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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生员培训队

作者:杨富来 阅读:263 次更新:2022-12-20 举报

卫生员培训队 

作者 杨富来

 

春天的脚步已经渐渐地走来了,但山沟里仍是冬的萧瑟。山坡上看不见绿色,满眼都是黄土高坡。风刮在窑洞的檐下,发出呜呜的叫声,像极度饥饿的狼在吼叫。

偶尔远处有一辆卡车或一个看不见模样的农妇,许多当兵的就专注的凝望着,一直到他们消失。因为山沟里有时几个月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全连同志来自五湖四海、大江南北,各有不同的口音方言。江苏、上海、广东等地的人讲本地话很难听懂。在这种时候,就特别思念家乡,想念亲人。

82无后坐力炮,是利用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相等的原理造成的 。炮弹装膛以后发射,向前有多大的推力,向后也有多大的推力。所以,炮后边不能有任何物体,更不能在后边站人。据班长讲,有一年实弹射击,一个新兵在炮后边,被向后喷出的高温高压气体化为灰迹。而每年都有这样那样的训练事故发生。

我是高中毕业,这在当时的连队里,基本上就算最高学历了。所以,班长让我担任一炮手。

一炮手主要是操作瞄准镜。瞄准镜是德国制造的,比135照相机稍大一点,造价很昂贵,当时价格六万多元人民币。操作时要特别小心,不能有任何差错。同时,动作要迅速,反应要灵敏。二炮手把炮弹装填好后,随着班长下达的密位、标尺数据,要快速调整好炮口的高低和左右角度,把目标卡在瞄准镜内十字线上,大声报告:“目标锁定”,等待班长下令击发。

每天训练结束,我有时看一下报纸(每个班订一份《人民军队报》),有时把从家里带来的《赤脚医生手册》拿出来翻阅。

过了一段时间,大约是三月底四月初,连里通知我参加师里举办的卫生员培训队。

 

 

这天早上,我提前起床,打好背包。吃完炊事班做的汤面条(平时只有病号才能吃),副班长送我到团卫生队。

连队离团卫生队约十几里路。今天走在路上,脚步很轻快。

天渐渐地露出鱼肚色。太阳从东边的地平线上慢慢地爬起来,朝霞把东半边天际染得通红。和煦的风儿,柔柔地吹着,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路边的柳树,已经吐出嫩绿的叶子,麻雀扎堆儿在树上唧唧喳喳地叫着。河水欢快地流着,不时有几只水鸟在河边飞来飞去。

我的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兴奋和喜悦,因为我喜欢读书。到师里培训,实际上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虽然时间较短,预计是一年,但我还是拟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没有多长时间,就到了团卫生队。我和副班长握手告别。

这次到师里培训,一个营选一名同志,总共六个人。团卫生队派一名老兵,带着我们,乘坐班车,前往蒲城师医院。

 

 

师医院附近,除了师部机关外,还有特务连、防化连、舟桥连、警通连(警卫通信连)等单位。虽然也都住着窑洞,但地势比较平坦,视野比较开阔。

师里的文化生活比较丰富,每天晚上都演电影。

伙食标准和连队一样,每天每人还是四角八分钱,但是,饭菜质量明显比连队好。

在这里见到几个户县老乡:师医院的李守成、郭南峰,特务连的郭文亭,防化连的仝文平等。

部队里,遇见老乡,就有一种亲切感,彼此都有说不完的话。

卫生员培训队约有四十多人,编成六个班。师医院派一名指导员,一名教员,一名排长,并给各班派一名班长。

教员是一个四川人,低个子,偏瘦,戴着深度近视眼镜。他地方大学毕业后,又到部队上了四年大学,知识渊博,为人谦和。大家都很尊敬和崇拜他。

学员每人都发一本很厚的《卫生员教材》,我们从最基础的人体解剖学开始学习。上午、下午老师授课,其他时间自行安排。我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而且无衣食住行之忧。我感到很幸福,同时也感到肩上的责任很重。因为学成回去,要负责全连一百多人的疾病预防和治疗。

人高兴的时候,或者在适舒的环境中,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几个月就过去了。从常见病的诊断、预防和治疗,到急症的急救和战地救护等,所有安排的教学内容基本学完了。

大约八月上旬,师医院命令我们卫生员培训队到秦岭山里采药,主要是采摘五味子。

对五味子,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有所了解。每年到这个季节,我们村子都有人上南山去采摘。

五味子味甘、酸,性温。能益气生津,补肾养心,收敛固涩。用于气虚津伤,体倦多汗,短气心悸;肺气不足或肺肾两虚所致的喘咳,或喘咳日久,肺气耗伤;心阴不足,心悸怔忡,失眠健忘;肾气不固,遗精,尿频,或脾肾两虚,久泻不止。现代又用于无黄疸型和迁延慢性肝炎。

五味子具有保护人体五脏的功能。早在两千多年前,王宫贵族和中药名师已普遍采用这种传统沿用的强身妙品。

五味子是一种具有辛、甘、酸、苦、咸五种药性的果实,在一般只带有一、两种药味的中药材当中,实属独特。这种五味俱全、五行相生的果实,能对人体心、肝、脾、肺、肾发挥平衡作用。
    五味子含有丰富的有机酸、维生素、类黄酮、植物固醇及有强效复原作用的木酚素(例如五味子醇甲、五味子乙素或五味子脂素),也是兼具精、气、神三大补益的少数药材之一,能益气强肝、增进细胞排除废物的效率、供应更多氧气、营造和运用能量、提高记忆力及性持久力。

古时候,俄罗斯猎人每次远行狩猎之前必定服用五味子以强身补气。

我们从沣峪口向秦岭深处行进。

秦岭横亘东西三千多里,是我国重要的南北地理分界线和气候分界线。秦岭以南是长江水系,以北是黄河水系。

我家距离南山不到五公里,但从小到大,我还是第一次进深山。

苍山如海,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原始森林,遮天蔽日,无边无际。绝壁如鬼劈刀削,飞瀑如白练悬挂。雾霭在山腰缭绕,山峰与白云相接。深山空静,河水冲击石头发出巨大轰鸣。祖国的大好河山,真美啊!我更感觉到了,人民战士保卫祖国每一寸土地的神圣和光荣。

我们来到梨园坪,住在大队保管室的楼上。

每天吃过早饭,带着干粮,挎着水壶,背着背兜,以班为单位,进山采摘。

进山要穿长衣长裤,穿高腰解放鞋。衬衣袖口扣子要扣严,裤腿要用绳子扎紧。每人都要带上备用的季德胜蛇药,手拿一根木棍,一是探路,当拐杖用,二是打草惊蛇。

采药时必须沿着有水的山沟进去。因为爬山翻岭的劳动强度是很大的,大量出汗,要及时补充水分,带一军用水壶水根本不够喝,溪流才能解决根本问题。同时,也只有顺着山沟走,才不会迷路。

中午都是吃自带的干粮,馒头夹咸菜,喝沟里的泉水。下午回到驻地,才能吃到热饭热菜。

衣服被树枝划破了,回来自己用针线缝一下。手被荆棘刺破了,回来涂上红药水,口子深了,就用胶布缠住。脚掌打泡了,晚上用热水洗过后,用针轻轻地扎一个洞,拔一根头发穿过去,把里边的积液引流出来,这样,疼痛就减少许多。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指导员给我们户县籍的学员放了两天假,让我们回家看一看。我们十分高兴。

我和防化连的仝文平,工兵连的张光华立即步行出山。

当时路上汽车很少,几乎看不到。我们归心似箭,迈开双脚,边走边跑,天黑前就出了沣峪口。

出了山,视野豁然开朗,晚霞把西天染得血红。

农民还在田野里辛勤的劳作,农用水车铁链的响声和马达的响声交织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哗啦声,清清的井水,顺着水斗,源源不断地流向灌溉渠里。

天气很热,没有一丝风。稻田里的蛤蟆,声嘶力竭地叫成一片。

为了加快行进速度,我们走捷径,从农田里穿过。汗水把衬衣和裤子全都浸湿了。我们在灌溉的机井边,喝点水、洗把脸继续前进。

整路上我都在想,妈妈的身体还好吧?哥哥在忙什么呢?家里还好吗?村子变成什么样了?

其实,我离开家才五个多月。但在我的感觉里,就像离开了几十年。

我明白了,我就像一个风筝,不管飘向哪里,总有一根线把我牵着。这根线就是家乡的山山水水,就是家乡的父老乡亲,就是家里的妈妈和亲人。

我回到村子,已是掌灯时分。令我吃惊的是,在漆黑的夜幕里,不知是谁竟喊出了我的名字。我的心猛烈地震撼了一下,涌起了一阵阵波澜。

到家后,妈妈和哥哥惊喜万分。

妈妈用颤抖的双手,把我从头到脚抚摸了一遍。嘴里不停地说:“瘦了,瘦了,快洗洗,把湿衣服换了。”

哥哥放下正在浇菜的水桶,给我端了一大碗白糖凉开水,兴奋地问这问那。

小侄女跑前跑后,嘴里喊着“二爸、二爸。”整个家里弥漫着欢乐、幸福、温馨的气氛。

第二天,村里许多小时候和我一起玩耍的好朋友,到家里来看我。我把带回来的高射机枪的弹壳送给他们,他们都很高兴。

时间过得飞快,像鸟儿展开了翅膀。在家里了两个晚上一个白天,我又匆匆地回到培训队里。

 

 

按预定的计划,采药任务完成以后,学员要到师医院门珍实习。但是,因为意外事件,把后边的计划全部取消了。

九月九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传来惊天噩耗,无产阶级革命的伟大导师,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毛泽东主席与世长辞,真是晴天霹雳!

群山垂泪,江河呜咽,地球好像瞬间停止了转动。全国人民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许多人放声大哭。

中央军委命令,部队进入一级战备状态。师里决定,立即解散卫生员培训队和其他所有的集训队,所有人员全部回原部队。外出的、请假的、探亲的人员也必须迅速归队。于是,我又回到了4212营机炮连。

 

2015/2/16

首都文学》2021年第6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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