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库 >> 头条文摘   

戴相华:远去的兰花

编辑:admin 阅读:898 次更新:2022-04-01 举报

  又见兰花,又见玉骨冰心的兰花哟!春日里,我窗前的一树玉兰开了,花朵俏立枝头,皎洁娴雅,散发着阵阵芳香,浸润我如梦如烟的记忆。我的思绪又飞到那魂牵梦萦的黔北。

  那年,我十九岁,在北方一所军营服役。一个明媚的春日,兰花正写意着“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的曼妙,部队首长将我和另一名战土叫去,下达指令说,为抓好革命传统教育,决定派我俩去贵州——走红军路,挖活教材,带回部队“播报”,激励官兵卫国戍边的热情和斗志。我们愉快地接受了任务,随即整装出发。部队一名干部将我俩送到黔北一重镇,交代给当地民政部门,并叮嘱我们说:“要牢记军队纪律哟!”得到铿锵有力的应诺后便返回了。随后,我们被送到了一个叫“青山寨”的村子里。不料,和我同来的那位战友因家遭变故,还没来得及投入“战斗”,第二天就匆忙撤离了,留下我独担重任。我没有畏惧,决心勇往直前。

兰花兰花

  我被安排住在一个姓马的大叔家里,大叔是名退体干部,穿一件干净整洁的中山装,虽年逾七旬,却气宇轩昂,说起话来声若洪钟,滔滔不绝。大妈年过花甲,头发兰花似的白。那时黔北地区人们的日子并不富裕,但大妈知道我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总是变着花样为我做好吃的。她常常颤颤巍巍地来到我住的小屋,给我送吃的,和我拉家常,让我有了家的感觉。儿子儿媳少言寡语,默默做事。孙女兰花却活泼如鸟,貌美若花,一双大眼睛清澈如水,一袭白色的曳地长裙,宛若清新自然的兰花,渲染着浪漫的青春气息。她中学毕业后待业在家,白天学琴,夜晚绣花。活得悠闲而快乐,甜甜的笑靥常挂在嘴边,笑声泉溪般悦耳动听。

  在那个兰花盛开的季节里,我和马大叔全家像一家人一样地过日子。清晨,我坐在寨旁溪涧读书,晨曦将我描绘成“金色少年”的模样。吃过早饭,我即外出探寻当年红军在黔的战斗历程及胜利秘诀。兰花是我理所当然的向导,她带着我去赤水、贵阳、乌江等著名战役地域,收集素材,汲取营养;还去遵义、苟坝、黎平等重要会议遗址,接受熏陶,寻求真理。饿了,就拉我去吃当地的豆花面、猪儿粑、羊肉粉等特色小吃。若离城区太远,我们就吃自带的饼干或山间的野果,“咕咕”地饮几口泉水了事。常常在晚霞噼啪燃烧房顶时才往回赶,实在赶不回去了就借宿在老乡家里。

  那段日子,兰花和我形影不离。其实,有的地方并不难找,我自己去就行,可她依然坚持给我做伴。回家后,她成了我房里的常客:一会儿给我送水,一会儿向我借书,一会儿叫我吃饭……我知道,她好奇我身着的绿军装,和我唱军歌的激奋,以及我如痴如醉地朗诵《岳阳楼记》的神情。

  为了不过多占用她的时间,一天,我悄悄出行了。回来后,却发现我的房间窗户大开,两行优美的鞋痕印在桌上。打开抽屉,发现我的日记本不见了!那是我心肝宝贝,里面记录了我入伍一年多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有:军营生活趣事,还有诗词名句摘抄;有我成长的点滴,还有我情感的轨迹……除藏有我的一些小秘密外,封面夹层里还有我的一张“国防剪影”——那是新兵下连后,我特意去驻地一家照相馆拍的,作为“青葱记忆”,我一直将其带在身边。早晨出门前,日记本和照片都还在,现在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我失魂落魄地在屋里屋外寻找着,几乎找遍了所有的犄角旮旯,但始终没发现其踪迹。那个夜晚,银钩似的月亮在浓墨似的云层里穿梭,忽隐忽现,让人迷茫。我失望地返回屋里,颓然倒在床上,心情十分沮丧……

  这时候,窗外却忽然传来了歌声:

  月亮弯弯两头勾,两颗星宿挂两头;

  银钩挂在金钩上啊,妹心挂在郎心头……

  曲子甜美迷人,像一汩溪流,在我心里奔涌。循声而望,只见对面山腰一颗巨石上分明坐着马兰花,我既惊又喜。在我对世事懵懂的理解中,我以为,她一定是唱给我的。那么,我的日记本连同照片很可能被她拿走了。幸福来得太突然,我心如鹿撞——有些激动,又有点害怕。冷静下来后,思来想去,我渐渐明白了:部队铁的纪律不允许战士随便谈情说爱,我不能触碰“雷区”;再说,我们都还小,稚嫩的肩膀还扛不起太沉的责任——这些,注定风花雪月的故事不属于我们。可是那晚,我真真切切被歌声打动,不知什么时候,泪水竟流了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选择了装傻和逃避。为了和兰花保持距离,有时甚至刻意躲着她,避开她含情脉脉的眼神。兰花呢,敏感如鸟,少了欢声笑语,显得心事重重;再见时,没了自然洒脱,常常欲言又止……就这样,我们谁都没有去揭心灵深处的那层神秘面纱,任由玉兰树上长满苔藓。

  二个多月后,兰花早已凋谢,我的任务也已完成该归队了。在兰花阿妹哀怨而失望的眼神中,我带着行李乘上了返回部队的列车。

  回去不久,我因任务完成出色而受到部队嘉奖,写信向大叔一家报喜,不久即收到大叔的回信。当然,还有兰花的信,那封信里还夹着一枚用环形针做的丘比特箭。遗憾的是,信中没有提我的日记本及照片的事。我怅然若失,心想那事儿也许原本就不是她干的,可我又多么希望是她!

  后来,我们通过很多信,但兰花始终没有谈及那事。当然,我也从未问过她,直至我退役——或许,这永远是个谜了。

  流年似水,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去过那个村子,与兰花的通讯也随着我告别军旅而中断。

  前不久,从资讯中得知,我住过的那个寨子整体开发,村人大都举家外迁,马大叔一家很可能迁往了异地。兰花呢,没准儿早已嫁人去了他乡。

  看着迎风起舞的兰花,我在想,今生今世我可能再也无缘见到兰花姑娘了!但她的笑容,和那夜的歌声,却像洁雅的兰花一样,不时在我心头摇曳。


戴相华,男,汉族,生于1975年,汉中南郑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汉中市南郑区作协书记、副主席。九十年代中期开始业余写作,文字散见于《解放军报》《农业科技报》《陕西日报》《延河》《文学陕军》《三秦文学》《汉中日报》《衮雪》《读书村》等报刊、网络。文章在《文化艺术报》《文化艺术网》发表后,多篇被《人民日报》“人民号”、《新华网》“中字号”和《学习强国》转载。

标签

暂无标签

朗诵

添加朗读音频链接后,文章标题后可显示播放按钮。

评论[0条]

更多>
内容 作者 时间
  • 注:评论长度最大为100个字符 匿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