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邻居老张

 　　邻居老张自3月8号那天遭遇车祸，因为肇事车辆是公交车，要走保险程序，要经过法医鉴定，要跟公交公司交涉处理一些善后事宜，又赶上周六周日，他们不办公，本该早日入土为安的老张，已经在冰冷的太平间里躺了四天了。

　　这几天我一直没有勇气从他们的大门上过。老张平常捡的那一堆破烂还堆在门前。我看见那堆破烂眼就发酸。

　　老张曾经给我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运动健将，曾经还参加过县里的篮球队，能跑能跳。不料天有不测风云。30多岁的时候，他上有老父，下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儿子，却不幸闹了一场病，落下了残疾:腿瘸得厉害，走起路来一高一低，以前挺拔的脊梁也弯了下来。

　　近两年岁数增大，他的腰弯得更厉害了。太重的体力活儿他也干不了，所以就在村里打扫卫生。马路边街道上扫垃圾的时候，碰到一些纸片纸箱子，啤酒瓶子，他都捡起来堆到门前。隔三差五他就通知邻村那个收破烂的来，把门前的破烂清理走。邻居们知道他这个习惯，家里有了破烂了，也就随手扔到他门前的破烂堆上。现在门前的破烂堆了一堆，可是卖破烂的人呢……

　　老张是一个需要同情的人，可是老张在我眼里却扮演的是济危救困的角色。10年前我做手术出院回来，正赶上过秋天。去地里掰棒子，把玉米棒子，手提肩扛弄到院子里，不用给他打招呼，他帮你就像做自己的活儿一样。帮完了忙手也不洗，水也不喝，饭也不吃。冬天了往家里拉炭，他只要见你门前有了炭，从地里干活回来也好，清理完卫生也好，都会放下自己手里的工具，从自己家里拿着篮子，带着老婆孩子来给你帮忙。

　　老张喜欢帮助人，自己是残疾人，却还是不愿意麻烦别人，他很要强。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你们该忙啥忙啥，就这点活儿不禁我干，我是吃苦过来的，别看腿瘸，比你们能干。”他的大门的台阶很高，每次回家推着电动车进去的时候，路过的人都要为他担心，可是你要去帮他忙，他总是婉言拒绝。“天天推进来推进去的，我已经习惯了。你们的劲儿，如果使得不匀，还有可能帮倒忙呢，不用，不用”。

　　这两天。老张的门前总是停着许多车，家里的亲友来来往往，出出进进。妻子已经去了老张家几次，回来说老张的妻子哭得都晕了，这几天汤饭不进，靠输液来强撑精神。这样的飞来横祸搁在谁身上，谁能忍受得了？不仅他们的家人，就连我们门上的邻居。说起老张来都觉得惋惜，这样好的人怎么就去了呢？说着说着鼻子就酸了，眼圈就红了。

　　昨天是周末，我已经纠结了两三天了，我得去老张家走走，虽然我再也看不到老张的脸了，但是我得去用别人的老生常谈，去劝慰劝慰他的躺在床的妻子，来劝导劝导他悲痛欲绝的孩子们。

　　昨晚妻子女儿陪着我，我们一家三口来到了老张家里。看到他瘫软在床上眼窝深陷，嗓子哭哑的媳妇儿，我的鼻子发酸，眼睛发热。“怎么我也想不到，每天我推着车去学校的时候，看到你们门口的破烂，我还以为老张会从门里走出来去卖他的破烂呢……”，我本来是劝老张媳妇不要过度伤心，不要哭的，可是我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了，我在她的面前“呜呜”地哭了出来。老张那样好的一个邻居，他突然从我面前消失，他不是卧床养病多年，他前两天还去地里干活，还在门前给你说笑，还是个活泼开朗，健谈乐观的大活人，可是忽然就再也见不到了……心如刀绞的感觉。

　　门前再也不会有一个弯着腰，瘸着腿，穿着橘黄色的保洁工人服装的和蔼的老头，来给你辛勤地打扫街道了，再也不会有人在你骑着摩托上班去，下班回来的时候，多远就给你打招呼了，夏日的晚上再也不会有人掂着一个小马扎，吃罢晚饭之后在门上喊，“家里热，出来打一会儿扑克吧”，年终岁尾，再也不会有人卷着袖子，来到你家，在院子里给你炸油食了……

　　老张你走了，你知不知道你走了，门前那么多邻居为你泣不成声？你走了，女儿为你哭的两三天，吃不下饭，你走了，你的手机，你的衣服，他拼命守护，你走了把亲朋好友的心都揪走了……

　　老张，愿天堂里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人事的纷扰，没有干不完的活儿，一路走好……