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的金桔树

随着年龄的增长，理性也随之瓜熟蒂落。我终于认识到自己对花草的喜爱终究是叶公好龙——叫嚣地厉害，却动不成真格。回想这些年往家里倒腾过的花花草草，有哪个没落得惨淡收场？

不养花了。从此以后，我和花儿们一别两宽，各自精彩吧！

断舍离后的阳台清爽宽敞，但依旧留下了金桔树，放置在光照好又通风的位置，成为坚守的风景。因为那不仅仅是一棵金桔树，它更是我请进家里的冬去春来、人间烟火。

金桔树春天发芽，夏天开花，秋天结果，整整一个冬天，熟了的金桔果子都会黄橙橙挂满枝头。尤其到了春节，果子熟到近似橙红色，贴近闻一闻，更有淡淡的柑桔芳香，让人心生喜悦，给这个一年当中最重要的节日增加不少吉祥喜庆的气氛。

雨水节气过后，天气明显转暖，颇具仪式感地挑选一个日子，将果子们悉数摘下，再将植株修剪整齐——又一个春天的来临，又一个发芽、开花、结果的循环就整装待发了！

采摘下来的金桔，只需要在水龙头下冲去灰尘，便可以开始一年一度的重要厨事——金桔膏的制作：用厨房纸轻轻按压果子，吸干果子上附着的水分，再自然晾晒两到三个小时，直到果子自然干爽，就可以开始腌制了。腌制时把晾干的金桔去籽切成薄片，装入瓷碗，再与捣烂的冰糖一起抓拌均匀，用保鲜膜封好，放入冰箱至少十二个小时以上。在这个过程中，冰糖拌过的金桔会慢慢析出粘稠的浆汁，当浆汁越来越多，金桔的果皮果肉像是被包上一层油亮的浆，就腌制好了。将腌好的金桔倒入砂锅置于炉灶上，不需要加水，开小火慢慢地熬，边熬边不停地由下而上地翻搅，防止粘锅。

随着熬煮时间的增长，金桔越来越软糯，浆汁被大量熬出，咕嘟咕嘟地冒出清甜的香气，装满整个厨房，再一寸寸漫进客厅、卧室，甚至最远的阳台……。这时把火再关小一些，维持最小的一个沸腾状态，就不用再不停地搅拌，厨娘尽可以趁着这个空当，远离一会儿，在弥漫着香甜的悠闲里发个小呆……

熬制过程大约需要半个小时，当金桔酱看上去色泽金黄，尝一尝浓稠、软糯，就可以关掉炉火，等凉至温热，再加入适量蜂蜜搅拌均匀，至此，金桔酱所有制作工序就宣告完成了。成品冰糖金桔膏，理气解郁、润肺止咳、生津开胃，在接下来的时光，它将成为我家日常生活中颇具特色的季节性元素，或冲水喝、或早餐涂面包吃，都似乎能品味到阳台上金桔树开花、结果以及自己在某一个美丽的春日里在厨房认认真真醉心厨事的味道，小妞说，那个，就是妈妈的味道。

曾经，美国作家欧亨利在他的小说《最后一片叶子》里讲到：病房里，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从房间里看见窗外的一棵树，叶片在秋风中一片片地掉落下来。病人望着眼前的萧萧落叶，身体也随之每况愈下，一天不如一天。她说：“当树叶全部掉光时，我就会离开这个世界。”一位老画家得知后，用彩笔画了一片叶脉青翠的树叶挂在树枝上。最后一片叶子始终没掉下来。只因为生命中的这片绿，病人竟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我阳台上的金桔树，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主人到底不擅种植养护，同一株金桔的发芽、开花、结果并不能持续几个轮回，往往到了第二年，花开不少，但到冬天能坐住的果子却寥寥几许。等到第三年，花也寥寥了，几乎没有果子可收。这个时候，我就会把这棵完成使命的金桔树搬到楼下的绿化带里，还给自然，再到花市补一棵新的回来，接力完成季节及烟火的延续，老陈小陈从不问我究竟，时间久了，我自己也会忘记它们根本不是同一棵。

因为我的阳台上，一直有一棵金桔树，四季不败，烟火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