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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节目唱红小山村

作者:张朝金 阅读:822 次更新:2022-07-29 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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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节目唱红小山村

 作者 :张朝金(陕西)
作者创作照作者创作照

 1973年,在“交白卷”大行其道的形势下,我从下坪乡村小学升至洛峪公社中心学校,读小学四年级和五年级。

  洛峪公社中心学校,原本是一座古庙,文革破“四旧”,红卫兵砸毁庙堂,拆除“金身”,砍伐千年古柏,将“四旧”付之一炬,庙宇被改造成了学校。

  学校位于洛峪盆地中央,被乡亲们喻为“白菜心儿”的风水宝地,是千百年传袭下来,祈福求雨保平安的“圣地”,香火袅袅,香客济济,经久不衰。

  庙宇古木参天,遮天蔽日。院中最大古柏,约莫5人合围,与黄帝陵汉武帝挂甲柏不相上下,说它是“千年古柏”,一点也不夸张。据传,红卫兵砍伐古柏时,斧斧“鲜血”如注(红色树液),隐隐闻得低沉“龙吟”(树干摇晃发出的声响)。更令人不解的是:“白天砍伤,晚上愈合如初”,几经周折,无果而终。

  时任公社革委会主任的邓先生,依靠造反起家,是个大名鼎鼎的“造反英雄”,有着“敢把皇帝拉下马”的胆气,强行组织基干民兵实施“武装砍伐”:他们先用快抢从树干到树根儿一通扫射,名曰:“执行死刑”;又用红红绿绿的“咒符”缠满树身,称作:“镇妖”;再用歪门邪道的土法儿,泼古树一身的屎尿,恶名为:“驱邪”。经过几番折腾,古树已是遍体鳞伤,枯枝遍地。

  然后,几个鬼神不惧的“愣头青”,不分昼夜轮番砍伐。不几时,千年古树轰然倒下,但见一股白烟蜿蜒冲上九霄。至此,洛峪公社诡异事件频频发生:公社革委会主任不时发癫,时而清醒如常,时而神经兮兮;实施“武装砍伐”者,结局大多奇异,种种传言不胫而走。

  元宵节过后,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欢蹦乱跳地走进了向往已久的“大学校”——洛峪中心学校。报名第一天,我带着几分好奇,又有几分神秘,迈进学校大门。只见原大雄宝殿门神处(门神已被拆除)规规整整摆放一张桌子和一对儿椅子,一男一女两位年轻的老师周周正正坐在那里,一脸森严,木刻一般,酷似一对儿“门神”。

  前来报到的学生,大多第一次走出村子,犹如离巢试飞的雏鸟儿,即紧张,又好奇,下意识将双臂夹得紧紧的,恨不能将脖颈缩回肚里去。迈进门槛儿,迎面望见一幅幅栩栩如生、怒目圆睁的壁画,不由得心里输了几分胆气。又见眼前一对表情僵硬的“门神”,浑身不由微微战栗,蹑手蹑脚进门。没等回过神儿来,耳边“呼”的一股风,男老师结实的右臂栏杆似的横在面前,要求“报上名来”。然后,令每人演唱一首革命歌曲。大家不明真相,脑袋瓜儿嗡嗡的,嘴唇抖抖索索,似被胶水粘住了,怎么也张不开两片儿薄薄的嘴唇。胆子大一点儿的,勉强能够发出声音,但怎么也唱不到调调儿上,把烂熟于心的歌却唱得啥也不是了,我暗自好笑。

  轮到我时,非但不紧张,还有“露一手”的冲动。于是,扯开嗓子,报幕似的喊道:“老师,我唱一首《东方红》”。老师见难得有一个胆儿大的孩子,笑眯眯地鼓励我,说:“唱吧!唱你最拿手的。”我一听来劲儿了,激动不已,一伸脖子,一张嘴起了个最高的音调,用一口土得掉渣儿的方言,开腔唱到:“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一出口,方言“中”字发音特别的重,反倒更加清晰洪亮。两位老师不约而同地一拍桌子,高兴得同时站起来,使劲儿鼓掌,并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好,你现在就是学校宣传队队员了。”

  学校宣传队,全称叫“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主要任务是宣传毛泽东思想,把节目送到田间地头和人民群众。为了有效发挥宣传队“小分队、小舞台、小节目”的特点,队员们除了练习唱功以外,还要刻苦练习说、唱、跳和各种乐器的演奏,以便“一人多用”,关键时候应急。

  “唱”是入门课,也是主课。常言道:“一日练一日功,一日不练十日空”。负责宣传队的田老师是科班音乐老师,吹拉弹唱无一不精。他特别偏爱于我,常常为我开“小灶”,一心想把他的本事合盘传授给我。我很刻苦,进步也很快,慢慢的,就成了宣传队的骨干和“台柱子”。

  为练嗓音,田老师常常把我们带到高高的山顶,或山洪怒吼的河畔,先练习呼吸,再练习呐喊,然后,开始你唱上句我唱下句地接歌。看谁的声音能够越过高山,回音缭绕;又能穿过河涧,盖过咆哮的怒涛。慢工出细活,不知不觉我们的嗓音高亢了、圆润了,唱腔也婉转好听了许多。宣传队每到一处演出,方圆七村八队的乡亲过会一般,人山人海的,深受大家的喜爱和热捧。

  下乡演出,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乡亲们奔走相告,不需要任何广告和宣传。红旗插到那个村,演出场地就在哪里,男男女女乐得合不拢嘴。大人们主动帮忙,搭台的搭台,清场的清场,过大年似的,人人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娃们牵着自己的小花狗,撒腿赶往邻村,招呼亲戚来村看戏。隔着河扯着嗓子喊:“姨,去我们家看戏喽!”“姑,我们村演戏呢!”七姑姑八姨姨到齐了,又是搬凳子、又是占地方,好像自己家里娶媳妇过喜事一样。

  太阳落山了,场子里早已挤满了人,乌泱泱的,他姨他婶地叫着,开锅了似的。一一安顿坐好了,声浪渐渐歇了下来。台上“叮呤咣啷”锣鼓家伙响起,台下立刻屏住了呼吸。狗儿不叫了,娃儿不跑了,拉家常的婆姨女子也噤了声儿。糖葫芦似的脑壳高高仰着,像撵着太阳的向日葵,齐刷刷瞄向了戏台的方向,仿佛有人下达了“向前看”的口令。人人瞪大了双眼,只怕自己错过了台上的一招一式,一个唱腔或一句台词儿呢!

  主人忙着倒水递烟,殷勤地伺候,如同KTV里的服务生,无微不至;客人端坐静听,一脸的享受。客人满足了一夜,主人也一夜的满足。亲戚近了,生活美了,山村热闹了。

  宣传队,一群娃娃的业余演出,却唱红了山村,唱响了生活,给乡亲带去了无尽的快乐。

【作者简介】张朝金,笔名今朝,“文学之乡”商洛人。中华作家网签约作家,中国作家库一级会员作家,中国作家网注册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从事文学创作三十余年,在军地省(军)以上刊物、知名微刊发表作品100多篇,并有作品入围《中国好文章》,荣获全国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当代诗歌散文大赛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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