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负青春

人从书里乖

抚养廿年未吝金，忠言苦口到如今；

      为人鉴戒骄奢懒，处事宜为敬孝勤。

莫负青春当自立，依依身后有双亲；

常思父母千般愿，谨记家人一片心！

这首诗，是作者在儿子大学入学时临别前的赠言。随后此诗在家族中流传，也成了朱家教导子女的家训。

话说仙桃何李路有户姓朱的人家，老朱今年五十有八，独子朱俊35岁。十年前老朱狠心贷款买了辆“的士”，父子俩轮换开车，把每天赚来的钱交到家中“领导”手中，一家人其乐融融成为朱家门第中的佼佼富户。可是好日子没过几年，这朱俊专接触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不安心开车，弄得后来老朱把车也卖了，还时不时的为他还债，家里生活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老朱原在家中排行老大，其下有二弟三弟和四妹。但凡家中有事，总要约朱俊的二叔和三叔到家借口吃饭，实际就是有为难事要商量帮忙。这不，这天一见面，老朱急不可耐地说道：“这下如何是好，这几年我求爹爹告奶奶，好不容易帮朱俊找了点事做，可他不珍惜不安心工作，成天在外面鬼混，夜不归宿；令人震惊的是说还时常在舞厅内吸食摇头丸什么的，这有个把月又不在家，昨晚刚回来。你们都跟我说说劝劝，不然我这个家可就完了！”话音未落，就显出一脸的辛酸无奈。

二叔说：“前几年‘的士’红火，你们家生活得好，把他的心弄大了，以至现在干什么都不安心。所以，你应该把他看成废人，关在家里才是最好的办法。不要指望他赚钱，节省了钱就是赚钱。”三叔说：“以前我常说生活在沙湖镇的小麻哥一家，那时他家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电灯。大孩子放学回家就在大桌上写作业，小麻哥则在旁边拿孩子的书本看。时常问这题怎么错了，现在弄没弄懂；直到4个孩子都上学，在大桌上各坐一方写作业，小麻哥仍然在一旁拿孩子们的书本看。其实，这就是最好的督促。他4个孩子成绩都好，都考出去了，如今个个事业有成，小麻哥也与儿子一同生活在武汉；而你家那时是收录机和黑白电视机都有，只有一个小孩，却只是个初中生。”二叔接着说：“是啊，再看看你现在这个家庭，要书没一本，要笔没一支，整天烟雾缭绕，麻将声阵阵，生活在这样环境人怎么会好？”

老朱说道：“我老大这个人都没文化，他妈妈又喜欢打麻将，只能是在家中开个麻将室，赚点日常开销。”二叔说：“目前你这个家里不能再这样了，要彻底改变改变，不然还会影响下一代的。”

说着，老朱要孙子把朱俊叫下来准备吃饭，朱俊是慢慢腾腾、久久拖拖才见下楼。但看：

头发乱长，衣衫折皱。四肢粗壮，总显心慵意懒之姿；五官分明，却是暴戾凶残之相。见人白眼翻翻，说话黑瞳转转。半睡半醒，满脸毫无精神；一言一行，三生似有不愿。

二叔上前撸了朱俊的袖子，看看是否有吸食注射毒品的针眼。朱俊说：“我还没有到那个程度。”二叔说：“那就好，说明你还有救手。毒品这个东西是粘不得的，不仅会让你损失钱财，更重要的是还摧残自己的身体。如今你也是30多岁的人哪，还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该省点事了，要承担一个家庭的责任。你如果继续像这个样子，不仅会废了你自己，而且还会毁了整个家庭的。这样的事例我见的太多太多了……”二叔的一番训导，使得朱俊转变了态度。三叔说道：“这段时间，你就把自己关在家里，远离你那些朋友。只有脱离那个人群，才能摆脱这个问题。我们今天说的这些话，希望你都能听进去。”饭后关在房间里，又是一番劝慰。临别时，二叔低声对老朱说：“这个家里只有我说他才会低头不吱声，因为我是一名警察，他还不敢与我犟；如果开始是三叔说，弄不好有可能会与三叔干起来。”说完，大家默然点头。

随后的一段时间，二叔总是不停地追问朱俊的情况，老朱几次说：“自从你上次说后，这两月时间朱俊还蛮听话。”二叔说：“那好，他这个情况起码要关一年，明年了我给他找点事做。”

一次，三叔与二叔在一起谈起朱俊来。二叔说：“去年开始几个月朱俊还蛮好，最近又不听话了，成天不着家。”三叔问：“朱俊的驾照还在不在？”二叔说：“他的驾照因为吸毒早就废了，就是不废，谁还会要他开车呢？”三叔在想，是啊，一个人只要沾染了毒品，谁还愿意与你打交道。

过了半年，老朱再一次把二叔三叔请到家里，二叔抢先说：“我说过无数次，他就是个废人，关在家里只需一点生活费而已，放他出去你就得替他还上十万元的债。这下更好，搞得要判刑了。”老朱说：“我也是这样认为，可一大家子人要生活，两个孙子读书三天两头要钱。他妈妈说不能老把他关在家里，哪知一出去，就又与那帮‘鬼打架’搞在一起了。这次不仅仅是吸毒问题，还有贩毒问题。”二叔说：“我问了的，依朱俊这种情况，应该会判3到7年刑。”老朱说：“这怎么得了，他妈妈还不会疯了。”二叔说道：“有什么办法，我们这个家已经管不了他了，让他到沙洋去好好改造改造，促使他转变转变。”三叔说道：“以前我们剧场的舒经理有个弟弟，因吸毒家里没一个人达理他。一天龙华山派出所打电话来，要舒经理把人领回去，舒经理不领；过了几天，派出所又打电话说，人家都是说好话要我们放人，我们却跟你说好话领人，你都不领。舒经理还是不理。最后一次是法院打电话说他的弟弟要判刑，舒经理赶去哪知已经宣判完了。舒经理问：‘判了多少年？’法院的人说：‘判了3年。’舒经理反问道：‘怎么只判了3年，为什么不多判几年，多判几年他就可多活几年。’如此说来，朱俊到沙洋无不是最好的办法，至少你还知道他的去处。”

尽管老朱有些认同，但还是于心不忍。当朱俊妈得知判了3年后，不惜一切四处托人找关系，最后朱俊在沙洋只呆了两年。但朱俊回家后仍不知悔改，不到一年时间又被关进了看守所。二叔和三叔第三次如约来到老大屋前，但见：

六层高楼耸立，两户纵深贯接，中间天井通透，侧旁楼梯盘旋。依旧是以往的奢华，仍然有曾经的大气。不同的是，看不见过去的租户学生，听不到往日的繁杂喧嚣；异样的是，楼顶上是成群和平飞鸽，屋角里有两只凶猛恶犬。

二叔说道：“上次我说了的，不能让他回来，这次好，要判刑12年。”老朱说道：“如今我已是63岁的人了，再过12年我还不知看不看得到他了。”二叔深切地说道：“朱俊是我们家唯一一个吸毒坐牢的，造成这个问题的根本原因在朱俊自身，但与你这个家庭教育环境有很大关系。不要总说你的文化低，朱家的那些大哥大姐比你更低，一字不识的都有，却没有一个这样的？事出必有因，有因必有果。说朱俊是下辈人中文化最低的，到是真的，但这是你造成的。”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一年后，在沙洋监狱服刑的朱俊给他唯一可依赖的姑父写了一封信，说：“要爸妈不要为我操心，保重好身体！拜托姑父照料一下两个孩子。”接到信后，姑父约全家人见了面，所不同的是，这时的老朱与以前判若两人。但见：

衣装整洁，昂首挺胸，行稳步健，举止俊逸。往岁的忧伤落魄，不知所踪；现时的热情容光，浮于脸上。不再是昔时的旧兄，倒像是当下的新哥。

二叔说：“朱俊虽说是初中毕业，以前连个领条都写不了，现在还能写300多字的家信，这是个进步，说明那里能促使他转变。从他说的语气来说，反省得还很不够，他没考虑到今后将如何面对家人？如何面对他这一儿一女？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没能尽到自己的责任。相信有一天，他会彻底恸改自己的人生！”三叔说：“天不生无禄之人，地不长无名之草，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做马牛。一切要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看淡，心情才好，看开，日子才美！”

不知不觉几年过去，这天二叔做东把老朱、三叔和姑爷等邀约在了一起。二叔问：“现在大哥生活好了，有退休费不说，还帮一个单位守夜；大嫂每天则在学校门前卖些吃的，辛是辛苦收入还是蛮可观的！也是两份收入。”老朱无奈地感叹道：“哪里有你们好？孩子都有正经单位，又添了孙子；我总是什么都不顺、什么都不好？眼下孙子又不读书了。”姑爷很不耐烦说：“上前年说孙女不愿读书，我好不容易把她弄到武汉学习护理，今年搞的孙子不读书了，这初中还没毕业不读书能干什么？”老朱说：“我是要他读书，是他不肯读。我有什么办法？而且我还说了的，你不读书以后了不要怪我。”二叔说道：“这话当初你就跟朱俊说过，现在孙子又是这么说，他现在只有15岁不懂事，将来明白了事理，他怎么会不怪你呢？”三叔接着说：“不对呀，前年春节你硬要我过来，说我们三兄弟聚一下。吃饭时你有意介绍说孙子很听话，学习很好还是班长。为此，我给了他200元的压岁钱。当时，我要看看他的书本作业，想听他读下英语课本时，你几次阻止给搪塞过去了。后来，我两次打电话询问他的学习情况，就感觉他的学习热情不高。仅仅过了两年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老朱说：“没办法，过两年只有要他去当兵就好。”三叔说：“四十年前，那时我当兵就要高中毕业生，现在当兵都要大学生。”二叔又说：“你这个家庭真有意思，祖孙三代都是初中生。你是初中生可以理解，儿子朱俊就说不过去，孙子是初中在当今社会可以说绝无仅有。要知道，如今的大学本科生都找不到工作，你一个初中生该如何处世？如何立足社会？”其实大家还有很多话闷在心里，只是当着老朱的面不好意思说。

饭局接近尾声，老朱有事先行告退。三叔说道：“大哥是个典型的不学无术。你看60岁的大哥连8岁的孙子都应对不了。那年春节孙子向他要压岁钱，而且是要1万元。谁会相信，一个8岁大的孩子，心就有这么的大？既敢要也敢用。大哥说没有，孙子说，奶奶说你有，大哥就没有话语来说服孙子，就这样让孙子吵闹了一夜。就不知道反过来要求孙子什么时候考第一名，什么时候就给1万元。人打小就要明白一个道理，得到就应该付出，责任与义务是相互的。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不会掉金钱？你看我们每次到大哥家，从来没看见两个孙子搞过学习，只知道他们花钱大手大脚。而且大哥还说，每年过年你们给的一两百元钱，两个孙子瞧都瞧不起！说他‘家家’每年给的都是1000多元。当我说要经常督促孩子搞学习时，大哥又说，我上楼看他们写作业，孙子就说，你知道什么？走，走，不要到这里影响我。大哥常常把这些事说出来，成了他推脱不督促教育孩子的理由。所以他家今天这个局面，都大哥一手造成的。大哥只知道弟妹孝敬他是应该的，就不知道自己肩负着何种责任？还一味地放浪纵容儿子和孙子，整个家庭从没有进取精神！”三叔停顿一会儿，接着说道：“大哥在我们家庭受的恩宠最多，父亲也只把他一人捧成了家。他不仅没有起到一个老大的表率作用，相反，还影响了四代人。”

姑爷不解地问：“怎么会是四代人呢？”三叔道：“这个问题还是二哥说，他大些最有发言权。”二叔解释道：“由于大哥小时候的调皮，致使父亲在部队挨了个处分，从而影响了提拔。那时大哥有9岁，我只有3岁。一日，父亲回家照常把手枪挂在衣架上，就出去了。大哥见父亲不在，就把父亲的手枪从枪套里拿出来对准我就是一枪，谁知打不响。嘴里说怎么打不响，又继续捣弄手里的枪，一下子打开了保险，对着地下试着又是一枪，这下子打响了。因为是在部队家属院，隔壁一位干部迅速跑过来卸了大哥手里的枪，随后把枪交到了团部。父亲为此受到了处分。要知道，那时父亲已当了5年的连长，正处于提拔考察阶段。后来父亲同年的战友转业时，都是营级干部，只有父亲是任职了11年的连长转业。”二叔接着讲道：“小时候大哥总是给父亲找麻烦。有一次，大哥在附近的一个小屋发现了一双溜冰鞋，就用棍了钩了出来。第二天穿着溜冰时，别人认出了说溜冰鞋是他的，大哥不给，很多孩子证明帮腔不仅抢走了溜冰鞋，还打了大哥。不知怎么闹到了团部，团领导批评对方父亲有理说理但不能打人。表面上团领导没有批评父亲，但大哥调皮是出了名的。”

三叔说道：“大哥一生可谓是多吃多占、争这争那。每年过年，二哥总是拿条好烟给大哥拜年，朱俊十几岁会抽烟时就开始与大哥争抢。有一年春节朱俊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二叔送的香烟，原来大哥把烟藏在了鸽笼里。再说那年春节我给了孙子200元钱，我人还没走，就听见大哥要孙子给他买盒烟。言下之意是我的面子帮你得了200元钱，你理应帮我买烟，说不定第二天还会要孙子买烟。这在孙子的心里会产生多么不好的影响！有人说，艰难困苦长本事，荣华富贵添毛病。这话一点都不假！大哥出生的1957年国家虽然困难，但我们的家境很好。父亲是副连长，母亲在酒厂上班，那时大哥非常娇宠！母亲常说大哥是吃吉林人参长大的！父亲一直把他顶在头上。正是这样，养成了大哥的昏庸愚昧。人的品德、智慧、本领、知识，往往产生于灾患之中。正如孟子有云：独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通）达。父亲也总说，人从书里乖！小时候，我有同学家里有书也喜欢看书，脑子灵活鬼点子也多；再看看现在电视剧里的一些王子阿哥为什么昏聩？‘何不食肉糜’的典故就是证明。大哥从不反思自己，总是抱怨别人；从不替父母分忧？只为自己考虑，更不知道感恩！从不考虑如何教育孩子？也不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而他思虑的是如何每天有烟抽、有酒喝，引得朱俊也与他一样，这个传统注定也会延及到孙子。说大哥没文化不是理由，根本原因是思考的方向不对，操心的问题不一样。有一年端午我去看母亲，就把买的芝麻绿豆糕放在客厅桌上，我前脚刚走，大哥就与一帮抹牌的人都给吃了。所以说，大哥的一生是幸福的！因为他享受的物质远远大于我们；大哥的一生也是可悲的！因为他心中的痛楚更是远远超过我们！”

有诗为证：昨日顽童今日翁，一生沌沌尘寰中。

          何时觉醒朝天问？同是一门境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