是惊蛰的魅力吧。
而“昼夜春分半,阴阳两相平”的春分,再次催生出天地物候的激情,自然界阳气从此渐占上风,因而在这春阳回升、万物生长的时节里,踏青游春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了。
踏青,一个富有诗情画意、满含生活情调的词。很想知道,当初是怎样一位才情双馨的雷人生造出这么个词来,延续千古备受青睐而不褪色。
据史料,踏青这一民俗在我国由来已久,其起源于远古农耕祭祀的迎春习俗。《尚书·大传》记载:春,出也,万物之出也。在西周,万物复苏之时,踏青开始成为当时的一款礼制。而到魏晋时,竟运行成风,至唐宋尤甚,并逐渐演变为一种仪式。白居易有诗“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我相信,在浩若繁星的唐诗宋词里,绝非仅诗魔在为踏青引吭高歌。从宋之摹本唐代张萱的画作《虢国夫人游春图》便可推知,唐宋两朝诗画踏青之盛况何等空前。
绝非牵强,三月惠风和畅,春雨软绵,阳光明媚,万物争春,正是踏青赏春的好时节。
无需刻意,很随意地拈一个自己觉得闲适的日子,去到一两处心宜之地,约三五好友,轻装简束,幻化成一只小小的蜂蝶,纵情山水林原,亲近花草树木,聆听虫唱鸟鸣。在惠风中放歌,于暖阳下吟唱,在春雨里漫步,掏空意识,放逐心灵,把郁结胸中的私心杂念悉数抛却脑后。
三月,每一个阳光明净的日子,我似乎都没有懈怠过,而春雨婆娑的时光,也常令我春心萌动。无论如何也得瞅个机会,乘着春风,迎着春雨,沐着春阳出去溜溜,只为放松心情,梳理情绪。倾心之地,无论其路途远近,不管其声名浅贵,哪怕仅是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蜂一蝶,只要能挑逗我的热情,开启我的欲念,我便恣肆地向它们泼洒痴情倾注爱意。累了便拣一片绿草地躺躺,渴了掬一捧山溪水啜啜,困了采一束野草花嗅嗅,尽情玩味踏青之妙,享受游春之乐。
踏青,求的是一种心境,图的是一份自在。当然,若能在路边道旁、草间树下巧遇那么些山货野品,我也绝不会故作姿态视而不见,拒之门外。譬如山野林原中的竹笋蕨菜,田间地头的荠菜艾子,溪涧坡地的水芹藠头等等,还有垄上枝头,诸如此类叫不上名道不出号的山珍野味数不胜数。若真有这么些意外收获,那可是求之不得、喜出望外的事。只怪自己认知粗浅,常常与这些擦肩而过,落下小小遗憾在所难免,不必耿耿于怀。毕竟这并非踏青赏春之目的,何况大千世界天地万物多数是可遇而不可求,一路走来大多错过。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何必苦苦相求、念念不忘呢!
倒是奇怪得很,日常里,只要我刻意去寻求什么,一般情况下,大抵收获了了。有时见着他人从野外采摘大篮小篓的新鲜山货回来,心里不免痒痒的。想,何不也趁当下出去弄点回来尝尝鲜。于是便兴致勃勃地跑到预先从他人那里打探到的某处山林去采菇扯笋掰厥,企望有所收获。然而,往往在山野里忙活了大半天而收获却仍然可怜的很,反倒把腿累酸了把眼搞花了。不过,似乎也没有丝毫怨言,只当自己出去踏青放逐消遣了一回,归来仍是气顺心怡的。毕竟有些东西是要靠缘分才能遇到它拥有它,想开,看开,放开就好。
人间胜景何处是?轻舟一路总相逢。心之所向,总会邂逅那么些佳境胜地。有这么一处山涧谷地,纯属偶然。我有意驾着车在陌生的盘山公路上漫无目的地驰行,尽管山路曲折,也挡不住我好奇的心,一路忐忑一路目寻。我执拗地认为,在这春暖花开的踏青时节,必定有引人入胜之境。果然,经一番周折耗费一些时辰后,在这大山深处距离盘山公路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春意盎然的狭谷闯入我的视野,顿时境界大开。
颇费了些功夫,我循着一条逼仄的山路下到谷底。立定泊车处眺望谷地,但见峡谷两边群峰耸峙,云雾缭绕;一条山涧蜿蜒其间,水流淙淙;几家农舍散落左右,炊烟几笔。谷内大小参差、形状各异的田地里满是青绿的野草野菜野花,偶有几领油菜花杂处其间,鲜明而耀眼。些许牛羊在煦暖的阳光下或觅食或静卧,姿态安详而平和。
我沿着溪涧逆流而上,朝着较近的一户农家走去。
见有陌生人,农舍里窜出两大两小四只狗来,于篱笆墙内朝着我扑腾干嚎,随即是主人的呵斥声。我不管不顾地走到小院前,隔着篱笆跟那年纪与我相仿的主人一边招呼,一边递烟。他乐呵呵地接过烟,连忙打开篱笆竹扉,热情地邀我进院内坐坐。我似乎并未怎么客气,爽快应请。待我坐定,主人却兴冲冲地进到里屋去。趁着这个档子,我有意无意地向小院四周打量了一番。但见茅屋圈舍四五间,菜地几畦,不同科类的果树六七株,中有桃树正繁花满枝,其它竹木高低疏密不计其数,院中鸡鸣狗吠,蜂飞蝶舞:一派典型的农家景象。
不一会,见那主人随他爱人一同出来。他爱人一手端着一大碗糍粑,一手提着个茶壶,见面便朗声笑对我说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只拿时下自家做的艾子糍粑招待我了。如此这般,我倒有些局促,不知说什么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萍水相逢,我竟被视若上宾,实属今生有幸。我品着茗茶,吃着糍粑,聊着过往,真真切切地感受着山里人家的烟火气息。
末了夫妻俩执意留我吃中饭,我婉言辞谢。就在我离开的时候,主人强行把一小袋刚出炉的糍粑和一包自家产的茶叶硬塞到我手里,我受宠若惊般喋喋致谢。无以回报,我便将随身所带的两盒香烟回敬于他,他再三推脱不得,亦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憨态模样。
出得小院,顺着他俩给的指引,我优哉游哉把整个峡谷漫游了一遍,率性忘我地采撷着谷内的春声春色春味,极尽踏青赏春之美妙情趣。
临近正午时分,我身心愉悦地迂回到泊车处,不由远远地向谷内再扫了几眼,然后欣然登车归去。
评论[0条]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