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
花 生
作者/ 张朝金(陕西)
我小的时候,没见过花生,更别说吃花生米了。隐隐约约记得,电影《平原游击队》里有一句台词:“今后再敢祸害百姓,就赏你一颗‘花生米’”。原来不解其意,心中疑问:“咋还给坏人赏花生米呢?”后来方知,游击队赏的“花生米”,暗指子弹,因为子弹外形酷似花生米。
后来,又从大人口中接触到花生,是有关花生的谜语:“麻屋子,红帐子,里面住着白胖子。”朗朗上口,形象生动,很有画面感,念罢让人想入非非。然而,花生在我脑子里仍然是虚拟的“画饼”,既看不见,又摸不着,还不知道是啥滋味。如同“禁果”一般,没有尝到它,也没有更多的贪念。因此,我对花生,也不咋上心。
记得,有一年腊月逢集,人山人海的。父亲把我架在肩膀上逛街,远远看见一个摊位人头攒动,被围得水泄不通。我嚷着要去看个究竟。父亲努力挤进去,发现乡亲们围观从山外运来叫花生的食物。掏了钱的,以“尝一尝”为由,用力捏碎一颗,放到嘴里,咬起来咯嘣啐,嚼起来满口油,闻起来香喷喷的,问及价格让人嘬舌。
正当父亲欲转身退出时,回头间,我发现门板支起来的摊位下,躺着几颗胖乎乎的花生。我喜出望外,奋力从父亲背上往下出溜。父亲不明所以,大惑不解,把我放下来。没等父亲松手,我就像小松鼠一般,从密林一样的腿缝儿中穿插进去。一头钻进摊位底下,如获至宝,饥不择食地抓起一颗花生,龇牙咧嘴地嚼了起来。
父亲从未见过我这样偏爱一种食物,顺从了我。又怕咔着我,猫腰把我从摊位底下拽了出来。把我揽在怀里,
一边教我剥外面粗糙又丑陋的“麻屋子”,一边搓开一层薄如蝉翼的“红帐子”,眼前就会出现一对白白胖胖的“小小子”,紧紧依偎着睡得甜甜的。
我痴呆了,简直有点儿着迷。父亲说:
“原本花生长在明面上的,一个姓骆的孩子,为了保护它,才把花生移到地下的。所以,花生长得白白嫩嫩的,也才会叫它‘落花生’呢!”
父亲讲着故事,把剥好的花生米,放进我的嘴里。花生米油油滑滑的,我不大舍得咬碎,小舌头缓缓地搅动着,生怕惊扰了“白胖子”梦香一般。然后,悠悠嚼碎,顿时馨香盈口,香气扑鼻。周围的人闻香聚集,不约而同地抬头望着我,好生羡慕呢!我的心里美得不要不要的。
从此,我对花生痴了心、着了迷,一门心思想着能够再有捡到花生的机会。常常缠着父亲,上街寻找卖花生的摊位。岂知,山外人看不上山里的小集口,只有腊月才进山赶一回集。我往往乘兴而去,扫兴而归。时常抹着眼泪,让父亲好生心疼和难为。
不知啥时候,父亲瞒着我们,托人从山外带回一斤花生种子。做贼似的,偷偷种在自家饲料地蒲扇般的瓜蔓叶下,以作掩护(饲料地里不允许种其余)。不久,近百粒花生竟然齐刷刷地露头了,嫩绿嫩绿的,像极了野地里的竹笋尖尖儿啊! 一旦复苏,它就会倔强地顶出地面,蓬勃向上,火爆热烈,竞相施展自己的本事,展现生命的光彩,茁壮茂盛,让人喝彩!
中秋节前夕,一个月光如银的晚上,父亲既高兴、又神秘地领着我和弟弟收花生去。掀开瓜蔓,但见花生拥拥挤挤,藤攀藤、蔓结蔓,连成一片。父亲一镢头下去,用力一翻,白花花的花生裸露无遗。我和弟弟双手拎起花生禾,上上下下抖抖,根上的土就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哗啦啦,哗啦啦”地洒落一地。登时,白个生生的花生,就像漫天的星斗,在月光下闪着白瓷瓷的光呢,喜人得很!
我们趁父亲不备,偷偷摸摸摘一颗,囫囵塞进嘴里,贪婪地嚼着。刚刚降生的花生米水嫩水嫩的,“红帐子”,也是嫩嫩的粉红。和着红衣一起嚼了,脆脆的、水水的、甜甜的,还以为是异国他乡的稀罕物,别又一番滋味呢!
如今,花生五味俱全,丰富至极:“盐水花生”、“酒鬼花生”、“蜂蜜花生”、“芝麻花生”……,数不胜数;咸的、甜的、麻辣的林林种种,不一而足。然而,我惦念的,依旧是父亲刚刚挖出来的、抖落了一身泥土的、星星一般鲜嫩鲜嫩的花生呢!
【作者简介】张朝金,笔名今朝,“文学之乡”商洛人。中华作家网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库一级会员作家,中国作家网注册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从事文学创作三十余年,在军地省(军)以上刊物、知名微刊发表作品100多篇,并有作品入围《中国好文章》,荣获全国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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