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代春：大马固

　　我的故乡大马固村坐落在一座大山脚下，依山傍水，景色宜人，村子前面是一条常年不会断流的的小河。在村子对面的的山上远眺大马固村，整个村子就像是无数的珍珠散落在一条巨型的椅子上。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许多人都说过，大马固是块青山绿水、人才辈出的风水宝地。

　　相传，清朝年间，在我的家乡，有一户家境殷实的大户人家，家财万贯，很是富有。主业以开采金矿闻名。但是遗憾的是他们却没有生养儿子，只有一个麻子姑娘。这个姑娘虽然满脸麻子，脸上坑坑洼洼，并不好看，但心地善良，非常贤惠。经常说服员外开仓济粮、扶贫济困。为了帮助贫苦的乡亲，她终身未嫁。人们非常喜欢她和尊敬她，就把这个地方亲切地命名为“麻姑”“大麻姑”。再后来，改为“马固”“大马固”。就是为了纪念这位可亲、可爱、可敬的麻子姑娘。

　　据说在我的父辈时期，本村差不多每一家都有一名“吃皇粮的”人。这无疑也给我的故乡提高了一些知名度。

　　可是，今天，外面流传的却是：“遇到三个马固人，让你年都过不成”这样的顺口溜。这句话不知出自谁人之口，也不知是哪位大神偶发感慨？是褒是贬不得而知，马固人也从来没有谁去计较过。在外工作的，还是那样努力地工作着，在村里扎根的乡亲还是那样忙碌地劳作着。在我的印象里，故乡人是最勤劳、最朴实的。

　　现在朋友圈晒得最多的就是美食美景，没想到某一天，在朋友圈竟然看见了我的故乡。那情那景，唤起了我童年的记忆。三十多年了，这记忆却还是历历在目，鲜活得很。

　　水淹坝，是我故乡的“标配”。每年五六月份雨季来临，村脚的坝子里就会淹起几十米深、三四百米宽，几公里长的湖。我最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在我家阳台上看水。湖水与村平齐，湖面清澈无比，余晖映着朝霞波光粼粼、跳跃闪烁，像无数颗水晶在跳动，更像星星嵌入银河。偶尔有去对面劳作的乡亲划着竹筏归来，还有在前面游水的牛儿。远处山水倒映，绵延起伏，如诗如画。每当这时，我都会感慨万千，诗性大发。每每提笔，又总是大脑空白，根本找不到能配得上如此美景的词句，真是惭愧至极！

　　河水是从10公里以外的倮者通过地下长途跋涉而来 。雨季来临，“公洞”、“母洞”、“小母洞”…等所有“洞家族成员”全部出水，爆发山洪汇入主河。像一头发怒的雄狮飞奔而下。落水洞此时根本没办法排完积水。河堤两岸的黄泥夹杂沙土在河水的猛力冲击下大片滑落，河道变得越来越宽，浑水漩涡叠起、气势磅礴，堪比电影大片 。这惊心动魄的画面根本无法和淹起来的恬静、美丽的湖景相联系。但它却是那么真实地蜕变而来。

　　每当这时，我们小伙伴就赶着水牛去坝子里和洪水争抢玉米棒子吃。大人也会每天叮嘱我们：“不要去河堤上看，更不能去游泳…”诸如此类的。我们往往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从来不当会儿事。继续天天下河，捉泥鳅、捞鱼、游泳一样不少。我为此差点丢掉了小命。

　　那是我五岁那年，记得那天我刚赶着牛准备出门，大姐就叮嘱我说，不要去游泳，不然淹死掉哦！我心想，平时父母亲说得我耳朵都起老茧了，怎么你也来凑热闹？废话一堆。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差点让我万劫不复。

　　那天，我们在小河箐放牛。像往常一样，只要把牛赶进水淹到的玉米地里，任务就算完成。管它天晴下雨，脱了衣服跳进河里就是一天。以其说是捞泥鳅捉鱼，还不如是陪泥鳅和鱼玩。那里平时只是齐我们膝盖深的小河，现在却淤积了比我们个头还高的水。我们一个小伙伴率先跳下水，把双手举起来“走”过去，我看着酷毙了，也跟着跳下去，结果，还没有来得及“潇洒”的我一下喝了一大口水，接着又是一大口，鼻腔里也呛了水，难受得快要窒息，我害怕极了，奋力地挣扎着、抓打着，想要抓住岸边的东西爬出来，可是，任凭我双手怎样抓，却什么也抓不到。小伙伴们也吓傻了，一个个手足无措。我想，这下完了，我肯定要被淹死了，附近的村子每年都会有人来这里游泳被水淹死，这下轮到我了。可是，我还不想死…！因为我家马上就要讨大嫂了，我还要等着喊大嫂吃糖呢！很奇怪，我的头没有没下去，还露在外面的，我大声喊着救命 ，可是，小伙伴们一个个都不知道要怎么救我，只在边上乱作一团。附近也没有大人，我睁开眼睛看到蔚蓝的天空，看到了飞过的鸟儿，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只会飞的小鸟，张开翅膀飞走；我还看到了在山上劳作的乡亲，我多么希望他们能听见我的求救声，跑下来救我；我更希望父亲来用他强壮的手臂将我抱起，可是…都没有。想着自己都还没有长大就要死去，真的好害怕，好难过！ 突然，我耳边有一个声音说：“金玉，我来拉你了”，我以为是我的幻觉，下意识地伸手过去，结果，真的碰到了一只手，我立刻紧紧地抓住。听声音我知道是比我大两岁的梅子。她的一只手被我抓住，没办法游泳，出不去，叫我赶紧放开她，我哪里肯放？比刚才还紧地抓住她。她不知挣扎了多久，终于，把我拉上了岸。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溺水，也是最后一次溺水。因为从此以后，我就成为了小伙伴们中的“游泳高手”。再不需要别人来救我，只有我去救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可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却还像在昨天刚刚发生。我还觉得很对不起梅子！差点两人都命丧河里。现在和每每和丈夫讲起这段往事，都会觉得自己自私，丈夫却安慰我说，“不能怪你，那是人求生的本能反应，任何人在那种时候都不会放开的救命稻草。”

　　到了八九月份，河水就已涨停，沉淀了下来，清澈无比、美不胜收，像一个温婉的淑女，亭亭玉立，悠然于大山深处，静默于苍穹之间。不争不惧、不卑不亢！任孩童嬉戏，任乡亲渔丰，任游子抒感！如痴如醉，如梦如幻！

　　如今，为了生活告别故土，在喧嚣的城市中穿梭拼搏。每当疲惫的时候，最是想念故乡！想念那宁静、无争的乡土，想念故乡的一草一木，想念故乡的“金山银山”，想念那永远叫我乳名的父老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