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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河》

作者:潘梦迪 阅读:452 次更新:2022-08-29 举报

           你看,河水底的云彩和飞鸟因为天空和梦想而格外美丽……
           记得,多年前,我搭乘爷爷的船顺流而下......河水汤汤,河风浩荡,爷爷唱起往时的划船歌:“划船呀划船呀划呀......小船划得快划得快呀,绕过这座小山划过桥呀.......小船划得快划得快呀,绕过这座小山划过桥呀。”
           向河岸望去,悬崖上的吊脚楼好似一个个鸟巢。鸟巢样的吊脚楼孵着日光流年,孵着寻常人家的欢愉、忧愁和希冀。山寨世世代代与一条河流相依为命。
          我脱掉衣服,跑向河流之中,肢体和思维十分放松地悬浮了起来——想起梅利亚斯的低声自语:总是出奇的安静……可听到水在睡觉;想起一部外国影片里的老人,失眠的时候她就听水流的声音:想象着我也是水,感觉我自己跟着水在流动。
         我和水一块儿流,就在我觉得到达大海的时候:想起诗人艾略特在《四个四重奏》的发现,诗人说,很深的声音是听不见的,但只要你在听,你就是这个声音;想起埃德加•坡《新的离奇的故事》:河水缓缓的流着,河底的砂粒一直在它原初的老地方,永久地闪烁着光亮。不是水流声,而是一种叹息声,是柔软植物的叹息,是绿丛的忧伤的、被揉捏的抚摸声。
         若不是置身于河流之中,你几乎看不出流速,也感受不到风平浪静的表层之下,河流拥有的力度与气度。河流在不动声色中,让你心领神会一种内在的,饱满的,不可阻挡的力量,一种不可逆转的流向与走势。
          让我自然而然想起“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的自然铁律。水唯能下方成海。河流放低身段而志存高远,总是以低于地面的姿态,以开阔的眼界和胸襟,以运动、开放的方式和朝圣般的热情奔向大海,抵达拥有无限可能性的磅礴与浩瀚。
        江河后浪推前浪。水在不断流淌着。水是过渡的本原。同一河床里,人的左脚踏入的,是即时更新了的这一条河流;右脚踏入的,是即时更新了的另一条河流……流水每时每刻是动态的,变化的,开始里有结束,结束里有开始,河流在自我更新中不断涅槃—涅槃就是新生!就是生生不息呀!
        想象那些遥不可及的幸福与欢欣,撒开四肢在水底的云朵与天空的云朵之间奔跑;想象光阴在河流的缓缓推动下,一次次握住疼痛的飞翔;想象波澜轻轻舐拭流血的伤口,和细细寻找自伤口流出的创造物;想象黑暗里听时光飞舞,苍茫如黑暗又好似光明,流水的“芳香、色彩、声音在互相感应”;想象黑暗是万物的子宫,孕育生命也孕育梦境;想象波光伸出来纤纤手指,烛火般抚摸暗夜的额头……
         菜地旁,果然觅到几块古陶片,图案竟是渔网纹!恍惚间,一尾尾史前的鲜鱼蹦跳着,挣扎着。尾巴扑掀、拍打着古语的节拍,岁月的回响,山和水的苍凉……
        先人们将鲜鱼放到篝火上熏烤,熏烤得西天的落霞滋滋冒烟。剩下瘦瘦的鱼刺和瘦瘦的月牙,一同自时光之网漏出,委身于某个文化层,等待某个时辰,从历史的阡陌间,出土……陶器是人类的文化母语。是人类将自然物质改变成为另一质态的开端。河流催生了陶器,不如说是河流催生了流域文明。
         古陶上,那些带着远古印记而无从破译的文化符号,每每唤起我心深处至感温馨的情愫。想象逐水而居的远古先民自燃骨殖,烧制出与一条河流相依为命的古文明胚胎,胸中涌动满满的敬畏之情。诗人慨叹:白云老去了,月色老去了,最初的文明如一枚青果,悬挂在天和地的罅隙间。让所有回望它的眼睛,充满泪水。
        我喜欢鹭鸟俊美的姿色,优雅的举止,身体轻盈如同象形文字。往蓝天随意挥洒才情与艺术的鹭鸟们,是天生的忧郁型诗人,是孤独者!许多情形下,鹭鸟久久凝视一棵树,一朵云,抑或一棵树、一朵云映在水中的倒影发呆,出神。也不知它们的灵魂里,有着怎样的沉静与优雅?
         伫立成漠漠水田里的一个袖珍岛;伫立成厚厚牛背上的一幅水彩画;伫立成坎坎岩石前的一尊面壁僧。
         我最喜欢听:我的遥控拍摄飞行器嗡嗡叫着在天空飞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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