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嫂改嫁

翠嫂改嫁

(小小说)  

杨国选/文

翠嫂是堂哥老三的媳妇，过门前村里的人们都叫她小翠。

小翠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小美人。结婚前，想她、惦记她的小伙子不下一个营，只要一提起她，小伙子们个个脸红，脚跟发软，就连找个媒婆都觉着心里虚得慌，只能在心里念叨着：“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别瞎想！”

三哥家迎亲的鼓乐响起来之后，村里人才知道新媳妇是小翠。

小翠有了主儿，小伙子们竟然一个个像吃了豹子胆似的，有事没事总爱去三哥家遛哒遛哒，总想跟小翠搭讪上几句，尤其是村里的年轻光棍们更有兴致。小翠去洗衣服，青年们也都去了；小翠去赶集，青年们也都去赶集；小翠去挑水，总有那么一簇人叮铃铛啷地跟在她的身后，一口一个翠嫂地叫个不停。

刚过门那阵子，小伙子们见着她就问：“翠嫂，你咋就看上三哥了呢？他哪点好啊？”

小翠莞尔一笑，说：“我…我看上的好小伙可多啦，确没有一个提亲的，三哥是第一个，所以就……”

“嘿，要知道你嫁三哥，我早就提亲了！”小伙子们哒拉着脑袋说。

“那为啥不提亲呢？”

“我不是……我不是怕嘛！”

“怕啥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怕……怕你……不同意呗！要那样，多丢人！”

“嘿嘿……要不人家怎么都说‘撑死胆大的，吓死胆小的’，有胆量才像个男人唻！你三哥就有胆……”

三哥的确胆儿大，煤矿老死人的消息电视里有影，电台里有声，村里的年轻人手头再怎么紧，也不愿意去，可他却当了井下的采煤工。因为那儿的工资高，还不拖欠。

煤矿就在二百多里路外的安嘴镇。自从翠嫂娶进门，他每隔七、八天少不了往家跑一趟，过上一夜，就赶着回矿上去，时间长了，就不好再向工长张口请假。于是他就偷着往回跑。

大前年初冬的一个下午，三哥下班后，天已经很黑了，还下起了小雪，正赶上同村的阿牛来矿上拉煤，他搭上他的便车往回赶。农用车行至一个坡头上，突然间，刹车失灵，车子旋即滑下了山沟……

翠嫂挺着个大肚子哭得死去活来。为了给三哥留下一个根苗，堂哥堂嫂加上左邻右舍的人，你说他劝，好歹才把翠嫂留了下来。

有了个天真可爱像三哥模样的宝贝儿子，翠嫂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哥嫂和村里的人们都说：“好男不侍二主，好女不嫁二夫，翠嫂未改嫁这步路走对了，翠嫂算得上是村里的好女人。小三有了这么个贞节媳妇，又给生了个可爱的儿子，也不枉他到人世上来一趟。”

村里的老老少少似乎对翠嫂更加敬重。翠嫂收割，二嫂出钱，二哥出力；翠嫂耕种，王妈把自家的牛喂得饱饱的，阿强扶犁，阿盛点籽；队上分给她家的改土任务，左邻右舍的小伙子你一镐，他一锹，我一车就完成了，翠嫂的日子过得还算安稳舒畅。

前年春上，区委派来的扶贫工作队员住进了村里，翠嫂被王组长列为自己重点扶贫的对象。

村里的干部对上面派来的工作组向来是不敢怠慢的，王组长提出帮助翠嫂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建议，乡村两级干部自然赞成。

王组长把自己带来的五千块钱扶贫款全搭上，大伙使力气，为翠嫂家建起了不大不小的养鸡场。王组长出出进进教授翠嫂养鸡，成了翠嫂家的座上客。

不知咋的，自那时起，这些年轻小伙子见了翠嫂，不是远远地躲开，就是扬起头走过去，要么回过头来吐一口唾沫星子。

“呸，骚货，真不是好东西，偷男人偷到家了，可怜小三死得太不值得了！”老婆娘小媳妇背地里骂着。

关于翠嫂的各种风流事，便沸沸扬扬地传出来了，越传越多，越传越远。翠嫂挑水、耕种、打碾见不到有人去帮忙，翠嫂东家出、西家入，即便跑上一大早，一头牛、一把犁也借不到……

半年后，王组长扶贫期满回了单位，小鸡场的鸡一夜之间也全死了，听说有人在鸡舍里投了毒。

翠嫂带着儿子鼻一把泪一把悄悄地走了，有人说翠嫂改嫁了，嫁给了关山深坳里的贺老六，也有人说，她跑到城里去了，当了王组长的二奶……

前一阵子，村里建成的百十户小康屋开盘销售。一栋栋别墅式的小洋楼的确很惹眼，也很诱人，报纸上说，这是东凉区委区政府在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中打出的一张靓丽的名片。

就在此时，两年多不见的翠嫂却出现在村委会的售房处，她买走了最大最好的一套房。

正当人们傻眼的时候，电视和报纸上出现翠嫂的身影，说她两年前扎根山区，白手起家，大搞养殖业，如今已是全市规模最大、效益最好的养鸡专业户。

翠嫂迁入新居的那一天，村里的人们也都不约而同地来凑热闹，翠嫂请了城里的厨师，摆上几十桌酒席，区上和乡上的领导也都来了，他们除了为售出的第一套小康屋剪彩祝贺外，还当场为翠嫂和另一位英俊的小伙子颁发了结婚证书。

翠嫂终于真正地改嫁了，她所嫁的人不是贺老六，而是他的儿子，一位畜牧大学毕业的学生。  （原载1999.8.12《甘肃日报》，2006.10.7重新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