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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白溪边尚浣纱

作者:原方 阅读:1029 次更新:2022-05-05 举报

琼花宫分为东宫,南宫,西宫,呈三星拱月之势,将正宫环绕了起来。每一个宫殿都由一名小宫主负责掌管。

东宫由九尾狐妲己掌管,南宫由灵水蛇南威掌管,而西宫则由鲤鱼精西施掌管。

西宫可是仅次于正宫的宫殿,小宫主西施将它布置得精巧玲珑,每一处的亭台楼阁无不经过能工巧匠精雕细琢而成。

这个西施,原本是浙江省苎萝村旁香溪里的一条小红鲤,因为偷吃了西王母遗落在人间的蟠桃果肉,遂成了仙。

我很喜欢她,便将她收留在西宫之中,取名叫做西施。由于她在水中的缘故,所以她的皮肤细腻润泽,头发也是乌黑而柔顺。

每次沐浴过的她,头发上还带有湿漉漉的雾气,浑身散发着经久不息的芬芳,双颊处泛起得红晕,愈发显得她娇小玲珑了。

 

“大宫主,我已经查到了宝莲灯的下落。”西施梳妆时,从铜镜里看到了款步而来的我。

“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这件事情过去了那么多久,妹妩都没有来看过我一次,我忍不住坐在象牙椅上,掩面低声啜泣着。

“说起来这件事儿,本非大宫主的错!”西施拉着我的手,安慰了一番,“是玉帝的妹子瑶姬思凡下界,带走了宝莲灯——”

细细算来,这个瑶姬也应该是天家仙姝,竟也会动了凡心。可是事情查出来了,为什么女娲娘娘不去责罚我的妹妩?

纵然恢复了我的仙家身份,让我重新执掌琼花宫,可是妹妩依然逍遥法外。得知真相的我,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大宫主不必伤感,施儿这就去往九天瑶池,寻她西王母讨个说法!”西施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不想她正说得起劲儿,便有宫女锦瑟传报“女娲娘娘驾到!”西施吃了一惊,不过随即便请安问好:“婢女不知女娲娘娘驾到,有失远 迎!”

女娲上下打量了一番她,问:“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婢女掌管西宫,唤作西施。”

      女娲在屋里转了一圈,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西施看着我,惊恐万分:“大宫主,施儿求您,好歹向西王母求求情,施儿可不想被贬下凡间,在那香溪里,一点自由都没有……”

我知道,西王母还因为多年前西施误食蟠桃而生气,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王母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我试试吧……”我迈着沉重的步伐向荆花宫而去 ,此番前去,必定凶多吉少。

我正思索着见到西王母该如何开口,却见启仁喘着跑来说道:“我刚见锦瑟带着西宫主朝荆花宫的方向去了,宫主,咱们该怎么办啊?”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我与启仁迅速赶往荆花宫。

      那一幕至今令我永生难忘……

      锦瑟手执一支翠色的长鞭,狠狠地抽打在西施身上。我看到她的周围有一圈圈的轻雾层层散去,那是仙气!

她那双无助的眼睛带着乞求的望着我,十指因抽搐而变形,血光飞逝的瞬间,她伸出颤抖的手,我听到她在低声叫着我:“宫主,宫主……救我,救我,救救施儿……”

我捂着双耳和双眼,再也不敢看下去。

     “宫主……”启仁拽着我的袖子,暗示我救救她,我只是没有理睬她。因为,与西王母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把你打回原形算王母对你最大的恩赐了!”锦瑟冷笑道:“这是看在大宫主的面子上!别指望大宫主会救你!你仍旧回苎萝村吧!”

说着转身离去了。“宫主怎能如此狠心?!……”西施一声凄婉的叹息,令我痛心疾首。

 

      我再度到凡间的时候,世间改观很大。不知怎的,我又想起了夏桀,心口处隐隐作痛,如果再有来生,我希望彼此能够相见,哪怕片刻也好。

    西施不愿与我再见,她说她恨我。还好一个叫做范蠡的男子替我说了说情,她才肯见我。

     “你还好吧?”我不知怎样开口。

    她面容很是憔悴,沉默了许久,她才告诉我,越王要将她献给吴王夫差。说是要替越国报仇。

  我听了大吃一惊,暗暗地替她算了一卦,竟然是越王的“美人计”!被贬下凡已然伤透了施儿的心,更何况带着家国恨意呢。

  西施抹去了残留在眼角的泪水,冷冷的看着我:“既然大宫主不肯助我,就没必要假惺惺的来看我!”

  “施儿,你误会了我……”我看着她决然离去的背影,痛心疾首。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随后,范蠡缓步而来,轻声道:“施儿生性要强,你身为她的姐姐,应该多多包容一下她。”

  站在香溪畔边,嗅着芙蕖的清香,我细细品味着“姐姐”两个字。心里没来由的有一阵暖流流过。

原来我的施儿,只是“刀子嘴,豆腐心”。我偷偷地笑着,看着西施倩丽的背影,默默祝福着我的施儿。

 

战马厮杀的疆场上,尸身横七竖八。几只乌鸦叫嚣着,拍打着翅膀在城头萦绕。

血腥味儿飘散在空中,让人不觉作呕。城楼上的“会稽”二字,失去了江南柔婉的气息。

越国的大旗七扭八歪的横在城头,断裂的箭头,被扯断的云梯,燃烧的火焰,都在向战胜的吴国,演绎着一场无力的败场。

站在会稽城下,吴王夫差仰天长笑。他高高举着手里的剑戟,大声喊道:“勾践!你快给我滚出来!”

昔日勾践杀了夫差的父兄,今朝夫差怎会放过勾践。于是这场吴越之战,在所难免。

朱红色的城门被缓缓推开,勾践身穿一袭粗布麻衣,背着一只破旧的小布包,身后跟着他的妻子。

“勾践只愿此后,贴身服侍大王!”勾践说着,便同妻子一起,朝着那个孤高一世的夫差下跪。

但见夫差见了此情此景,忍不住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他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只当是恕你的罪孽——”

一声长笛吹奏着古朴的越人歌,悠扬而又清越。像是春日的雨水,冲刷着这场战争的罪恶。

一辆华丽的马车辘辘驶来,驾车的范蠡跳下马车,然后躬身匍匐在地:“我越国特特献上美人西施,万望大王笑纳。”

迤逦的云烟在空中流动,浅薄的光泽汩汩流动。西施穿着一袭藕荷色的襦裙,莲步纤纤的下了马车。

这是吴王夫差与西施的初遇,亦将会成为历史上,最为华丽的一页。西施眼眸间的灵动色彩,深深的将夫差抓在了心坎处。

从此以后,夫差的心里,只有一个西施。夫差的吴国后宫,新建了一座“馆娃宫”,只为取悦西施而笑。

当夫差揽着西施的腰身,眷恋一般的朝着吴宫而去的时候,没有人看到。范蠡眼眸中的泪花,那是心酸和苦涩。

 

姑苏城,馆娃宫,白石铺地。片片海棠花瓣坠落在萋萋芳草间,小溪淙淙流淌蜿蜒回廊。

温婉的江南水乡,软糯的吴侬软语,蜜糖一般浸透了西施的心。她穿着华丽的金丝绣线青罗裙,手里轻轻撒下鱼食。

看着湖水中的小鱼儿,为抢这为数不多的鱼食而你拥我挤的时候,西施捂着樱桃小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看来做凡人还是快乐的,倘若有一日遇到了大宫主,我定要好生谢她一番。西施说着说着,心儿没来由的泛起疼痛来。

她记得自己还是香溪里的一条小锦鲤的时候,因为自己个子小,所以总是饿着肚子,只能吃到泥底的水草和小虫。

及至后来烂在泥土里的果肉,她也为了填饱肚子而饥不择食。不偏不倚的吃了西王母坠落在人间的蟠桃。

当灵气在她体内充盈的时候,她惊异的看着自己的鱼尾化作了双腿,湖心里是自己柔顺的青丝。

“也合该你有仙缘,”一个仙子乘着五彩祥云,坠落在了自己面前,“只是这蟠桃果肉,乃九天瑶池的圣物……”

西施有些不知所措:“那,那我该怎么办?”

“随我回到天宫向西王母请罪,只是你的妖毒未除,怕是以后有的受了。”仙子的话,施儿听了不太明白。

现在,望着湖水中自己的倩丽倒影,施儿终是知晓那个“妖毒”是什么了——心肺受蛊虫噬咬之痛,日甚一日,这是妖精历练的劫数。

可是当初还是小锦鲤的时候,施儿从未知道什么叫做疼痛。今朝这份痛楚,因为贬为凡人,却更加揪心。

 

“施儿哪里不舒服?”夫差疼惜的将她抱在怀里,急招太医入宫诊脉。夫差这个人,最是见不得施儿蹙眉。

西施捂着自己的心口,勉强带着笑颜道:“这是妾身的旧疾,王上不用担心的……”

夫差便依偎着西施坐在一起,然后轻轻为她揉着心口:“以后,孤王便是你的药,定会治好你的旧疾,不会让你心口发疼的。”

 

细雨绵绵,纠葛缠绕在寂寞的青藤间。夜色寂静,湖水里泛起了层层涟漪,柔软静谧。

一曲古朴的萧声入耳,西施便知,是她的蠡哥哥来了!她好似鸟儿一般,飞也似地扑进了范蠡的怀里。

“蠡哥哥,带我走可好?”她眷恋一般的贴在他的心口,满怀期待。

范蠡轻轻抚着她的脸颊,然后吻着她的青丝,爱宠着说道:“施儿,委屈了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雨雾迷蒙,光影澄澈。西施盈盈迈步,在雨中跳起了一段优美的舞蹈。雨花在她的周身飞转,像极了一串晶莹的水晶。

“蠡哥哥,我等你,等你接我回家……”她笑意盈盈,满眼含着期许的目光。模糊的背影,在施儿看来,就是一种煎熬。

清晨雨过天晴,枝头黄莺儿在啼鸣。一切都是新的开始,昨天的那一场雨,将曾经的舞姿,淹没在了雨帘之中。

只是泪水,为什么沾染在了发梢间?施儿抚了抚满是泪痕的脸颊,心口又在隐隐作痛。

菱花镜里,看着自己干裂的脸庞,施儿感到万分惊恐。难道这就是之前,天宫中所说的“妖毒”么。

忽然,门外传来夫差的笑声:“施儿,孤王带你去一个好地方!施儿,施儿……”

“你别过来!”施儿捂着脸颊,颤巍巍的喊着。自从贬下凡间之后,她还从未有过如此狼狈。

满头的白发,原本晶莹剔透的肌肤,却是恰如鱼鳞一般,斑驳的紧紧地贴在了皮肤上。

“王上且容施儿戴上这斗篷和面纱,这几日病了,唯恐吓着王上。”她用一层桃花色面纱,遮掩住了自己满是鱼鳞的脸颊。

长长的白发,则用一只硕大的斗篷笼在发间。夫差第一次见到,施儿这般飘飘欲仙的模样儿。

施儿俏丽的面容,掩藏在面纱后,若隐若现的让夫差感到颇为有趣。他凑到她的耳畔,低声耳语:“施儿宛如九天仙子下凡尘……”

当真是可笑,施儿本就是天宫仙子!也许修行完满,才会重新入了仙籍。她浅浅一笑,融化着夫差的心。

 

柔柔春风,抚动着马车上的小铃铛。花香十里,弥漫在空中。当施儿抬步上得马车的时候,却是怔住了。

马车夫,竟然会是越国的国君勾践!他穿着一袭粗布麻衣,弓着身子跪在地上,似是要给施儿当做台阶。

难道,让自己踩着国君的后背么?施儿做不到!她的眼眸中含着泪水,却只好背过头去,断不能让夫差看到。

“施儿怎么了,心口又发疼了?”夫差温婉的揽着施儿的腰身,柔声耳语。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施儿只觉得夫差竟是这般让人作呕。她忽然想到了范蠡,她的蠡哥哥。

一旁的侍从里,站着的人便是蠡哥哥。他穿着跟侍从一样的衣服,站在人群中,冲着施儿微微一笑。

没奈何,自从越国破灭之后,勾践带着君臣来到吴国为奴,策划有朝一日复仇的日子,已然注定了。

这或许是一种试探,可见夫差对勾践,对范蠡和施儿,仍然是不放心。不然,怎会专程让勾践前来驾车。

于是施儿咬了咬牙,将眼泪和委屈生生咽下。然后莞尔一笑,迈着轻盈的步子,踩着勾践的后背上了马车。

隔着一道透明的珠帘,施儿可以看到,是勾践在驾车做马夫。夫差很是得意,好像是自己征服了越国。

忽然,马车行至一处拐角,泥泞不堪的道路,颠簸着马车的车轮。施儿被晃得头脑发昏,心口又在隐隐作痛。

“勾践!你是在折腾孤王的小美人么?”夫差怒气冲冲的跳下马车,然后举起马鞭,狠狠的抽打在勾践身上。

勾践却也不躲闪,只是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小人大意了,还望王上宽恕!”

“你把孤王的鞋子弄脏了!”夫差说着,便翘起一只脚来,对勾践道,“用你的手,给孤王擦擦鞋子——”

但见勾践没有一点不悦的脸色,反而是越发的谨慎小心,跪在地上给夫差擦拭鞋子上的泥巴。

“施儿的衣服今日也脏了,让你的夫人回去给她做一件新的!三天!”夫差说着,便哈哈一笑,反身回了马车。

施儿泪光盈盈的看着勾践,她很想弯腰扶起他来。可是勾践却是用眼神示意施儿,一定要忍得一时。

 

玩月池边,是一大片绿茵生凉的桑树林。现在正值春分时节,桑林的叶子,在慢慢延展。

站在姑苏台向下望去,但见水池如同一钩残月,水中碧波荡漾。小舟摇摇晃晃,承载了施儿一路的欢歌笑语。

湖水中好多小鱼儿,在围绕着施儿一起游动。施儿很是欢喜,她伸出纤纤玉指,任凭鱼儿在指缝间来回穿梭。

青青的藻荇,柔软了整片湖水。施儿很喜欢这片玩月池,因为只要一到这里,她的心口就不会疼了。

夫差虽然看不到施儿的面容,可是听到施儿的笑声,已是心满意足。只是湖边风大,夫差还是疼惜的将施儿扶到了宫殿中休息。

只是才一下船的时候,施儿头上戴着的帷帽,竟是被风吹掉了。她惊恐不安的想要转身逃跑。

“施儿,你,好美——”夫差脱口而出,一双眼睛似是定在了施儿的脸颊上。湖水中,施儿的一头青丝滑腻如丝绸。

原本生有鱼鳞的脸颊,不知何故竟是如剥了壳儿的鸡蛋,凝脂一般光洁。她抚着自己的脸颊,心里除了惊讶便是欢喜。

难道是玩月池的湖水么?她再次俯下身子,打量着湖水中的自己。原来就算是自己转生为人,亦是脱不了鱼儿的本性。

清风荡漾,吹拂着晚霞的颜色。施儿轻扫峨眉,略施粉黛。换上一件素色的襦裙,迈着轻盈的步子参加宫内的晚宴。

舞池中央的几条玉雕的锦鲤鱼,是专程为施儿打造的。她赤着双足,踩着玉雕的锦鲤从水雾中缓缓浮出。

双臂上的月白色披帛,同春夜的月光一般迷离梦幻。施儿旋转着舞步,跃动在湖水中,袅娜着花林般的梦境。

桌案的角落旁,是范蠡苦涩的笑意,他的眼神里有些浑浊。举杯饮酒,只想着尽快结束这样的宴会。

夜色轻轻,空中落下的一片云雾,让范蠡的心里揪作一团。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烈烈夏日携裹着蝉声而来,毒辣辣的阳光,径直照射进宫内每一处角落。宫里巨大的水车,亦是日夜不停的来回旋转。

可是水车里的水,所带来的丝缕凉风,根本没办法解决施儿的苦恼。她看着自己的一头白发和满身的鱼鳞,泪水已然是流不出来了。

玩月池那个地方的湖水,也是难以应对施儿渐渐生发出来的妖毒。不知为什么,这几日的妖毒,似乎一日重似一日了。

她时常对着菱花镜里的自己,然后狠狠将镜子摔碎。面对夫差遣人送来的新鲜衣服,她总会一一剪碎。

从玩月池回来的那个春日,施儿再也没有走出自己的馆娃宫。她恨自己,为什么是一只妖!

“施儿别怕,勾践已经做好了反攻的准备,到时候我自会接你回家……”忽有一日,范蠡如此对施儿承诺。

施儿轻轻一笑,然后将脸颊凑到范蠡身边,低沉着声音问道:“我是妖,如今没有了解药,我的妖毒只会扩散全身,你还会喜欢我么?”

这个时候,范蠡看到了施儿的如雪青丝,还有她鱼鳞遍身的皮肤。坚定地点点头:“你永远都是我的施儿,我断不会抛下你。”

施儿轻轻伏在范蠡的胸口处,聆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此时此刻,她只想离开这讨厌的吴国。

这一夜,月光如水,白日间的热气渐渐消散。范蠡轻轻拭去施儿的泪滴,然后与她相依相偎。

于是施儿的馆娃宫里,迎来了新的春日。夜色太过短暂,窗外的蔷薇花瓣轻轻坠落,在湖水中荡漾起了圈圈涟漪。

晨起,范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施儿贪恋一般的回味着昨晚,枕头上仿佛还残留着蠡哥哥的味道。

象牙梳在发间柔软的梳过时,施儿惊奇的发现,自己的白发竟是在一夜之间,变做了乌黑柔亮的黑色!

肌肤之间,亦是柔嫩如婴儿。正在她犹疑着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忽然传来夫差的声音。

“施儿,孤王来看你了——”夫差说着,便掀开了绣花软帘走了进来。眼前的施儿,脸颊处带着些微红晕。

“施儿看起来,甚是高兴!便陪着孤王散步可好?”夫差说着,便将施儿拉至怀里,走出了殿宇。

 

水波的清凉,浸染着整座宫殿。亭台处,楼隔间,处处悬挂着巨大的水晶纹饰。

“这有什么好玩儿的?”施儿闷闷不乐的坐在栏杆处,百无聊赖的看着水池中的鱼儿在水中嬉戏。

但见夫差轻轻挽着施儿的腰身,然后指着着一条长廊道:“这条水廊是孤王专程为你设计,只为庆贺你的生辰。”

什么?今日是自己的生辰?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看着挂在水廊外的透明珠帘,果然颇有意境。

于是她便迈着轻盈的步子,沿着水廊边,看着悬挂着的珠帘。风中,珠帘上的水纹刺绣随风飘动。

有淡淡的暗香,婉转了这一季的落花无数。隔着水廊,一阵缥缈的乐声入耳,轻轻巧巧。

乐声有如小溪流水,汩汩环绕在周身。轻柔和缓,低到尘埃里,开出一朵莲花儿来,清洗着这炎炎夏日。

只是这乐声,好像是从自己的脚下传来的。自己每走一步,音律都会穿透耳膜,激荡在水波间。

施儿犹自不信,于是便提着裙子,轻轻地走过水廊旁边,脚下是一阵柔软的韵调。

她又故意跳到水廊中间,乐曲声变得尖锐起来,激扬清越。宛如一只旗帜,在风中飘扬。

右侧的水廊声音,显得低沉了许多。好似暗夜沙哑的钟鼓,寂静的守护在无边的夜色中。

随后,她越发来了兴趣。索性在水廊中左右前后,来回变动着脚步。于是每个音调,都在散发着悠悠的琴香味道来。

“施儿喜欢么?”夫差看着施儿跳的这般兴致盎然,自己亦是欢喜十分,“响蝶廊,可以跳舞的水廊——”

听到夫差说起水廊的名字,施儿早已是欢呼雀跃。她袅娜一笑:“施儿多谢王上!”

夫差笑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早已是对施儿情根深种。只要是施儿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月儿,他也会想尽法子。

 

自此之后,夫差便整日整夜的和施儿一处,乘锦湖游帆,到玩月池赏月,在消夏湾避暑,去响蝶廊漫步。

醉生梦死,将朝政抛之脑后,他根本想不到越国东山再起,也不会想到,勾践在吴国三年的为奴生活,只是为了日后的复仇。

      终于在公元前475年,越国大举进攻吴国,围城两年,逼得夫差拔剑自裁,结束了持续几十年的吴越之战。

曾经一度魅力妖娆的姑苏台,也被大火烧了整整三个月,化为一片灰烬,施儿从容的收拾了包袱,离开了姑苏。

“施儿,连你也会离开我……”夫差临终前,看着施儿决然离开的背影,悲痛欲绝。

施儿冷冷的说到:“你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夫差,你荒废国政,吴国灭亡是早晚的事情。”

“哼!我看勾践也不过如此!”夫差的话语里,夹杂着不屑,“你想要功成身退,根本就不可能。勾践是一个薄恩寡义的人,否则怎会忍辱三年?”

听了夫差的话,施儿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扔给他一柄宝剑:“我会求越王,留得你一个全尸,也算是对你的一点情义。”

至少,夫差给与了施儿,从未有过的快乐。施儿对他亦是仁至义尽,让夫差享有本该拥有的最后一点国君尊严。

看着宝剑的寒光闪闪,夫差苦笑:“施儿可有,喜欢过我?哪怕一瞬间,心里可有过我的位置?”

“没有!”施儿甩下这两个字,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姑苏城。她回身,看到了大火弥漫的姑苏台,心里有些低沉。

施儿本以为,她会和蠡哥哥一起终老。只是当她辗转回到越国的时候,却看到了一脸色相的勾践。

“施儿乃我越过功臣,不如入孤王后宫为妃如何?”勾践说着,便要上前扶起施儿。

施儿往后退了一步,恭敬道;“施儿既是功臣,便求我王,与蠡哥哥一起归隐山林罢。”

这番言语,彻底激怒了勾践。但见他脸色阴沉,挥一挥手道:“西施是祸国妖妃,即刻沉湖!”

忽然,施儿想起了夫差临终前说过的话。“薄恩寡义”这四个字,萦绕在施儿的心头。

夫差说得对极了,勾践只是一个可以共患难的人,共富贵却绝然不可能。施儿被捆绑着来到香溪水畔,心里已然明白了许多。

于是她纵身跳入水心中,平铺在水畔的阳光,顷刻间变得四分五裂。水畔里的小鱼儿,惊恐地四散游离。

 

香溪水畔,温暖的光泽,盛满了柔柔的水波。芦苇荡里,飞出的姣姣芦花恰如白雪,四散纷飞。

一袭青麻布衣的年轻姑娘,倚坐在水畔浆洗着纱衣。偶然回身的时候,可以看得到她眼眸里温暖的阳光。

 

凭栏回首,许你四海为家

百转千回,诺卿海角天涯

传唱人间,付我一生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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