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纺车(06)
妈妈的纺车(06)
作者/张朝金(陕西)
八十年代“大开放”,妈妈纺织寄相思。上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破除藩篱,“包产到户”好政策落地,处处呈现“打破大锅饭,承包责任田”的沸腾景象。《在那希望的田野上》唱响了一个时代,人人仿佛步入了“返老还童”的青春岁月,满怀喜悦地憧憬着幸福的未来。
就在这一年,分田分地热火朝天的时候,年近花甲的父亲病魔缠身,走完了他动荡、凄苦、饥饿和贫病交加的一生。接着,姐姐远嫁山外,二嫂母女随军入疆,我也参军去了部队。
一个儿女一颗心,一大家子人各奔东西,母亲的心一同飞向了天南海北。妈妈目不识丁,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村妇女,一辈子生存半径不过20里地,对外面的世界一所无知,山外、边疆、部队在她心里更是神话传说一样的迷。
“孩儿是妈妈的心头肉”,母亲的苦无处倾诉,只好寄情于她的纺车和邮递员的铃声。“嘀铃铃”,一声清脆的铃声,如同枝头的喜鹊报喜妈妈欣喜万分,欢快的小碎步一路奔信而去,哪怕是锅里的油红了、缸里的水溢了,她也不管不顾。那一刻,在她心里,一等一重要的是接到娃们的信,正所谓:“家书抵万金”。
起初,妈妈接到信,十分的神秘,又迷惑不解,心说:“薄薄的一张纸,咋能把一肚子要说的话装进去呢?”她每每拿到信,就像握住了娃们的手一般,心里暖暖的,笑意溢满脸颊,一会儿,把信举过头顶,里里外外地照照;一会儿,又用食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摸摸;一会儿,贴到脸颊上亲一亲。还不住地自言自语念叨着:“儿子想妈了吧,谁想我啦?是老二啊,还是老三啊?”
虽然,妈妈急于知道信里的内容,但总要等大哥回来念信。乡亲们不解地问:“随便让哪一个学生娃给念念不就行了?”她却固执的认为:“我娃跟妈说话哩,咋能借外人的嘴嘛?”读信时,妈妈总喜欢摇着纺车听,说:“摇着纺车,才是拉家常哩!”大哥一字一板地念着,妈妈一圈一圈地摇着,信里的话语仿佛从纺车中转出来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咋就那么中听,那么暖心!
每一次听信,妈妈极其认真,沉浸其中,非常的陶醉。当听到,二哥去新疆要坐三天三夜的火车,我去陕北要坐两天的汽车,顿时怔住了,半天没有缓过神儿来。
大哥十分惊奇,顿了顿问:“妈,咋啦?”
“怕是把我娃拉到天边去了啊?”妈妈痴痴疑疑的自己问自己。慢慢的,妈妈虽然不识字,却对汉字十分的敏感,一看到信皮上的字体就知道是谁来的信。而且,还能从信瓤的薄厚,字体的规整和潦草程度,判定信里的大致内容。接到信,妈妈一摸,信瓤薄薄的,信封上的字体写得也比较随意,就断定:“娃忙着哩,信里没说啥,是问候哩!”一打开,果不其然,人人都佩服妈妈神了。
日子久了,信来信往的,妈妈的经验更加丰富,甚至是神奇,她常常会根据枝头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声或是纺车嗡鸣声,判定今天会不会来信,谁来的信,信里的内容是喜是忧,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时候,逢年过节,为方便,我们也会偷偷在信中加递一张10元现金或是10斤粮票的。妈妈一摸就知道信里有“宝”,满心欢喜地转身往里屋跑,神神秘秘的把信埋到柜子粮食里,满怀期待的等待大哥开启。一打开,果然有钱,妈妈却喜极而泣,两眼垂泪,念念有词的说一些心疼娃们的话语。
儿行千里母担忧。妈妈不会写不会画,只有依靠纺车排解心中的思念和牵挂。每当思念涌上心头,妈妈就习惯性地摇起纺轮,似乎纺车的嗡鸣,能够表达自己的心声。然后,再一针一线地为儿呀孙呀的纳鞋、织垫、绣兜兜,心里的话语和思念,好像手中的丝线,一根根穿寄给娃们。
“金鱼是给我孙儿绣的,我娃爱鱼”,“龙是给我儿纳的,我娃属小龙”……,妈妈逢人就得意地介绍她的作品。有人说:“你娃是公家人,看不上你这土玩意儿。”妈妈欢喜又带调侃地说:“我拿心丝儿绣的,母子连心,我娃一准儿喜欢。”说着,幸福地咧开嘴笑了,笑得那么美、那么甜……
【作者简介】张朝金,笔名今朝,商洛人。中华作家网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库一级会员作家,中国乡村人才库认证作家,中国作家网认证会员,华夏精短文学学会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天津散文研究会会员,西安作协会员,未央作协理事。从事文字工作和文学创作三十余年,在军地省(军)以上刊物、知名微刊发表作品300多篇,30多篇获奖。并有优秀作品入围《中国好文章》,荣获全国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全国诗词散文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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