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就真的没了
妻在电话里哭着说：我妈走了，周围传来一片凝咽，那是妻姊妹三个的哭声，妻在电话那头已是语不成声，哭腔中尽是无尽遗憾和不舍。我从睡梦中惊醒，那时正是早上六点钟，也是我晨跑起床之时，迷迷糊糊中跟着妻不由得潸然泪下。
妻姊妹四个，千里护送岳母从深圳回到澄城，救护车进入湖北不久，岳母阖然长逝，闭眼就走了，安然到另个世界去了，走得时没留半点声息，让儿女没半点准备，在女儿的目光中走了，没了，才知道什么叫没了，这时已是凌晨，车窗外天际边朦胧发白，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妻姊妹三个哭得是痛不欲声，撕心裂肺。
岳母病危，终究要落叶归根，十多年前，岳父病逝，我正在水利厅工作，也是一次千里奔行，岳父遗体从深圳回到县城，县城虽然不是岳父的故乡，却是他工作大半辈子的地方，最终安葬在他梦牵魂绕的地方，了却了最后的心愿。谁料十年后，又是一次千里奔行，回来的竟是岳母。
前些年岳母去了深圳小女儿那里，一去就是两三年。身体健朗，说笑之间那有生死二字，进医院做保养性治疗，也是常有的事情。前些日子岳母住进医院，妻姊妹四个谈起来也没有多大惊乱，还似往常。开始妻妹一个人在病房照看，随着岳母病情一天一天加重，治疗方案不断调整让妻妹孤撑难持，哭着向妻诉说，要妻尽快过去一趟，妻姐在韩城市，她们姊妹俩个商量无数次，都因疫情影响，计划难以实现，心情一天比一天焦急，妻说无论也要去一趟，再不去就见不上母亲最后一面。
岁月匆匆，想起岳母在县城的那些年，近得可以触摸，回忆起来却似在昨天，岳母刚强独立，很少和我们呆在一起，用她的话说儿女自有儿女福，呆在一起也不自由，每天和小区的老人打成一片，天不亮就约院内其它老人一起听养生课，做保健按摩，每天忙得不亦乐乎，中午买菜回家做饭睡午觉，下午打牌聊天度过美好时光，一天两餐过得惬意有规律，妻隔三差五去陪岳母聊天拌拌嘴，偶尔妻催我过去看看，帮忙干些家务活，岳母总说你上班忙，有事我再打电话叫你。
妻姊妹四个从深圳护送岳母到了韦庄，出了高速路口已是下午六点多，因疫情被在困在高速路口，进不了县城。我联系救护车去高速路口接送岳母，接的过程我在县城医院门口等待，雪小了整整一天，早晨是小雪，中午成了中雪，在等待救护车回城的四五十分钟里，雪越下越大，渐渐地下成了暴雪，雪中我想起与岳母过往故事，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等见到岳母遗容，事后与好友谈起，岳母走时没有一丝痛苦，显得那么安逸，好似睡着一样。
想起妻妹曾言道：岳母原打算过完年天暖和时，再回县城一趟，做寿衣箍墓，看看老姐妹们，了无牵挂，再走回来时就是去世之日，心中就没有半点遗憾。而今岳母走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去世之日，因病情与儿女相聚不能言谈，与她心爱的儿女道声珍别，但在她心里清楚，她在回家的途中，儿女就在身边。
没了，才知道什么叫没了，不经历，就无法感受到死亡带给痛苦。妻妹小静有两个儿子，二儿子繁繁在岳母安葬时问小静，刚刚整理姥姥遗体时那儿暖暖的，小静说是姥姥身体变软，眼间眉心暖暖的，繁繁说他研究印光大师的探温法，去世人眼间眉心暖暖的就是生天，姥姥去往生极乐世界，并劝小静姥姥往生时候，在世人不要哭泣。
我认识岳母时，那年和妻谈恋爱，爱得水深火热，岳母从县城来到煤矿我上班的地方，叫妻和我一起吃了个饭，一饭定了我俩姻缘，我成了妻哥口中的老李家的人。一个女婿半个儿，在岳母眼中我们几个女婿都是宝。每每回到家，餐桌摆得满满的，在她的眼中，再满餐桌也写不尽她的爱意，劝酒夹菜之中尽是呵护。当我们饭饱酒足离开后，残羹剩饭够他夫妻俩吃上好几天。
和妻结婚一年多，就有了女儿，那时两人忙于上班，照顾女儿成了岳母的事情，先是隔三差五，后习以为常，女儿就成了岳母心头肉，闻知岳母病重，女儿心急如焚，多闪打电话询问，又是疫情影响，女儿被隔在千里之外的杭州，最终没有参加姥姥的葬礼，女儿电话里不停地询问岳母安葬事宜，言谈中尽是遗憾。
岳母去世，妻回到家中，思母过深，到了深夜也进不了梦乡，或是半夜在梦中惊醒，总以为母亲就在她身边。半个月后，我自家一个叔叔也离世，我作为孝子参与全部埋葬过程，感叹人生在世，草木一秋，总以为将人生看得清醒，却不料让生死二字搅扰，恨不能荡尽心中遗憾。
原来孝顺是件幸福的事情，现在却没有机会了。前些日子，正值寒冬，与好友去了趟迪家河，小河结了些冰，但水流潺潺，充满着生机，满山遍野是荒草，踏上去软呼呼，阳光明媚，心中尽是欢喜。有种草隐藏其中，草籽看似很小，沾在鞋子和身上，初时不觉得什么，不知不觉中它朝热处钻，先是痒后是扎，最后与你不离不弃，难以清理。妻姊妹四个思母如同这草籽，一旦提起岳母话题，回味起来尽是憾事，言谈中不知不觉中已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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