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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渡(长篇连载)第一章(1一5)

作者:唐万清 阅读:37 次更新:2024-06-26 举报

                 樱花渡(长篇连载)

                  第一章第1一5集

                   唐万清     著

        词曰:百年烟波樱花洲,樱花江岛罗叶秋。起恩怨,泯恩仇。夕阳斜照古渡口。

       又词曰:青箬笠,绿篷舟,但凭杯酒作渔侯。多少往来兴废事,一篙青翠问云鸥。

        又词曰:滚滚东逝樱江水,浪里谁主沉浮?古今多少恩仇结,释却江上轻舟。一簑烟雨,一杯浊酒,一笼岸柳,还有那,一只云鸥,一张箜篌,且听谁弹,樱花渡口。


       第一章     严清源采风樱花岛 

                       曾外孙一访老外婆


        第一集  殷家庄灾荒岁月遇灾荒

       

         话说正是烟花三月,严清源奉命采风罗叶镇樱花岛。

         这可是严清源入职云州县作家协会以来,领导第一次派遣他单独采风。

         严清源,前年从巴蜀文学院硕士毕业后,因先后发表了一系列的颇有些影响力的小说,有幸被云州县文联主席雅赏。这位文联主席在县作协主席面前甚是襄赞了一翻。然后,通过特殊政策,直接到文学院就业处招聘了来,安排在县作协作专职创作人员。作为县级基层作家协会,也有许多杂务。一年多来,一直忙于内部文学刊物的选文、修润、编辑、出刊、发行等工作。一直没抽出身继续创作。可巧,领导听闻罗叶镇樱花江樱花岛樱花渡有不少传奇故事和红色史迹,巧巧的又时逢殷罗秦三大家族欲合力捐资铸造樱花桥,造福罗叶镇樱花江两岸百姓的事儿(此举在乡村振兴的当下,具有尤其重要的意义)。故,特意藉此机缘关照严清源独自采风,创作关于罗叶镇樱花岛樱花渡和樱花谷殷罗秦三大家族几代人跌宕起伏传奇的画卷般力作,为作协撑腰。

        唉,这年岁为跑办公经费,没少招人白眼。一问,实权派领导们便伸出手来:拿成果来!弄得作协头头们愁眉苦脸。也是,有好多年,没出过力作了。作协影响力越来越弱,在上面说不起硬话。只好暗暗地使硬劲:一定要出力作。让那些只重硬件形象政绩不重软实力实绩的领导们看看,咱们作协也不是吃软饭的。这不,好不容易招来位实力派青年创作家文学院硕士高材生,正好用在刀口上。是该让他小试锋芒了。头头们很快达成共识。

        于是,严清源便被寄以厚望委以重任的头头们派往罗叶镇樱花岛采风来了。

        严清源也乐意出来走走,透透空气,何况是烟花三月,繁霞似锦的季节,加上可巧,又正是老外婆、老姑婆、老姨婆几家门下外公外婆、姑公姑婆、姨公姨婆及舅舅舅妈老俵俵姐、姑爷孃孃老俵俵妹、姨爹姨娘老姨兄姨姐妹们三大家族合义铸造樱花桥的事儿。

       严清源带着纸笔、高分辨率的手机骑着春节才购的嘉陵摩托,翻过两座山很快来到山腰的罗叶镇。

         罗叶镇再也不是儿时的罗叶镇了。到处起高楼,耸云阁,筑朱榭,然又修新如旧,保留了不少明清吊脚楼的建筑风格。街面上,杂耍的锣鼓声、卖麻花的吆喝声、摊边讨价还价的争论声、茶馆的说唱和喝彩声、麻将馆里噼噼啪啪声,如开水一般沸腾开来,好不热闹。

       严清源小心翼翼地从赶场百姓形成的人流中滑过,远离了喧嚣的场镇,来到场镇口,停了摩托车。放眼望去,但见樱花江两岸及樱花岛上的樱花,漫山遍野,无边无际,像云海。樱花岛上的樱花粉红似霞,像绯红的轻云。隔江四面山坡的樱花自低谷向高岭,由红到粉红到乳白到雪白,颜色由浓而淡,由深至浅,形成若干色带,一圈一圈淡开去,直至融入天际,淡入云中。几只雪白的野鹤正在玉带似的樱花江的江心岛樱花岛的百年古渡口上空翩翩起舞,那便是远近闻名的樱花渡了。

        严清源向夕阳映照下的古渡口一只仿古青篷船招了招手。一位身着雪衫浅蓝裙,扎着溜光水滑长黑辫,忽闪着大眼睛的姑娘,娴熟地摇着船桨,缓缓地向着清源驶来。

        “哎,是清源小老俵呀!”姑娘驶近了,忽然惊喜道。

        “哟,这不是英子小俵妹吗?几年不见,愈发出脱得水灵灵的啰!地道的大姑娘啦!"清源也吃惊道。

         “就你作家词儿多,夸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一朵红晕不经意地飘过俵妹的脸颊,比绯红的樱花朵还嫩呢。

        是夜,严清源拜见了老外婆及老外婆名下的两房外公外婆,随即拜访了舅舅舅妈和大外公(堂外公)门下的堂舅堂舅母。最后回到老外婆居处的飞檐翘壁,丹青流苏,雕梁画栋的堂屋外的大理石围栏拦起的阳台处,就了晚餐。晚餐后,在堆满了瓜果,挤满了茶杯的茶几旁,大家簇拥着听起老外婆评书式地叨起那沉没了几十年的殷家陈年往事来。清源机灵地悄悄打开手机录音,录起音来。


        那还是上世纪军阀混战时期。战乱、瘟疫、匪患逼得我们平头百姓走投无路。偏又逢着春旱夏旱,连续大半年,滴雨不下,又遇蝗灾,老家殷家庄周围颗粒无收。地主财主地租地税照收不减。人们咀树皮,咬草根,吞白蟮泥,吃观音土,饿死、气胀死、染疫死的,不计其数,饥殍遍野。军阀们不顾百姓死活,只管横征暴敛,你争我斗,抢夺地盘,扩充实力。你老外公殷缘殷老爷子带着一大家子多少还做点酒坊生意,兀自活不下去,别家就更不消说了。

        眼看着,一家家死的死,病的病,卖子的卖子,逃荒的逃荒。你老外公一狠心,带领一大家子也加入了逃荒的人流。

        老外婆,伸了伸身子,喝了口茶水,靠在沙发软靠背上,继续幽幽地回忆道。

        永远也忘不了,那遭孽的日子。你老外公,便卖了家当,领着一家子,你三个姨婆殷花、殷蕊、殷叶,以草为香,拜别祖屋家神。作揖时,你从未滴过眼泪的老外公那天也禁不住流下了眼泪。堂外公和你外公那时不未出世,三个姑婆也很小,大姑婆那年才十岁,二姑婆才七岁,幺姑婆才四岁,早已哭得泪人儿似的。

        离开殷家庄,一路向南。听说南方深山老林,地多,杂粮多,红苕,土豆多的是,尽吃,管饱。因为山高水高,人烟稀少,兵痞军阀罕至,地主财主不至,自己开荒归自个,是逃难的好去处。于是,饥餐露宿,啃棒米、红薯干、冷馍馍,喝沟水,走了一个多月。

       这天,全家一路劳累,一路目击死人惨状受惊吓,实在又饥又累又惧,便在一山腰路旁石头上坐下来,歇气。老外公则用随身带的斧头、弯刀当垫子坐在地上。正在盘算于何处安身。不料,一个穿着褴褛脏兮兮饿得皮包骨头的长胡子老头儿,握着一柄滥蒲扇趋向前来。看他走路摇摇晃晃的样儿已是饿得快不行了。你老外公心慈良,从本已不多的干薯条中抓了一把给他,并递上从山谷浸水处接的半瓶山泉水。

        那老头,立即接过瓶子,咕咕咕喝了一气,塞了一把薯条进嘴里,狼吞虎咽,差点噎死,哽得伸颈伸颈的,幸亏你老外公眼明手快,随势用弯刀拍了拍那老头后背,才算将发了些霉的薯条从那老头儿嘴里、喉咙管里拍到肚子里。缓过气来,老头儿感激不尽,直说:“好人啦,好人啦!”

         老外婆,再次喝了口茶水。清清源趁机给她续上了热茶。继续听着老外婆讲那逃荒的往事。


第二集  殷老爷逃荒途中逢地仙

       

      “ 原来,这老头儿,不是别人,”老外婆讲道,“正是远近闻名的地仙童凤仙。”只是灾荒年岁,人们衣食不保,那还有闲心请地仙看地。死了人,草席一裹,随便找个凼子掩埋了就是,哪还买得起棺材,做得起道场,开得起路,看得起地?治煞更是治不过来的。那年月,诡祟多,煞气重,犯煞太普遍,你道法再高明,也治不过来,佛祖道尊观音各路神仙因世人穷供不起也自顾不暇,那来力气前来镇治神煞。于是,一路孤魂野鬼多了去了。总之,地仙生意也一落千丈地孬下来,以致于多月无进项了。连寺庙也穷,化缘更是空钵出空钵回。便落得个如今骨瘦如柴,面目全非,“纵是相见不相识”了。

       那 老头儿见你老外公和我们一家也是善良的遭孽人,又救了他一条老命,于是便想帮衬我们。便跟你老外公说:“老弟,你慈眉善目,心地贤良,大荒不没,必有后福。小仙长年钻研地理之学,也学了些本事儿,人称童半仙。今日,你救了我一命,我无以回报,仅送一福地与你迁居,日后必当家业兴隆,人财两旺!”

        “不知师傅有何指点?若能保全我全家性命,躲过灾荒,或稍有发迹,必当厚报师傅!”你老外公也不笨,立即像抓了根救命稻草一样,问个究竟。

       “就在东边前面那座山岭下(后来称樱花岭)有个幺店子(后来辟为场镇罗叶镇),幺店子脚下有条樱花江,四山合围,群龙聚首。江心有坐岛唤着一龙宝岛(后因种植樱花林,更名樱花岛),岛自北向南,呈座椅型,北面背靠玉屏。玉屏左右,内龙虎砂弯弯出牛角。牛角外一大坪地向南凸出,弯环如玉带。玉屏中出脉磊磊下气,呈双乳穴,乳下结一阳宅地形。若能渡江至此,叩石垦壤,伐木建房。既可避战乱,又可籍福地兴家族。因荆棘丛生,荒山野岭,蛇虫虎豹,时有出没,再加上江流湍急,没人敢上岛去。故,多少年只作鬼岛,无人能知无人能晓。我年轻时曾随祖师爷寻龙至此,斗胆伐竹为船,上去过一回。后来,便未敢前去。当下,天旱水浅,或能渡江一试。小仙为报救命之恩,愿助恩公前往!”说完,就帮你老外公扛起被褥包袱,在前面带路。

        你老外公和我一想,别无他途,权且听他一回。说不定命运就此转折也未可知。

       于是,我们便斗胆跟在后面,蹒跚地赶上去。果然,翻过一座山,再往东下到半山腰,硬还是有一处幺店子,两排土墙房,冷清清地悬在半山腰,土墙房门敞开着,店主人在门内躺椅上赤着上臂摇着蒲扇搧蚊子。椅旁一张破旧的八仙桌上摆着几十颗花生,黑糊糊的土碗盛着半碗杂酒。同样黑糊糊的小碟子盛了几片野兔肉片,粘粘糊糊,有股子腥味,几只绿头苍蝇正贪婪地钉在肉片上。老板娘,黄胖矮短,斜坐在桌边,用破掉了半边的油腻腻的拍纹拍有一搭没一搭地驱赶着前仆后继的绿头苍蝇们。口里有气没气地向着空荡荡的街面吆喝道:“新鲜兔肉哟,一文钱一碟,便宜惨了!要不要?新鲜兔肉啰……"

        “吼吼吼,吼你妈,人毛都没球一个,吼吼吼吼,吼得老子心烦,睡午觉都睡不安生!”老板突然暴跳起来。

         “你老板个球,我们不是人毛?”几个穷鬼闲汉笑道。

        “去去去,穷得蛋蛋吊起甩,都没得蚊子想咬的穷光蛋,算球个人毛!”

         “也是,老扳都有油水啰,苍蝇叮起一砣是砣的,还新鲜兔肉呢!哄饿死鬼嗦,随便割点路边死人大腿肉,切成片是片的,用卤水一卤就变成新鲜兔肉啦!黑心萝卜滥心子,就不怕那死鬼深庚半夜来抢你老婆!”

       “哈哈哈……”这几个闲汉禁不住杂七杂八地数落起老板来。说得老板背脊骨发凉,疑心昨夜割死人屁肌肉做兔肉被这些夜猫子似游荡的闲汉偷看了去。

        “粪桶,你他娘的,血口愤人嗦?你那只眼睛看到我们割死人大腿做兔肉啦?想讹老娘嗦!没钱吃就滚一边去,别耽搁老娘卖兔肉!”

        “没有……看见,没有……看见!哈哈哈"看到肥滚滚的老扳娘扭着溜圆的屁股,一挪一挪地走上前来,双手撑腰,将胸上肥滚滚圆溜溜的奶子往闲汉们眼前一耸,吓得闲汉们脑门冲血,只好告饶,结结巴巴地说着:“没…没…看见,没看…见!”慌忙逃之夭夭。

        他们最怕老扳娘来这一杀招,再顽皮会闲侃的男人,一遇这招,便顿成结巴,口舌就灵动不起来,脑里也糊了浆糊似的,梆重。

        另两间吊脚楼门前也摆了几张桌子,喝茶的人是老板自己。逃难的人三三两两闻着茶香也是不敢喝的,因为付不起半钱银子,更莫说切点瘟狗腿子肉,就鹅眉豆下酒了。只好强忍着哈塔子,蹑手蹑足地拐到街角草房柱下坐了闭目养神,用口水充饥。

        你老外公和我们尽管饥肠辘辘,也不敢去讨点吃的,因为那年月,野店子多,卖死人肉的也不少,稍不留神,会从菜里肉皮中夹出人的指甲来,恶心极了。我们便赶快离了幺店子铺面,向山下奔去。后面传来叹息声:“又一家穷光蛋饿死鬼过去啰!”

         来到江边,放眼一望,果然,江心有座偌大的岛屿,估摸有三四百亩地面,果然北高南低,呈圈椅形。荆棘丛生,杂草遍地,怪石嶙峋。

       你老外公在那老头儿协助下就地取材,砍了些竹子,编成竹筏。趁天旱水窄水缓之际,在天欲黑之时,偷偷渡江过去。上得岛来。迅速将竹筏藏于岛边竹林中。然后,寻一树林下沙滩上支起用旧被条做成的简易帐篷,用被褥铺了沙滩,吃了极简的干粮,喝了江水,在月光下,安顿好我和你三个姨婆睡了。你老外公和那老头儿一起,提了气死风灯,往岛中走去。也不知什么时候,返回来的。

      天亮了,我们迅速进去小岛的腹地,来到地仙所说的那个位置。砍树,伐竹,平地,铺石块,割草。神不知,鬼不觉,盖了三间草房。为了今后落雨排水顺畅,还在房子周围挖了排水沟。房前平出一块平地来,用竹木打桩围了栅栏,栅栏正中开了一道木门,门上用草盖了垛子。栅栏外挖了三块平地,种疏菜。于是,就这样,我们便在地仙的帮助之下找到了这一隐秘的栖身之所。

        地仙孤身一人,战乱时期,也无别的去处,我们邀请他一同住在这里。他老儿也不客气,就在这里另搭了草房两间住下。再后来,又在我们三间草房另一侧建了两间草房,作厨房和柴房。于是一座简易的三合院落成。前后,不过月余时间。天,仍是不下雨。我们就伐木制作木桶,扁担,木瓢,用葛藤做绳索,担水淋菜地。

       岛上也不缺少动物,有野兔、野鸡、聋猪、松鼠,江面还有野鸭、野鹤。后山还有鹳子、毛狗、小山羊等。

          这些都是些不错的食物。江里鱼儿也多,江边岛岸石缝里,土洞里,还有螃蟹。水里沙中还潜有团鱼乌龟。你老外公制了不少打猎的木制猎具,后来,还用兔皮换了根火药枪,买了两条猎狗。我则用麻绳织了渔网,常常乘了竹筏在背人处捕起鱼来。

         “就这样,我们真真过起了打渔狩猎种菜的日子。”老外婆伸了伸懒腰,清清源疑心她年事高,身体乏,要睡觉了。却不料,她又喝了口茶,剥了个橘子,吃了,又精神头儿颇旺地讲道。

       

第三集  殷家族举族迁居樱花岛


        你老外公心好,意外得了个好去处却不肯独享,要潜回殷家庄给尚未完全走散的殷家兄弟,堂兄弟们指条生路。起初,我是不肯的,怕动静闹大了,惹来野虎岭上的土匪抢劫。后来又想,这近乎与世隔绝的偌大鬼岛,这几月来,并不曾有强盗过境。也许鬼岛的神秘却了他们的盗心吧。于是征求那位童凤仙老头儿的意见。他倒洒脱,说你老外公在干好事,行善积德,累积善报,总之是同意了。但,他不同意你老外公亲自潜回,一者年纪轻轻,身强力壮,易被军阀拉了壮丁。二者我和你三位姨婆还须你老外公好生看顾。他要替你老外公圆了这场功德。他说:“我一个老弱残躯的地仙,老单身汉,又脏兮兮的游方道士的模样,谁能奈我何?况且多年游走江湖,各门各派也颇识得老道,知我有奇门遁甲之术,佛法道艺之功,不肯轻易招惹的!老弟和弟妹,尽管将心放进肚子里去,小仙保证将你们殷家有缘之人悉数安全带来。”说完,就换了身行走江湖的行头,捧了两捧草灰,往脸上脖颈上一抹,摇了把破蒲扇,戴了头旧得泛白的蓝道士帽,杀了双破布鞋,用野葫芦携了些山泉当酒,歪歪斜斜地消遥而去。老外公和我,你三位姨婆,看到他那副闲云野鹤的道士模样,禁不住笑了。幸亏,祖上积德,让我们遇到这位济世活佛,救难菩萨。

        后来,听童地仙说,尽管他有通天道术,如簧巧舌,也差点未圆成功德。

        原来,他按你老外公给他画的路线图,游走到了殷家庄。却发现殷家庄一个多月前发生了火灾。一场大火将殷家庄烧了个精光,仅剩了几面土墙残垣。幸存的村民,年轻的都背井离乡,四散逃命去了。仅存二三户老弱病残的老头老孺,无力逃命,将未燃尽的木柱,楼千,瓦桷,拾将来,靠近残墙搭了几处遮露水的存身之所。

        我们的吊脚板房被大火夷为平地,酒坊也未幸免于难,悉数塌陷。野草狗毛花长得倒茂盛,瘦弱的蝈蝈有气无力地蹦哒着,一蹦不过尺余。蟋蟀也无力呻吟着。

        看见道士模样的地仙,你堂大老外公,大老外公等几位老头儿和几位老妇人,面黄肌瘦,拄着拐杖围上来,饥饿的眼神放出绿幽幽的凶光,仿佛要将道士一身肉生吞活剥了去,死死盯着地仙的褡裢。

        地仙赶忙将他死皮赖脸向曾经做过道场的富户化缘来的剩饭剩菜冷馒头,从褡裢里用手抓出来,分发给这些快被饿死的老人骨瘦如柴又黑区区的手里。老人们立即将头一埋,吞吃起来,脏兮兮灰白的头发沿双手垂散开来。其惨之状,不忍细述。

       地仙心想,如何能带了去鬼岛?走到半途岂不全饿死?还得多化点缘去!

      于是,地仙说明来意和他的打算,老人们听后纷纷跪下,磕头如蒜倒。一面四出讨饭,搜索能吃的东西,捉蚱蜢,掏田鼠,挖蛇洞,凡是能吃的均用火烤作干粮,一面等地仙向富户化缘回来。过了五六日,眼看储备得月余干粮差不多了。便换上地仙到野鸡庵,龙虎寺讨来的几身道士服和做道场用的几样道具,扮做去罗叶镇罗老爷家做法事的师傅,一路迤逦向南而来。

         眼看要绕过野虎岭了。却不曾想山下大道上跳将出来几个彪悍的剪匪拦住了去路。囗里大喝道:“哪里来的野道士,竟敢擅闯大王地界?”

          “此山为我……种,此路为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另两个娄啰模样的土匪结巴道。

         “施主,贫道童凤仙是也,昔年与尔野虎岭老寨主有过八拜之交,老寨主仙逝那阵,还是小仙勘的宝地,做的道场呢!行个方便,贫道也是奉龙虎寺方丈和静庵观道长之命及罗叶镇罗老爷之请,前往罗叶镇为罗老太爷做道场法事,选风水宝地。还望小哥们行个方便,今后贵府老太爷老爷们跨鹤西去之时,若用得着贫道之处,小仙定当效劳,保证打五折收费!!”

       “呸呸,你家老爷才仙逝呢,死道士,口无遮拦,再胡言乱语,看老子不一梭子火药崩了你!”小唆啰,扬了扬手中的火药枪。

       “不敢,不敢。”地仙赶紧闭了口,心想,糟了,平时溜惯了嘴,一不留神溜出这混帐王八才说得出口的话。肯定麻烦了。不料,小头目模样的彪形大汉拦住小唆啰,训道:“你个龟儿子,成天就晓得崩崩崩,崩你个人毛球脑壳。”然后,走过来道:“您个老道,说话恁不检点了些,莫不成想别人多死些老人好照顾你生意,让你多赚几两死人壳子?”

        “哪里,哪里,口误口误。”地仙早已汗流满面了。其他几位“老道士”也兀自吓得打哆嗦,但不知怎样插嘴,生怕说错话,招来杀身之祸,便都噤若寒蝉。

         “我也听大当家的曾提起过,有那么档子事儿,是有个地理先生人称童半仙的为太老爷择过墓地。手艺还不错,难怪这几年大当家的顺风顺水,拉扯兄弟们上山为王,劫富济贫,规模是越来越大,许多走投无路的年轻人都愿意追随他上山讨吃喝。不过,您老倒还有些文绉绉的范儿,莫非真是童老先生?”

        “小仙不才,正是在下!”地仙赶忙说道。

        “既是如此,何不上山一聚,也好见见我们大当家的,叙叙旧?大当家的多次暗中吩咐弟兄们留意童老先生的行踪,他可是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通人和的当今智多星,目下卧龙人,凤中刘伯温。若是有缘请得山来,做个军师,岂不强过千军万马?”

       正欲强邀上山,激得地仙冷汗淋漓,不知怎可。突然,山上跑来一位千金模样的姑娘,却是一身玄衣打扮,束着一束长毛,两只鼓圆溜黑大眼睛,一双横飞掠眼柳叶眉,高挑眉梁,水蛇细腰。桑堪暗红唇,高挺圆翼鼻。她直到前来,抚耳嘀咕了几句。

          小头目立即率众离去,走前扔下一句:“你老运气好,权且信你一回,下次有缘再请您上山!”

         “不敢劳驾一个请字,后会有期。”地仙如释重负,方同时率了众“道士”怱忙离去。

        看看翻过一道山,又爬过一道梁,在夕阳快落山之时,绕过罗叶镇,抵达樱花江西岸。确认后无跟踪者后,将众人隐于一樱花林中。地仙偷偷移过出发时藏于深草丛林中的竹筏来,分批次撑过江岸。与按约定时间前来迎接的你老外公和我在五六棵苦练子树下汇合后,径向鬼岛深处而来。你三位姨婆早已烧好了热水,供众人洗漱完备,换好衣服后,聚在草房外空地木桌上,简单吃过晚餐。你堂大老外公,大老外公,早已泣不成声,与你老外公相拥而泣。地仙也便将上述遭遇一五一十向你老外公诉了一翻,众人无不感伤叹息世道之艰难,愤恨军阀之混战,政府之腐败,土匪之猖獗。

        你老外公再次以泉代酒敬了童老先生的肝胆相照。那老头儿倒也不算客气,一口喝干泉水道:“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言罢,引了众人到山后另一处你老外公早已另建草房院落住下。是夜无话。唯闻江风习习,树叶沙沙。

       

第四集  殷氏人垦壤遍植樱花林

      

         转眼,军阀混战结束。世界初归平静。九月初九日,众殷氏人家重聚龙宝岛我家草房前,一者共庆重阳节,品菊花茶,二者共议垦壤种粮,开荒植树的大事儿。还是童半仙先开口:“各位皆知,连年战乱,旱情蝗灾不断。各地揭竿而起,国共暗潮涌动,派别良莠不齐。世面暂时平静,其实,各门各派暗中较劲,抢夺地盘,培植实力,蒋家王朝剿共灭共之心不死,频有战役发生。要长期避乱,生存下去,必须在山靠山,在水吃水,在岛必然依靠岛。现在,我们人多力量大了,后来,会有你们的后人陆续寻将过来。口粮是个重大问题。必须解决!”

         “童先生,你直接说,咋个办?我们听你和殷缘老弟的干就是!”

         “十二个字,抱团取暖,叩石垦壤,种粮植树!”

         “对,抱团取暖,是目的,就是要团结,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众人拾柴火焰高嘛!叩石垦壤,种粮植树是手段,是行动。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荒嘛!”你老外公补充道。

       “就是这个理,饥饿的滋味可算领教够了。干吧!”你大老外公,翘着一大把胡子磨拳擦掌地道,“总不能等到逃荒的儿女们有那么一天寻过来,啥吃的都没得吧?”

         “对,一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边等儿女们回来,也不知他们逃到哪里去了,是否还活着,千万别给国民党和军阀、土匪抓了丁去!”你堂大老外公一句话又触到老人们的痛处,大家不免又担忧起家人来。

         “源儿啦,我跟你说,那时劳动工具嘿们落后,要打石头,挖山地,种粮种菜植树,谈何容易。活路进展很慢。四五千亩岛屿,除去沿江四面高大挺拔的古树为隐蔽须保留,玉屏山顶北坡山高壁峭,陡峻险危,蛇虫出没不可开垦外,仅剩八百八十多亩可垦,整整用了八月十二日到十月十二日两个月时间才种上樱花树,既能开花,又能结果那种,从罗叶镇对面深山谷底寻来的。又用一个多月时间开荒,种上了疏菜,葫豆,麦子。又用一个多月时间在屋团转低洼处犁出八十多亩田来,待明春春雨一发,便可制作水田了。剩余平坝沙滩全种了樱花树。”老外婆深情地回忆道。清源心想,怪不得改名叫樱花岛,敢情是那时候,老外公老外婆他们就更了名的。算起来,叫樱花岛恐怕也已有八九十年了吧。

      “源儿啦,为了安全起见,从那时起,你老外公就为这座岛更名为樱花岛了,真是个好名字!”

        “对,那时我想,世人只晓龙宝岛或鬼岛,却不知樱花岛。出去办事也隐秘些!没曾想叫着叫着还真叫出了名儿,至今仍称樱花岛呢。”老外公殷缘老爷子也禁不住插了一句。

         “肯定是那个地仙出的主意吧,你可没有这活泛,取出这么个好听的名儿!”老外婆揶揄道。

        “谁知呢?记不得了,好像就是我起的哩!”

        “呵呵呵呵……”大家一听两老祖宗竟拌起嘴来,禁不住快活地笑起来。

        “那捕鱼的主意又是你出的啰?”老外婆不服地说。

        “那倒不是,这确是你老婆子的功劳!”说罢,转过头来对清源等晚辈说:“你老外婆累了,让她歇会,我来跟你们讲我们殷家人当年织网初创捕鱼业的事儿吧!”

     他呷了口红茶,提了提神,清了清嗓子讲起当年在这樱花岛织网捕鱼的往事儿来。

        大家伙重新调整好坐姿,又津津有味地听起来。

      

第五集  殷家人织网初创捕鱼业


         记得,当年我们殷家人初上这樱花岛,为了解决口粮生存下去的问题,在童老先生的策划下,打石头,开荒地,种菜种粮种树,但远水解不了近渴,菜粮种下去到收割至少得几个月时间吧,樱桃树结果更不待其说,时间更长些。那么在等待这段时间咋办呢?正是大家一愁莫展的时候,你老外婆说:“后山不是有许多葛藤么?看能不能像大麻一样搓出丝来,再搓出细绳,再用细绳织成鱼网,那不就可以捕鱼了吗?捕鱼多了,趁世道暂时还算平静,还可去山腰或山外换些菜籽菜油茶米盐糖什么的!”这可说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呢。

        于是,我们立说立行,马上去后山割了十多梱葛藤回来。你老外婆硬是沤,揉,搓,剥,抽出绿莹莹的藤丝来,晾干后,搓成细绳,老长,老长,你大姑婆也多少帮点忙,二姑婆三姑婆很小,自然各自在院里坝上菜地里寻蛐蛐耍。后来,终于织成了网。别提当时你老外婆有多高兴了,仿佛一个大功臣似的。

       “当然啰,我当时真聪明!”老外婆听见老外公夸赞她当年功劳时,禁不住自豪地插话道。

         “你老外婆当年可漂亮啦,身材也好。可惜没有件像样的衣服,不然,肯定可以和穆桂英比一比。她挽上渔网,登上竹筏,用竹篙一伸,竹筏便向江心悠然飘去,远了,像一片竹叶,浮在水面上。我们也另乘了竹筏,同样揽了渔网跟上去。在夕阳照射下,抓起渔网,由右向左,弯腰,挺身,斜斜地抛了出去,网被夕阳一照,也金黄一片。然后,慢慢起网,每次均收获不少。每筏捕到估摸有二三十条样子,就口哨一响,迅速返回,将竹筏藏好,提了网和鱼往岛屿竹树环合的深处,草房院坝而来。一来规模小,动静小,太阳落山时江边人少,不易引起关注。速去速回。那时,常常吃鱼,晒鱼,卖鱼。那时的樱花江江水比现在还干净,一澄到底,清清亮亮,山的倒影映在水中,像画儿般迷人。你老外婆,将鱼网一抛那动作轻灵曼妙,好看极了。比现在那些摄影师照片中的渔家妹子可好看多了。

        有鱼吃了,油荤足了,你老外婆,三个姑婆身体慢慢长好了,脸红润起来了,笑声多起来了,眼睛也亮起来了。那些个老人家们脸上的肉也多起来了,身体也硬朗起来了,脚步也轻快起来了,好像年轻了十几岁。童老先生也更加仙风道骨,谈笑风生。他是我们这群人中的人中龙,人中凤,唯一的文化人。他知道得真多,满腹才学,一身智谋。可惜身逢乱世,不得施展。他劳动之余,就是读书、绘图,教三个姑婆识字算数。偶尔饮点小酒,酒后往往会眉飞色舞地在草房门前院坝中评起书来,讲的多半是历朝历代农民英雄的传奇故事。比如:《水浒传》一百单八将被逼迫造反,逼上梁山,均贫富,杀贪官,替天行道的传奇。《陈胜吴广起义》《义和团》巜白莲教》《李闯王》《洪秀全》《隨唐演义》《刘伯温》等等。有时也讲些神话传说《封神榜》和狐仙鬼怪故事巜聊斋志异》,也讲些科场笑料《儒林外史》,也讲些风水传奇《杨公救贫》和相法神断《麻衣神相》《柳庄相法》巜相理衡真》等等。

        别小看了这些不是评书甚是评书的评书,那时,可是我们唯一的文化娱乐活动呢。

        翻过年头,春暖花开,连下了半月春雨,樱桃花开了,疏菜也蓬蓬勃勃长高了,葫豆,麦子经一冬的大雪冻松土壤后在阳光照耀下,伸直了身子,一个劲儿地向上长。我们抓紧时间,披蓑衣,戴斗笠,把锄挖土筑堤,蓄水造田。忙了近个月,终于建好八十多亩水田,九十多亩旱田。

        樱桃熟了的前期,我们栽完了秧苗。一切都那么静秘,一切都那么顺遂。几家逃荒的儿女,在地仙游走各地打探和帮助下,陆续来到樱花岛,回到父母身边,过上了安居乐业的平凡生活。

        樱花岛便日渐热闹起来。在登上樱花岛的第二年,第四年你老外婆分别生下你大外公和外公,也就是殷桃、殷果。我们一小家子也热闹多了。

       生你大外公殷桃那年,正是樱花移植岛屿第一年开花,第一年结果。开花在三月中旬,樱树不甚高,大致一米五到二米不等,枝叶也不算十分繁茂,花开得也不十分繁盛,毕竟它们也是新搬的家,大概对岛上的环境还不太适宜吧,总之是开得稀疏一些。但花儿分外鲜丽娇嫩,粉盈盈的,像小姑娘的脸。结果在四月份,成熟在五月份。樱桃熟了,金黄红透,亮晶晶的像宝石,黄的像黄玉儿,红的像红玉儿。三五枝簇拥着,十分诱人。惹来了不少锦鸡、山楂鸟儿们啄食樱桃,忙得我们结网捕捉,吃了不少野味。羽毛艳丽,供你三个姨婆玩耍。

        就是这樱桃成熟,空气里温蕴着樱桃甜香气息,漂亮的山楂鸟、锦鸡来唱歌儿的五月份(农历四月间),十五日上午巳时(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你大外公便呱呱坠地,生了。生在樱桃树下,你老外婆是在够起身子摘樱桃时,突感腹疼,忙坐在地上生的。胖嘟嘟的,哭声挺旺。秀眉秀眼的,红红的小嘴唇,厚实圆润的耳朵。粉拳紧握着。真可爱。因出生在樱桃树下,便投撇脱取名殷桃,谐音樱桃。这可是我殷缘名下第一个男丁。我和你老外婆自是十分欢喜。你三个姑婆见有了个弟弟,也稀奇得宝贝似的。成天腻着母亲逗弟弟玩。

        上岛第四个年头,樱桃树突地窜高了许多,高的已有四米多五米了,矮的也有三米多四米了。可以说是枝繁叶茂,花团锦簇了。远看漫山遍野,似为红云,粉霞灿烂,绚丽极了;近观棵棵茁壮,如伞如盖,蜂飞蝶舞。后来,结果更累累硕硕,挤挤挨挨,鲜红了小脸,热闹极了。金黄的,鲜红的,掩于碧叶之间,显于枝头之上。黄亮亮,红晶晶,溜圆蜜甜,自是与第二、三年不同。锦鸡照样来唱歌,山楂鸟照样来献舞。红红的嘴壳,黄黄的爪子,蓝幽蓝幽的翎羽,绿莹莹的油光水滑的羽毛,五颜六色长长的尾巴,漂亮极了。常常惹得你三个姑婆和你大外公在林间追逐,拍手喜笑。生怕你大外公跌倒,又身怀六甲的你的老外婆颤颤巍巍地蹒跚着脚儿赶了去。无巧不巧,又是在樱花树下奔忙用力,生下了你外公,我殷家第二个男丁。照样顺景起意,便取名殷果,谐音樱果,樱树结出累累硕果的意思。至此,我殷家三女二男,五星归元,加上你老外婆和我一共七人。正应了地仙预言:“樱花岛上樱花开,樱树结果应数来。五星归元聚龙岛,七星北斗下尘埃。两杯浊酒泯恩仇,一篙青翠渡欲海。若还半世太平日,樱花江颂君襟怀。”

         “不知太平岛屿恩仇何来,且听下次分解。”正当大家听得痴迷起来,老外公却学起古代评书人吊胃口,嘎然而止。

        “不早了,我们也乏了!你们明日还各有各的事儿做。英子你明天陪你小老俵岛上转转,他可是个作家,弄不好,还会写点诗词歌赋,散文小说什么的,帮我们免费宣传宣传,岂不美哉?”

         老外公一翻打趣,弄得大家又一次快活地笑起来。

         严淸源次日原本也打算好好看看这如仙境一般的“五A”级旅游景区的核心景点。无奈,突接作协办公室人员小章打来电话,说市上作协主席副主席一行人要来县作协调研县级文学刊物刊行方面的工作,要他火速赶回协助调研。

 只好一大清早匆匆咽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稀饭,向早起扫地的老外公老外婆外公外婆告辞,在小俵妹陪同下,大踏步向江边竹筏走去,偶尔回望一眼万花丛中赫然耸立的飞檐流丹的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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