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总有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时候

生必须走向死，这是谁也抗拒不了的规律。

某日与朋友闲聊，说到人一生中经历的很多危险，喟然长叹，人生总有几次与死亡插肩而过的事情。

事情一定都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但是站在叙述者的角度，我不一定能够有完整的记忆，所以我的记述还有别人的补充。

一、母亲说，我差点被涝池淹死

缺少水的年代，渭北旱原上几乎村村都有涝池。顾名思义，涝池就是天涝下雨的时候收集雨水的池子。涝池平时蓄点水，妇女们在涝池边洗衣服，牲畜们在涝池饮水，甚至生产队的豆腐坊也在这里取水，谁家搞个基建也在这里挑水和泥，因为是死水，绿苔黑霉，少有人家饮用。夏天的时候，也有半大小子在里面扑腾，我们称之为“凫水”。我的村子有两个涝池，分别叫做一队涝池和二队涝池，也叫做上村涝池和下村涝池。下村的涝池我只是到村子西头去的时候走过涝池沿，并没有多少交集；上村涝池却差点要了我的命。

时间大概是六十年代末期或者七十年代初，我刚上小学或者还没有上学，农村的孩子都是散养的，我和堂哥根科到涝池去玩，也许是太靠水，湿溜溜的水边有点滑，我就控制不住地滑倒了水里。再小的娃掉到水里也会本能地挣扎，挣扎激起的响动引起了在涝池岸边遛弯的一个西安知青的注意，也许那水浅，他飞跑入水，把我抱上了岸。他也许会游泳也许不会，但是一定懂得溺水的急救常识。我这时已经迷迷糊糊意识不清，肚子被灌得如西瓜一样滚圆，他把我掮在肩上，不断地颠动，污水从嘴里倾泻而出。

看见我滑进涝池，小哥哥就去找我母亲，但是他这人自小性子就慢，见到我妈，踅磨了半晌，才说“九娘，你娃掉到涝池里了”。母亲疯一般夺门而出，直奔涝池，半道上看见抱着我往回送的知青。

这件事情的过程主要是母亲告诉我的，似乎我也有一点模糊的印象。那一批知青是我们村的首批知青，来自西安，所以我们都叫他们西安知青，他们当中有一个漂亮的女生后来还在我们的小学校短暂地教过一段时间书，但是那个救过我命的知青，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他的名字，他应该比我大十来岁，今年也就七十来岁吧。

这件事给我最大的教育就是从此不再亲水，母亲严令我到一切可能导致溺水的地方去，所以我到现在都不会游泳。

二、父亲说我差点被汽车撞上

学龄前，大部分时间在老家和小朋友玩尿泥，也有和母亲一起在在父亲工作单位小住的时候。

父亲工作在铜川大山里的一个军工厂，群山环抱之中，突然就有了一个山坳，一条仅容两辆卡车相向而行的柏油马路穿肠而过，蜿蜒曲折，依山傍河，山是子午岭，河是漆水河，马路一头向东南通向山外的铜川市，一头向西北方向通往焦平方向，这是一条运煤专线，把焦平煤矿的煤炭源源不断地运往山外，马路甚是热闹，昼夜不停地呼啸着拉煤的卡车，一色儿的解放牌的绿皮卡车，区别只在于有些车辆是带拖挂的，车厢后边还挂着一节拖车，有些车辆没有拖挂，几乎每一辆车的前保险杠上都记载着它的荣誉“安全行驶ＸＸ万公里”，尽管如此，车多路狭弯急，还是经常发生车祸，车撞了车的，撞得面目全非，车翻马仰，车撞了人的，一领草席盖不住血迹。那个时候没有监控，虽然也有速度提示，但是速度的快慢全凭司机心情和驾驶水平的发挥，经常能看见惨剧的发生。

那时候父亲的宿舍是我们临时的家，和漆水河就隔着这条运煤专线，小孩子总爱到河滩上玩，河滩上有各种各样的石头，胡乱地堆成各种造型，惹得小孩子流连忘返。

某年某月某日，我和小伙伴小熊横穿马路到河滩去玩，是去的时候穿马路的事情，还是回来穿马路的事情，或者是玩耍过程当中玩到了马路上，记不清楚了，总之是一辆大卡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停在我跟前，司机怒不可遏地下车，气急败坏抱起我就往驾驶室里扔，嘴里当然骂骂有词，各种气愤难听的话都喷出来了。

我当然恐惧，吓得哇哇大哭，也许这个时候已经学会承认错误和回话了，但是司机还是不依不饶，大约他的车已经避让倒了最大极限，挨上了我的身体，汽车前轮已经冲出路肩，距河沿再有一厘米的距离。很多年以后我自己开车，也常常会遇见类似的事情，免不了一句两句很难听的骂词，我充分理解那个司机气愤至极的疯狂举动。

小熊是个聪明机灵的孩子，司机拾掇我的时候，他已经飞跑回我家，叫来了我的爹娘，司机说清原委，爸爸妈妈只有鸡琢米一般地地给人家道歉的份儿。

父亲是个教育孩子比较粗暴的人，我自然免不了被一顿暴揍，是否长了记性，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